第三十章 凱恩大學士（三）
席可法家的顧問班傑明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王家學院機械大樓的地下室入口等著。他覺得時間難熬，他發誓自己能聽見時間蝸牛一樣爬行的蠕動之聲，“噗嗤嗤……噗嗤嗤……噗嗤嗤……滴答”這才是一秒，如果你在等待一個決定你命運的重大機遇，那一刻到來之前的時間，就是最最該死的時間。
班傑明學士並不後悔自己偷了席可法家的東西，雖然他為這個家族服務了很多年，如果不是這件意外發生，相信他會一直忠誠的服務到死，也說不定。一般被席可法家族這樣的顯赫貴族看中，有幸成為家族的顧問的學者，都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家族顧問總在貴族家務和政治、教育、醫療、甚至戰爭中扮演謀士和參謀的角色，其被信任的地位毋庸質疑，幾乎是家族首領的左右手。
這也是高盧有些事情不忌諱他的原因，因為班傑明屢次在很多機密事件上為伯爵出謀劃策。
現在，高盧伯爵一定怒火中燒，暴跳如雷……
成為伯爵家的親信，或者成為整個大陸自然科學的無冕之王；成為一個高級奴才，或者成為名聲顯赫的學院派巨匠。
班傑明學士看見了無限的可能和機遇，當那黃寶石和隕鐵棋子出現的時候，他的野心熊熊燃燒起來。
原來我還有野心的，我以為它已經發黴了呢。
班傑明學士悄悄走出地下室入口，地下室入口和大樓的入口分開的，一般不會有人來這裏。王家學院本來就是幽靜之所，擔心有人來打擾，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外麵時間居然都已經傍晚了，該死的，凱恩大學士該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吧？他會不會在圖書館搬梯子的時候被砸昏了，甚至砸破了頭，剛好沒有人知道，結果就這麽死去了？那我成為整個大陸學院派魁首的機會不是被一個梯子給斷送了嗎？天啊，我該去圖書館。
不，不會的，命運不會這麽嘲弄我的。不然根本不會把那兩樣東西交給我。班傑明就這麽患得患失，抓耳撓腮等著時間過去，太陽都完全落山了，隻有天上的火龍在飛舞著，王家學院被照成暗紅色，大樓前麵的草場上還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天啊。班傑明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他心裏夾雜著委屈和憤怒，一時間全部翻騰著，他想哭，又想去立刻找到凱恩大學士，質問他，為什麽讓一個即將成為亞平寧大陸最輝煌的學者，最有權威性的自然科學巨匠，白癡一樣在一個發臭的地下室門口呆了一個下午，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這是裸的侮辱！
轉眼，班傑明又想到另一個可能，覺得自己被拋棄了，被利用了，他開始擔心和害怕。他忽然像跳出自己的身體，注視自己，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可憐蟲，而此刻，他的命運可能被改變，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上麵徘徊焦慮。
班傑明終於被焦慮的心和自己可悲的命運重拳擊倒，他靠著牆，坐在牆邊，無聲地抽泣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他喃喃自語著這可是成為整個大陸無上貴族的機會，不要折磨我了，不要再折磨我了，這是我一生唯一的機會，讓我真正輝煌一次，成為能站在命運的浪尖上高喊的人吧……
“班傑明……”一個壓低的聲音在叫著他，班傑明慌忙跳起來，用學士袍子胡亂搽著鼻涕和眼淚，他不敢相信朝地下室入口方向望去，有兩個戴著頭罩的人影。
“誰？是誰？”他不敢確定是否是凱恩大學士，怎麽會有兩個人。
“過來，是我。”對方小聲道。
那聲音不大，但是這次的聲音使班傑明欣喜若狂，是凱恩大學士，他終於來了，他沒有甩掉我，他真的來了。
