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伯爵夫人艾慕黛（一）

  “你殺了他？”十八年以來，一直像條美人魚一樣沉默的伯爵夫人，在接過丈夫高盧伯爵遞來的指環後，石破天驚說話了。


  聲音非常甜美，語氣帶著詫異。高盧伯爵如五雷轟頂，他瞪大了眼睛，後退了一步，又驚又喜，“黛西……黛西……你對我說話了？”然後才明白妻子的問題，他搖了搖頭，“吞拿他們遇上了一個男巫，男巫似乎中了邪一般，血液都在燃燒，他死之前把指環交給了威廉，然後攻擊衛兵，被吞拿殺了。”


  伯爵夫人怔怔地望著工藝精湛，被明亮的火光照耀著，閃耀無窮光彩的指環，用一種溺水者般虛弱的聲音道，“他們找到我了。”


  “黛西……你……可以說話的嗎？”伯爵依然不相信沉默了十幾年的妻子突然如百靈般對他綻吐珠唇，他今天遇到的不尋常的事情太多了。


  “我身不由己……我和他們有約，離開天威，再不說出一個字，不寫一個字，不將任何關於天威的消息帶到這個世界，但是，今天，巫師指環又出現了，他們破壞這個約定了。”伯爵夫人用指尖捏著指環，眼光迷離，“天威的紅塔巫師承諾過我，給我自由，現在，他們要反悔了。”


  “天威？巫師？黛西，你讓我陷入迷霧了，……等等……這真是你的那枚指環？”伯爵有點緊張地問道。


  “我的在這裏。”伯爵夫人從床邊的梳妝台裏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拿出幾乎一模一樣的一枚指環，“我的不過是一枚學徒指環，這一枚，是巫師戒指，或者說，曾經是巫師戒指，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人的權力象征。”


  伯爵望著妻子，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展開幻像的萬花筒。


  伯爵夫人頹然坐在床上，“他們會報複我們的，天威的那些法師再不會放過我們了。”


  “你認識他？”伯爵神情複雜地問道。


  “大人，我曾經有段常人無法想象的過去，我……我曾經是一名卑微的女奴，請聽我說，並非我出身卑賤，而是有一群可怕無比的人，早在無數年前，就奴役了我的家族，母親在世時候，曾經告訴過我，我祖上也是貴族，但是，我出生的時候，就注定要去為一群法師服務，成為他們的女奴。您交給我的這枚指環，就曾經是我的主人之一，他名叫卡文高，是那群人中間非常有權勢的一個巫師。”伯爵夫人雙手握在嘴前，一邊顫抖，一邊說出令伯爵幾乎昏厥的話。


  高盧伯爵瞪大了雙眼，他無法想象，自己尊貴的妻子，一個自己深愛了十幾年的女人，曾經卑賤地為一群邪惡的男巫服務過，他幾乎翻胃，又感覺倍受侮辱，但是當他冷靜下來，望著麵前這個淚流滿麵，白金秀法，湛藍雙眼的女人，一股無法遏止的柔情從他心底湧起來，他的憤怒和受傷的自尊變成了另一種痛苦，他心裏有個聲音在對他說，這個女人陪伴了你十幾年，為你驅逐孤獨和寒冷，為你溫暖床榻，為你寬衣，為你噓寒問暖，為你生下繼承人，那麽多柔情和溫暖的回憶，那麽多匯集成你一生的刻骨銘心的日子，難道還不足以抵消你被傷害的自尊和虛榮心嗎？


  高盧伯爵的眼裏滿是悲傷，他心上就像被人刺了一刀，在他最驕傲的地方，刺了一刀，“你的名字是叫黛西嗎？”


  “我的名字叫艾慕黛。”伯爵夫人答道，“黛西是我母親的名字，她送我的項鏈，你一直把那名字當成我了。”


  伯爵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忍不住微微顫抖，是憤怒，是失望，還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騙後的震驚。他一直把自己的妻子當作一個最簡單的女人，雖然她身上有很多難以解釋的東西和疑惑，但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因為他認為自己了解妻子。而現在，他發現自己的自信是多麽的可笑和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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