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威廉
威廉看見帝蟒頭上的六隻嶙峋長角全都長出來了,它的頭比最大的灣鱷還要巨大和可怕,上嘴唇垂下十幾根長長的,尖端會翹動和卷曲的肉須,原來灰白色的軀幹微微發綠。
托尼剛才還勇敢的站在威廉的前麵,他比威廉高一個頭,按照他以前聲稱的,他會忠實地保護威廉大人,而此刻,他腳步後退,腿發軟,雙膝發抖,他的背碰到了威廉,回頭望著少主人,“威廉大人,這頭帝蟒如果撞破籠子,會不會把全城的人都吃了?”
威廉興奮答道,“我真想看看它衝出籠子呢。”
女騎士看著周圍開始潰逃的人們,也注意到下麵黑血之民的武士們明顯無法控製局麵了,他抓住威廉的手,“我們還是先離開吧,這裏有危險。”
威廉抗議道,“不要,珍,讓我再看看,我不走。”
米莎嚇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用力抱著獵狗文文熊,幾乎把小狗勒死,那條小狗正吐著舌頭翻白眼呢。
“米莎,你的猴子快被你勒死了。”威廉注意到了可憐的文文熊。
“瞎……瞎說……”米莎口齒不清辯解著。
女騎士珍正準備把威廉給抱走,競技場裏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探頭去看,一個身穿華麗錦緞外套,裏麵貼身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帶著十來名精幹的武士趕到了。
一名囚籠旁的黑人武士迎上去,大聲說著什麽,卻用的都是威廉不懂的語言。威廉想這個趕來的中年男子就是他們的首領伏地狼,隻見這男子對十來個趕來的手下吩咐了一番,他們都從背後取下了和弓差不多的東西,不同的是,這些弓不是流亡地的浪人們用的那種。
“他們要用弓射帝蟒?”托尼驚訝道。
“席可法家的都是笨蛋嗎?那是強弩,這麽近的距離,能射穿一頭大象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查理又爬起來了,威廉好象看見剛才他們一幫人都摔趴下呢。
“你摔疼了嗎?剛才我看見你摔的四腳朝天呢,好慘。”米莎關切地問道,查理的臉立刻羞紅了。
囚籠裏的帝蟒也看見了伏地狼他們的動作,它似乎對強弩非常恐懼,它的頸項猛然騰起,在距離競技場底部七米多的地方彎成一個弓狀,蟒頭對準伏地狼他們,仿佛也是一隻張滿的巨弓,隨時要破籠而出。伏地狼將一隻強弩用腳踏著,用足力氣,將弓拉開,從隨從那裏接過一隻藍紫色羽毛的箭,放進了箭槽中,其他十來個武士也完成了這些準備,十幾隻藍紫色羽毛的箭對準了帝蟒。
威廉能感覺出帝蟒無邊的狂怒,同時發現這猛獸的憤怒裏麵,還有大量的恐懼,彎成弓狀的頸部瘋狂搖擺著,仿佛準備躲閃密集的箭雨。
“箭頭上有毒,肯定是麻藥之類的東西。”女騎士珍說道。
“哦,難怪帝蟒會害怕了,這些黑血之民真卑鄙啊。”威廉不知不覺同情起囚籠裏的巨獸了。
