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韓澈翻供
楊厚照聽到韓澈的名字的時候,臉上明顯閃過震驚,回頭看下珠簾后,他離得近,能看見李昭的表情,李昭對他做了一個少安毋躁的表情。
少女淡然的目光像是一抹清風,吹拂他躁動不安的靈魂。
對,阿昭覺得沒事就肯定沒事,楊厚照平復了下心情,又轉回頭。
下面百官又在竊竊私語。
陸宏申請道:「聖上,微臣之見,應該宣證人上殿。」
楊厚照道:「審案你是行家,就按照你說的意思做。」
路宏是二十年的老邢名了,他有各種手段可以讓人說真話,也可以讓人說假話。
唯有今天,他感覺渾身的本事一點都用不上,走走過場就好了,接下來的小人物都是探花郎,能有他什麼事?
他與左右商議:「宣證人。」
左右點點頭,然後回頭用目光告訴手下,做好記錄。
程序走完,內侍要去找韓澈,聽聞就在殿外候著,便直接宣召。
韓澈聽見漫長尖亢的喊叫聲,知道是到他了。
他看著地面沉沉的吸口氣,然後抬起頭看著太和殿的匾額。
裡面今日坐著表妹,從表妹成親到現在,已經一年有餘未見,馬上就能看到了,他輪廓分明的嘴角,驀然之間湧起一絲酸澀的微笑,眼神也頗為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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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韓澈進道殿里,好看的眼睛從酸澀又變成些許失望,寶座太遠太高,觸手不及,中間隔著那麼多旁觀的大臣,像是隔著千里萬里,更別說珠簾後端庄優雅的身影,根本看不清。
他走過去磕頭,可是就在磕下去的剎那,心裡有升起一絲幸運之感。
還看什麼表妹啊,忘了當年衚衕里,也是這樣給皇上磕頭,皇上那神采飛揚的氣質,那豁達的胸襟,他一輩子拍馬追趕也追不上啊。
阿昭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現在還是專寵,他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對這個男人,更應該是佩服,哪裡還要這麼悲傷的情緒。
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心神都已經十分鎮定,用灼灼的目光看著楊厚照,道:「微臣韓澈,前來為首輔作證。」
楊厚照居高臨下,能將下面人的表情看在眼裡。
俊美的少年目光如炬,也不知道是看著他哪裡,這種眼神竟然不是看阿昭的。
他暗暗打了個哆嗦,忙道:「陸愛卿,繼續吧。」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陸宏身上。
陸宏問向右手邊的韓澈:「韓編修,楊大人說你曾經收到過皇後娘娘給你寫的信,涉及到了政務,有這樣的事嗎?」
女人給男人寫信已經是曖昧了。
何況還是表兄妹,加上一個參與政務,李昭休想再翻身。
楊寧在左,鳳眼向右一掃,給韓澈一個鼓勵的眼神。
韓澈沖著他一笑,微微頷首。
雖然幅度不大,但是眾人都看見了,翁婿的互動笑容,有種父慈子孝的親切之感,讓人看的眼熱,那這樣的韓澈,是不是就承認皇后曾經給他寫過信了?
百官看熱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大家都在等著韓澈一句話,是,或者不是。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期待或焦急的目光。韓澈把目光投向楊厚照,不緊不慢道:「聖上,楊寧所說,純屬一派胡言。
我一個外臣,皇後娘娘是後宮之母,給我寫的什麼信?
一派胡言!」
少年溫文爾雅的氣質,陡然間將最後四個字說的擲地有聲。
那字正腔圓的美好強調中,還帶著些許鄙夷,讓周圍的人驚的瞪大了眼睛。
楊寧可是韓澈的岳父,他在大殿上說楊寧一派胡言。
楊厚照驚喜的張張嘴,原來是一夥的。
他再看韓澈,目光也變得灼灼起來。
楊寧則用震驚的目光看著叛徒:「你在胡說什麼?」他的證人啊!
韓澈看向他:「楊大人誣陷皇后,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才是胡說,我又胡說什麼?」
楊寧的話語從牙縫裡擠出來:「韓澈,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韓澈道:「來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過,都是你們說的。
你和你女兒威脅我。
反正我沒有接到過皇後娘娘寫的信,我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干政之事,楊大人請不要誣陷我。」
臨陣倒戈,說的這樣冷漠客套,還自曝家醜,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四周議論紛紛。
楊寧看到自己面前就是深淵。
他目光再掃向韓澈,紅了眼睛。
聲音不由自主就提高了:「韓澈,信件婉瀅都看見了,你還想抵賴?」
韓澈伸出手:「證據。」
那乾脆漠然的態度,冰冷的眼神,讓楊寧不由得想起那天找他挑釁的李昭。
證據,證據,到處都在跟他要證據,如果有證據,他還會用得著他韓澈。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楊寧被逼的退無可退,指向大殿之上的穹廬:「你敢對天發誓嗎?你敢說你們接到過信件?
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敢嗎?你如果敢發誓,說你如果撒謊就天打雷劈,我就信你沒有接到過皇後娘娘的信件。」
楊寧是氣急敗壞的樣子,有種一不做二不休的衝動在其中。
這時候的他很難被阻止。
而李昭到底給沒給韓澈寫過信?
寫了,楊厚照知道,因為他看了,還撕成了碎片。
所以韓澈就是撒謊,舉頭三尺有神明,他不能讓韓澈發誓。
少年皇帝這次沒有和皇后商議,高坐其上,倏然發出鄙夷的冷笑。
皇上笑,再憤怒的楊寧也不能說話,眾人都等著皇上示下。
楊厚照看向陸宏道:「你說,如果發誓有用,還用得著三司嗎?還需要錦衣衛東廠嗎?
不然咱們把這些衙門都撤了吧,就留幾個菩薩坐在上面,來了犯人就發誓,等著雷公電母審判,這樣省人省力省錢,朕就不用為你們的俸祿操心了,多好。」
這是譏諷之語,不過十分有道理,歹徒都是奸詐之人,怎麼能靠發誓來辨別真偽。
眾人陣陣發笑。
楊寧忿忿然道:「好,聖上說不發誓就不發誓,那就認定老臣誣陷好了。」
他賭氣的話,誰都能聽出來他不服氣。
可事實也確實讓人不服,審案當然不能用發誓來辨別供詞真偽。
但是韓澈是讀聖賢書的,別人發誓不管用,讀書人撒謊被人恥笑。
可是他不發誓,皇上護著他不用他發誓,明眼人眼裡,這不就是貓膩嗎?
本來說皇后沒幹政,大家就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