“天啊……如果我是泰神教徒，那我一定會感謝諸神，您終於來了，您知道嗎？我整整在這裏，像個傻瓜一樣等了您一個下午！”班傑明剛才所有的苦悶此刻被一掃而光，他覺得命運之神在對他露出嫣然笑容。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有重要的事情耽誤了。”凱恩還戴著頭罩，他身後有個和他身高仿佛的人，也穿著學者袍子，整個麵孔都被鬥篷遮蔽著，而且側對著班傑明，班傑明很迷惑，怎麽會多了一個人出來。
“他是誰？”班傑明走近凱恩大學士。他發現那個陌生人非常魁梧，他有點覺得不對，該不會是凱恩大學士準備把他交給席可法家的人吧，這個人是席可法家的某個騎士。
還好，凱恩大學士語氣很平緩，告訴了他一個陌生的名字，“普羅斯佩阿達旺司，我的新朋友。”
“哦……”班傑明很奇怪。
“你走近點，其實你以前見過他，他下午剛到昔日城的，可以說，你們是老相識了。”凱恩大學士笑著說道。
班傑明學士好奇地慢慢走過去，慢慢繞到那個陌生人的前麵，他悚然而驚。
鬥篷裏，有兩盞微紅的光點，像實驗室裏模擬雷電的裝置發出的光，就像即將被捕食的羚羊，他感覺到一股殺機，想後退，但是晚了。他的脖子被冰涼如鐵的鉗子般的東西抓住了，然後，整個人被提起來，他的腳離地了。
凱恩奸笑起來，悠悠說道，“你成功了，我也成功了，它真的活了。”
班傑明想哀求，但是發不出聲音，他連呼吸都困難了，他終於看清楚，這個學士袍子遮蔽的，裏麵就是那個被所有人恥笑了十幾年的木偶人——兵人。
“其實我剛才還在猶豫，是把你滅了口呢，讓席可法家的一切就在你這裏徹底中斷，或者用別的比較溫和的方法。這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於是，我決定用最學院風格的方式來解決。我決定考考你曆史知識，普羅斯佩阿達旺司，昔日城聯盟曆史上有名的劊子手，被稱呼為死亡之影的職業殺人狂，我用這個名字稱呼我們的朋友。而你顯然不知道這個著名的普羅斯佩阿達旺司是誰。你其實是死於學業不精，無怨無悔。”凱恩用自以為俏皮的方式宣判了班傑明的死刑，“折斷他的脖子。”
班傑明感覺到劇痛，然後聽見骨骼發出斷裂的聲音，過了不久，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凱恩愉悅地毀滅了一個人的命運，然後又殘忍的處死了他。這是國王才擁有的權力，而我現在擁有了。
凱恩命令他的“普羅斯佩阿達旺司”將地下室的鐵門打開，自從上次裏麵被毀了後，地下室就徹底封鎖了，現在上麵是鐵條和鏈子。兵人普羅斯佩走過去，推住鐵門，凱恩還來不及製止，就看見厚實的鐵門逐漸變形，然後終於轟隆一聲悶響以後，地下室的兩扇鐵門倒下了。
“是打開門，保持門的整體完整，而不是毀掉門，為進去不擇手段。”凱恩搖著頭道，那兵人的兩顆紅寶石眼睛一閃一閃的，顯然無法理解這麽複雜的詞匯。它隻能接受簡單的命令，凱恩第一次看見它“活”了以後，它僵硬在自己麵前，用了半天才明白，它保持那個姿勢，是因為自己喊了聲，“住手！”兵人的聲控係統居然真的發揮作用了。
凱恩明白，現在這個兵人已經是他私人的鋼鐵武士，原因很簡單，因為它身體裏的聲控係統，那些對聲音頻率和特征有反應的水晶體，現在記錄的是凱恩的聲音。他明白這一點以後，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將兵人聲控部件徹底用燒焊和粘貼技術永久固定住，同時也固定了他的中樞係統，然後把所有外部裝甲安裝了回去。
“要保護自己，除了我，不準任何人接觸你的身體。”凱恩知道兵人有防禦、攻擊、智能處理和協助事務等指令集合，他啟動了兵人關於自我保護的主動防禦。
凱恩見地下室鐵門被毀，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把班傑明的屍體埋在地下室裏，然後用大石和重物填充地下室，剛好機械大樓旁邊是礦物大樓，那裏有豐富的廢石礦。他給了兵人普羅斯佩幾個口頭指令，兵人大概明白了意思，它按部就班照辦了。
兵人的力量真是恐怖，當它扛著五百公斤左右的巨石走進地下室，還是把凱恩嚇了一跳。凱恩跟著它出來觀察了一下，學院裏靜悄悄的，鬼影都沒有，他坐在大樓前麵草地上，看著兵人忙碌著。