“趴下!”競技場下麵的伏地狼中氣渾厚地訓斥道,這次他用的是大陸通用語,所有人都聽懂了。帝蟒非常不情願的,盡管沒有真的將高昂的頭顱低下,氣焰明顯沒有初開始的時候囂張了,它身上的骨狀鎧甲和脊背上的長刺正逐漸縮小,頭上的嶙峋長角也逐漸縮短中。
“諸神啊,它被降伏了。”周圍有人慶幸道。
很快,帝蟒脊背上的骨刺徹底消失了,頭上的犄角也僅僅剩餘六個不明顯的突起,它頹然把頭懸在五米高的地方,頸部還高高吊著,下麵盤成一大卷,體積比頭長毛象還巨大的蛇身依然遊動著。
“喂,黑血武士們,你們把這麽危險的東西帶進市場,萬一等會兒這條大蟒蛇又像剛才那樣怎麽辦?萬一它夜晚發作怎麽辦?難道你們成天到晚都守著它嗎?我會去昔日城商業聯席會抗議的,我強烈要求商業聯席會將你們驅逐出昔日城!”和威廉遙遙相望的競技場觀禮台另一邊,有個貴族大叫大嚷,他身邊的一名隨從在幫他包紮額頭上的傷口,估計是剛才混亂的時候摔傷的。
這個貴族的意見引起了很多附和的聲音,威廉仔細看了看那些叫嚷的最凶的,估計部分是被驚嚇的市民,還有不少是異地來市集的商人,他們對驅逐走一個商業競爭對手非常開心。
黑血武士的首領伏地狼見帝蟒已經偃旗息鼓,他才搽了搽額頭的冷汗,把強弩交給隨從,用盡可能友好和自信的聲音安慰市民們,“各位尊貴的客人,這頭帝蟒短期內再不會給諸位造成任何危險了,它一旦起甲失敗,至少會進入休眠或者半休眠的狀態半年時間,它會比一隻家貓還要溫順,我們抓捕過幾條帝蟒,對它們的習性了如指掌,各位尊貴的客人盡可以放心。而且帝蟒擁有非常高的智力,各位看見了,剛才它發現被弩弓瞄準後,自動卸甲的過程,試圖想象一下,如果您們擁有一條這樣的稀世巨獸,用食物和時間把它打動它,獲得它的信任和友情,把它訓練成您家族或者您城堡的守護獸的那一天,這頭帝蟒可以阻擋住任何想威脅您家族,窺探您家族的敵人!尊貴的客人們!試圖想象一下,那將使大陸上任何一個國王羨慕您,將創造一個有帝蟒守護的家族,將塑造一個能讓無數吟遊詩人為您歌唱的傳奇!”
伏地狼蠱惑人心的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雖然還有人抗議和叫嚷著要將他驅逐,但是沒有持續多久,第一個叫價聲就響起來了,“我出四萬一千枚金洋買這條帝蟒!”
伏地狼長噓了一口氣,他對著拍賣場的拍賣官示意,請他繼續。
威廉也發現,那起甲失敗的帝蟒明顯萎靡多了,它雖然抬起頸子,並把碩大的蟒蛇頭四處遊弋旋轉,但是再沒有剛才的氣勢和凶猛,那種強烈的破籠而出的企圖,威廉暗自歎息,有點失望,他今天是肯定看不到帝蟒在城裏的街道上遊弋追逐人群了。
“四萬五千枚金洋!”喊出高價的是昔日城的羅德利克凱利男爵,據說他在諾丁漢大公的宮廷裏任職,想必這職位是個肥差,能讓領地並不大的他喊出天價來競價帝蟒。
拍賣官因為帝蟒的價格猛升了四千金洋有些激動,他迫不及待的就敲下了第一聲交易槌,“羅德利克凱利男爵,出價四萬五千枚金洋,第一次確認!”
“四萬六千!”競技場看台的一偶有人叫道。眾人都望向那裏,看見一個年輕的小廝在那裏高喊,不禁都有些疑惑和不相信。
拍賣官也高聲叫道,“這位先生……喊價四萬六千枚金洋。”然後他又降低了點聲音,“為了顯示交易的公平和契約的順利履行,我必須提醒一些外省來的客人們,按照昔日城商業聯席會的臨時拍賣法案規定,故意哄抬叫價,無法履行契約,無支付能力者,將被認為是擾亂正常貿易秩序,有可能被送到紅茯沙漠的金礦坑裏去過上幾年的好日子。”拍賣官的話引起不少人的笑聲。
拍賣官接著對新叫價的小廝說道,“請原諒我的無理,如果閣下能出示一下什麽信物或者所代表的身份,那我將不勝感激。”
那個被質疑的小廝因為被眾人注視明顯緊張和害羞,但是他不是膽怯和心虛,他從懷裏的貼身衣兜裏拿出了一塊非常精美的銀牌,長方形,比威廉平時經常翻看的畫冊小一半。
拍賣官派助手去取來銀牌,仔細辨認後,告訴眾人,“相信這裏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我確認了一下,的確是昔日城商業聯席會頒發的銀行商號信物,上麵有它主人的名字,根據我所知,它的銀行商號裏長期都有二十萬金洋的,哈哈,但是既然他讓一個家仆來叫價,我想它的主人可能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尊貴的名字,好了,我們現在知道了,新叫價者的支付能力沒有問題,我們可以繼續了。”這話又引起一陣哄笑,同時也引起不少人的好奇心。
拍賣官還沒有敲響拍賣槌,有人高聲叫道,“五萬枚金洋,同時買下這籠子,另支付五千枚金洋,五萬五千金洋。”
拍賣官看了一下新的叫價者,是一名西境非常有實力的大商人,他點了點頭,表示此價格有效,“五萬五千金洋,拍賣的價格當然是包括這籠子的,盡管黑血之民一直很……鼎鼎大名,但是我相信,在昔日城這裏,他們不會逼著買家用手去抓帝蟒,而不把籠子包括在售價裏麵的,伏地狼大人,我可以這麽說吧?”
在哄笑聲中,伏地狼那張黑臉難得擠出笑容,“這個籠子當然是包括在售價中的,我們還會幫買家運送到這個市集的出口。”
“八萬金洋。”一個蒼老的聲音清晰響起來,頓時不少人發出驚訝之聲,當他們看見競技場一側的人群讓開,十幾個裝束類似,非常有特色的人走出來,又不忍發出一聲驚歎。
這個叫價八萬金洋的人連威廉都認識,“希瑞克大主教!紅衣大主教希瑞克!”
希瑞克主教和十幾名高級神職人員,有神甫和泰神教高級護衛,主教身旁還有個戴頭罩的人,看身材的輪廓和動作,威廉覺得是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著深紫色的袍子,希瑞克穿著黑色鑲金絲邊的主教袍,其他人都是藍袍。
“希瑞克大主教,八萬金洋第一次。”拍賣官差點把拍賣槌給敲斷了。
“八萬五千!”那個神秘買家的代表小廝居然叫道。
“噢……”不少人發出驚歎。
威廉看見希瑞克大主教轉頭看了一眼帶頭罩的女人,然後叫道,“十萬!”
“十一萬!”這時候,拍賣場的另一端,居然突然跳出第三方買家,拍賣官還沒有來得及確認,神秘買家的小廝和身旁一個護衛裝束的人耳語了幾句,立刻用新的喊價淹沒了十一萬的價格,“十一萬五千!”
“十三萬!”希瑞克主教繼續抬價。
拍賣場裏議論聲和嘈雜聲開始鼓噪起來。
威廉憋住呼吸,他覺得好緊張,托尼傻嗬嗬道,“哇噢,十三萬金洋!威廉大人,你說,你的父親高盧伯爵大人現在在這裏的話,會不會也抬一次價,喊個十五萬金洋,我如果有錢,我都想現在大喊一聲,我覺得呼吸快停止了。”
旁邊的查理怪怪的笑起來,“席可法家在昔日城如此有名,憑借的是玫瑰山穀那幾千名野蠻武士,他們可不一定有很多金子,也許席可法家的金子還沒有我們星墜家的多呢。”
米莎很生氣的反駁道,“你瞎說!”
威廉聽見查理的自誇,突然大笑起來,米莎他們都奇怪望著他,威廉對查理大笑道,“難怪我哥哥他們笑你是頭豬,你說,你們星墜家的金子再多,被我們家族的幾千名武士圍起來後,那金子到底歸誰?不要嘲笑席可法家族,你還沒有被吞拿教訓夠嗎?”