殺人藏屍，凱恩對這個行為的簡單概括。
已經不需要有什麽顧忌了。自從克士蓮紫羅蘭用卑鄙的手段控製了他，逼他效忠後，他行事比以前果斷多了，而且毫無禁忌。
當個小人物，真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凱恩滿懷心事的歎息著。不過，現在不同了，紫袍女既然控製了我，我也不會浪費這個資源。
聽聽，得到昔日城最有權勢的女人的友誼！她威脅我的時候，都用的這麽性感的描述。可怕的女人！
那好，克士蓮導師，那就用您的友誼，準備幫我第一個忙吧，在昔日城舉辦整個大陸的學院派科技博覽會。我需要您全力支持。
隻為一個目的，就是讓我出名。
我要讓亞平寧大陸的所有學院派人物聚集昔日城，讓他們目睹兵人普羅斯佩，讓他們目睹我凱恩的成功。昔日城王家學院院長的位置已經是囊中之物，而且我會因此得到整個大陸頂尖學者組織，皇家自然科學院的親睞。如果能入選大陸最高學院派權力機構，亞平寧皇家自然科學院，成為皇家院士，那我將脫胎換骨。
這片大陸上，政治上的國王是那些公爵，而宗教上的國王是那些紅衣大主教。各個領域都有他們的國王，他們影響的人群和勢力一點也不比昔日城的諾丁漢大公遜色，甚至更出色。而學院派的國王就是亞平寧皇家自然科學院的皇家院士。
一個自然科學院的皇家院士出訪都是震動整個大陸的新聞，大公們會爭相迎接，民眾更不用說，宗教方麵的巨頭也會以高規格的盛宴招待。皇家院士的影響力是超過國界的，甚至很多領土上的國王無法號召的事情，如賑災和戰爭停火等等，皇家院士卻能以驚人的影響力和號召力來改變，這是曆史上發生過的。
凱恩長舒一口氣，亞平寧皇家自然科學院，成為皇家院士，我凱恩。
他眼前一暗，才發現兵人普羅斯佩站在身旁。想必它完成了自己的吩咐。凱恩走到地下室門口去看了一下，不禁宛爾，地下室被無數幾百公斤一個的廢礦石填死了，任何人想翻出裏麵，地下室底層的班傑明的屍體，那比發掘一座古代王陵還艱巨。扭曲的鐵門被重新固定在最外麵，用鐵鏈胡亂綁著。
明天派人把地下室入口用熔鉛一澆，徹底把這裏給封了，隨即凱恩又笑了，自己也許太謹慎了，誰會管一個地下室呢，算了，就這樣了。人們本來就不知道機械大樓地下室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知道老院長生前封鎖了這裏，裏麵是怎麽樣，根本沒有人知道，就算現在有人偶爾靠近看見，還以為是老院長當時派人填的，誰會想到，僅僅是一個“人”，片刻之間徹底封鎖的這裏。
凱恩現在有更緊迫的事情要辦，他示意兵人普羅斯佩跟著，從學院後門步行出去，現在還不算晚，心情好的時候，就是接近子夜，都不算太晚。
如果左臉的劇痛感再輕點，那凱恩就會覺得今天是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天了。想到這裏，他又吐了一口唾沫，裏麵有血，被它打掉了兩顆牙，這個鐵疙瘩。
兩個人一前一後，步行在昔日城的街道上，凱恩心情應該用“粉紅色的夢境”這樣的形容詞來描述。雖然走到城南距離不近，那裏有希瑞克的西斯大教堂，但是凱恩不介意在血色的天空下散步的，特別是身後跟著代表著無限權力和地位的兵人普羅斯佩。
他感覺自己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王座。
想必到了那兒，希瑞克的教會修女能幫他治療一下重創傷的左臉。早晨的時候，宮廷裏傳出克士蓮紫羅蘭導師風寒不適，凱恩啞然失笑，那是騙宮廷大人們的鬼話，一個能雙手著火的女巫一樣的人物，會風寒不適，那簡直是說些驢唇不對馬嘴的大笑話。也許，她又在策劃什麽新的陰謀，就像找維拉對付自己一樣。
草原王後現在也在西斯大教堂，那今天還可以去和她幽會一下。凱恩的喉嚨有些發幹。我也許有必要去讓那女人體驗一下，作為小凱恩和即將成為“凱恩國王”有什麽不同。
必須承認，那女人對自己有極強的誘惑力。她的唇弧、她的彈性十足的身體、她的喘息聲和氣息，都令凱恩不能自拔。
凱恩就在幸福的想象和回憶中，一直步行到了西斯大教堂，敲了敲側門，小窗口先被打開，然後門開了。兩個戴鬥篷的人，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