查理瞪著這個可惡的小混蛋,但是他卻不敢發作,因為他看見身後的幾名護衛都故意把眼睛移到別處,連看都不看他,他就知道這些護衛根本不想和席可法家族的人發生任何衝突,不由怒氣衝衝哼了一聲,自己顧自己朝外走去,他周圍的人陸續都跟著他從人群裏擠出去。
女騎士珍笑著對威廉眨了眨眼,威廉雖然還有氣憤中,不由也得意地笑起來,米莎也高興了,望著威廉甜甜地笑著。
帝蟒的拍賣價格已經升到十八萬金洋了,三個聲音此起彼伏互不相讓。米莎從珍的身後繞出來,歪著頭看了看威廉,又歪著頭看了看托尼,然後用手把兩個男孩子快掉下來的下巴給托回原處。
“帝蟒的價格至少要抬到二十萬金洋以上去的。”在威廉旁邊的一個商人未卜先知道。
“我也這麽看,聽說兩年前在亞利山大城拍賣過一次帝蟒,當時也叫到二十萬金盾,相當二十四萬昔日城的鷹冠金洋呢。”有位老商人附和道。
“哦,兩年前亞利山大城拍賣過帝蟒?我還不知道呢?誰買去了?”
“亞利山大公爵買去了……結果……”
“怎麽啦?”
“幾個月後,他被帝蟒吞進了肚子,那條帝蟒逃出了亞利山大城,亞利山大公爵六歲的幼子登基,公爵夫人被迫成為攝政。”老商人講的聳人聽聞。
“難怪,我去年是奇怪亞利山大城怎麽會禁止商人販賣野獸,連入境都不允許,原來如此。”旁邊又有個商人插嘴道。
威廉很興奮的回頭對米莎說,“聽見了嗎?誰買帝蟒就會被吞進肚子呢。”
“恩。”米莎居然一本正經的點頭表示讚同,女騎士珍不禁宛爾。
“我要是有很多錢就好了,我會買下帝蟒,然後放它自由的,我覺得它好可憐。”威廉自言自語著。
“威廉,我覺得你很奇怪呢。”米莎接口道。威廉不理會妹妹,探出頭,望著競技場囚籠裏的帝蟒,帝蟒依然頹廢地在囚籠中遊弋,它根本不在乎周圍人是懼怕它,還是同情它,一雙熔金般的眼睛逐漸暗淡,猶如昏昏欲睡。
“二十七萬!”希瑞克主教的聲音令幾個商人心癢欲狂,他們抓耳撓腮,坐立不安,口裏重複著二十七萬,二十七萬的話,威廉同情地望著那幾個可能一輩子都賺不到二十七萬金洋的人。
當希瑞克主教喊出二十七萬金洋的天文數字後,另兩位競爭者終於偃旗息鼓,退出了漫長的角逐,這個天價也引起了不同的效果,威廉甚至聽見有人私下指責希瑞克主教一擲千金,買頭野獸,而絲毫不援助自由軍團緊張的軍費雲雲。
威廉盡管還是個孩子,但是他卻覺得希瑞克主教沒有什麽地方做錯,那是他自己的錢,自由軍團一直是靠昔日城商業聯席會的稅收和國王稅收維持的,為什麽因為希瑞克主教有錢,就要承擔額外的負擔,他覺得指責希瑞克主教的那幾個人一副貪婪的嘴臉,而且鼠肚雞腸,他嚴重私下鄙視了他們十幾次。
米莎也對那條巨大壯美的帝蟒很有好感,她戀戀不舍地望了又望,最後和它招手告別後才離開,那頭帝蟒頹廢趴在囚籠裏,對外界毫無興趣。
威廉返回伯爵堡的時候,太陽西沉,但是因為東麵天空的那條刺眼醒目的火龍,外麵依然還很明亮,一點也不像傍晚。他們回家後的第一個驚奇就是發現家族護衛團團長麥丁道爾離開了療傷的房間,他安靜坐在小校軍場邊上,在紅色的霞光裏靜靜坐著,高盧伯爵剛剛從他身邊離開,正走向主樓。
米莎他們不知道瘋狗的傷勢有多麽嚴重,也不明白,如此短時間裏能愈合如此快,簡直就是奇跡,他們以為瘋狗受的傷就像手指頭被劃破皮那麽簡單的事情,所以並不很震驚,而女騎士珍可是明白那種致命的傷勢意味著什麽,她比看見帝蟒還吃驚,將米莎抱下戰馬,然後把馬韁繩交給一名衛兵,朝瘋狗走去,她想祝福護衛團團長,雖然他是個野蠻武士,但是他的悍勇絕倫,贏得了差不多席可法家族所有騎士們的尊敬。
威廉看見珍對著瘋狗致意,然後坐在他旁邊,好象說著什麽,但是瘋狗偶爾才點一下頭,他一直靜靜坐著,連天空中那麽奇怪的火龍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居然是背對著那奇異的天文景觀的。
瘋狗沉默寡言和難以溝通是出了名的,果然,不久,威廉看見珍站起來,告辭離開了,珍發現威廉一直在望著她,還對他招了招手,威廉搖了搖頭,珍作了個遺憾的動作,穿過小校軍場朝小軍營走去。
“瘋狗團長好象很憂傷,就像那條帝蟒。”米莎猛然在威廉身後說話,把威廉差點嚇一跟頭,他回頭作了個很可怕的動作,然後奇道,“你怎麽還站在這裏?”
“文文熊在尿尿。”米莎指著不遠處的小獵狗。
“以後在我身後就告訴我一聲。”威廉搖著頭。
“怎麽告訴你?”米莎過去把小獵狗抱起來。
“說話我就知道你在後麵了。”威廉答道。
米莎奇怪地望著他,“我剛才就是這樣做的啊。”
威廉搖著頭,看見托尼把自己的小馬牽著朝馬廄去了,他示意米莎跟著,朝主樓走去。
“瘋狗的傷勢……簡直就是個奇跡。”高盧伯爵在晚餐時候對妻子說道。
“我看見他下午自己走到小校軍場裏。”艾慕黛微笑道,“我也沒有料到他恢複的這麽快,還下去向他表示祝賀,但是他……似乎滿腹心事的樣子。”
“瘋狗會有心事,這又是一個新的幽默了,黛西,他總是這樣的,以前他也有過一年才說幾話的時候。”伯爵笑道。
“不,胸有成竹的沉默和寡言少語的沉默是不一樣的。”艾慕黛堅持自己的看法。
“瘋狗他一定是想家了。”米莎忍不住叫道。
高盧伯爵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讚許地望著米莎,“米莎怎麽猜到的呢?”
“因為他的樣子很像今天下午的那條帝蟒。”米莎答道。
“帝蟒?”伯爵和艾慕黛都奇怪問道。
米莎把下午在西南集市的經曆興奮地講了一遍,威廉看見父親沒有責怪的意思,也急不可耐的幫妹妹說明著,還把希瑞克主教身邊有個紫袍女人的事情告訴父親。
“希瑞克主教花二十七萬金洋買下了帝蟒?”艾慕黛也很驚訝。
“是克士蓮紫羅蘭導師,我們國王之手的代言人,現在聯邦的臨時執政買下的。”高盧說道,他凝視著桌子上的長蠟燭,陷入沉思。過了很久,高盧似乎小聲問著自己,“這個女人要幹什麽?她的行為和動機像迷一樣。”
威廉和米莎吃完晚飯,悄悄溜出去,克拉文也跑回自己的房間,居然離奇的沒有來糾纏威廉他們,這令威廉既奇怪又慶幸。
“我們去問瘋狗,問問他是不是想家了。”威廉提議。
米莎遲疑著,文文熊咬著一根比它還長的骨頭,正奮力追趕過來,一不小心,骨頭在牆上碰了一下,文文熊像個絨線球一樣摔成一團,滾了好遠,骨頭也掉了。威廉和米莎都大笑起來。
“我不太敢和他說話。”米莎說道。
“我們把托尼叫上,三個人去問他。”威廉說道。米莎想了想,點了點頭。
太陽落山了,完全不見了,天空暗紅色,東邊升起的那顆燃燒的火流星在夜空中吐著火舌,整個大地和所有建築都被映著紅色,瘋狗麥丁道爾依然坐在那裏。威廉、米莎和托尼正準備走過去,文文熊咬著骨頭卻衝在最前麵,徑直朝瘋狗坐的地方衝去,米莎還沒有製止,文文熊又一個跟頭摔在草叢裏,還翻了個跟頭,一副七葷八素的樣子,咬著的大骨頭又摔出好遠。
瘋狗站了起來,他步履艱難,朝廚房的方向走去。威廉也覺得瘋狗似乎有一些變化,好象是他的身體,似乎和以前不同,走路的樣子也不同,背影總讓人聯想起森林裏的野獸,吃小孩子的巨人什麽的,令人毛骨悚然地害怕。
“他走路的樣子,像頭長毛象。”托尼說道。
威廉點了點頭,米莎正在和文文熊搶那根骨頭,搶過來,無論扔多遠,文文熊總會去把它找回來。
“讓它咬著吧,它很喜歡呢,你看不出來嗎?”威廉勸道。
“但是它如果咬著骨頭,我沒有辦法抱它了。”米莎委屈道。
“那就別抱著它了,讓它學會跟著我們。”威廉道,“它有一天會長很大的,難道你一直抱著它嗎?”
米莎想了想,放棄搶文文熊骨頭了。
威廉他們悄悄靠近廚房,從窗戶往裏望去,幾個廚子正驚訝望著一個方向,順著這個方向瞧去,是瘋狗,他餓極了,在廚房的案板旁邊大口吃東西,他就像一頭餓極了的棕熊,把半邊煮熟的羊連撕帶咬,大口吃著,威廉聽見瘋狗把羊骨頭咬的像蠶豆一樣,突然明白為什麽廚子那麽驚訝了,瘋狗不吐骨頭,他連羊骨頭一樣咬碎了吃進去。
那半邊羊風卷殘雲一樣消失著,但是明顯瘋狗沒有吃飽,他掃視著周圍,突然站起來,朝廚房裏一隻大鐵鉤上掛著的牛腿走去。
“他要幹什麽?難道要吃那隻牛腿嗎?那是生的啊?”托尼小聲道。
威廉看見瘋狗抓下那隻生牛腿,放在廚子的紅案上,低頭就啃了下去。瘋狗居然吃生肉,咬牛的骨頭,而且把牛骨頭給咬碎了。瘋狗的身上猛然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是皮革炸裂的聲音,威廉以為瘋狗的肚子被撐破了。瘋狗把上衣給撕開了,扔出一根斷成兩截的武士帶。威廉驚恐地望著瘋狗微藍色的皮膚,瘋狗的上身比以前更加強壯,那些大塊大塊的肌肉似乎還為微微膨脹,砰,斜跨肩膀的另一根武士帶也斷了,他抬起頭,大口的喘息,似乎終於解放了一樣,他的嘴邊居然還滴著鮮血。托尼嘔一聲再看不下去了,趴在旁邊嘔吐起來。
瘋狗仿佛根本不管四周的聲音和廚子對他驚恐的眼神,他現在就像饑餓的文文熊,隻知道把肉填進肚子中。
威廉抓著米莎拔腿就跑,托尼連滾帶爬跟在後麵,三個小孩子徹底被瘋狗給嚇住了。
“他是不是真的瘋了?”托尼一臉痛苦問道。
“我不敢去問他了。”威廉覺得胃裏有點翻騰,他一想到剛才那一幕,就想嘔吐,他叫托尼別和他說話,轉向另一邊,大口呼吸著。
米莎說道,“我覺得瘋狗真的像野獸了,就像關在籠子裏的野獸,他不像是以前的麥丁道爾了。”
威廉點了點頭,一聲悠長的狼嗥打斷了談話,那聲音充滿野性和血腥,帶著叢林裏的冷酷和殺機,那狼嗥穿破血色長夜,回蕩在昔日城上空,三個小孩就覺得心頭猛然一縮,麵麵相覷,“這是什麽?”
沒有人回答,昔日城在這狼嗥聲中沉默了十幾秒鍾,報警的鑼聲急促的響起來,伯爵堡的三樓一扇窗戶被撞開,高盧伯爵出現在窗口,他高聲叫道,“是狼群!衛兵,發警報,關閉伯爵堡大門,有狼進城了,騎士們,集合!”
伯爵堡的火把立刻晃動起來,外麵的鐵橋被衛兵絞起,大鐵門轟然落下,威廉他們被一名衛兵帶領著走進三樓一所房間,托尼也和他們在一起,衛兵吩咐他們三個呆在這個房間裏,剛把門關上,外麵,狼嗥此起彼伏,遙相呼應,從各個方向,好象全城有無數條狼,耳邊全是狼嗥。
“是狼群,就像吞拿哥哥和父親大人那次碰到的狼群。”米莎驚恐地望著威廉。
“克拉文和媽媽在哪裏?”威廉問道。
這個房間有兩扇窗戶,托尼推開南端的一扇,往下望了一眼,“威廉大人,你弟弟和媽媽在一起呢,這裏可以看見他們,有衛兵保護他們。”
威廉和米莎跑到窗口,往下望去,果然看見克拉文和媽媽,“媽媽,我們在這裏,我們要和你在一起,我和米莎去找你。”
克拉文興奮的發現哥哥和姐姐在上麵的房間,高興大叫著,“威廉,米莎,過來找我們啊,我們這裏可以聽見很多狗狗叫呢!”
艾慕黛又氣又好笑地把克拉文抱起來,同時焦急製止著威廉,“不要,親愛的,你們就呆在那裏,不要亂走,現在你父親正在召集衛兵和家族的騎士,剛才海倫家的騎士來報警,說有狼出現在城裏,有人還看見有狼衝進了一些貴族的城堡,寶貝,就呆在那裏,屋子外麵有衛兵保護你們,不要隨便走動,等你父親召集好騎士,自然會叫人把你們領過來的,寶貝,聽話,呆在那裏。”
威廉聽出媽媽語氣裏的不安和焦急,他毫不猶豫答應著,“好的,媽媽,我會在這裏等父親大人派騎士來,我會和米莎乖乖的等在這裏的。”
“威廉……”米莎帶著哭音拉著威廉的袖子。
威廉奇怪的回頭,他看見兩張因為恐懼變形的臉,然後猛然朝窗戶外望去,順著米莎和托尼的目光,他看見看見幾個街區外,有一個晃悠的人影,他似乎帶著馬燈漏了油,身後留下一連串橘黃色燃燒的光芒,這個怪人的腳印在著火,是燈油吧。
威廉看米莎和托尼恐懼的樣子,猛然想起上次在城外碰到的那個可怕的男巫,他頭皮轟一下炸開了,頭發都立起來。
“文文熊,文文熊。”米莎害怕的發抖,把地上的小獵狗又抱起來,緊緊靠著哥哥。
遙遠的街道上,那個影子抬起頭的時候,一雙腥紅深邃,如燃燒的碳被風吹亮,盡管相隔遙遠,一對燃燒的眼睛清晰瞪著威廉他們。影子旁邊,街道上的一堆雜貨猛然燃燒,光芒瞬間照亮街道,伯爵堡的三個小孩尖叫起來,那是和卡文高一樣裝束的男巫,男巫進昔日城了!
樓下的艾慕黛聽見上麵的驚叫,她焦急地望過來,又擔心地大聲叫著威廉和米莎,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威廉抓住窗戶,用手遙指著那可怕巫師的方向,對著媽媽大喊道,“媽媽,快派人去告訴父親大人,有個男巫朝我們走來了!在三個街區外的秀水街,朝我們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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