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第647章 踽踽獨行

  等待從來都是最讓人焦灼的，尤其是這樣的情況下。每多過去一點時間，就讓人覺得是離古青羽離開的時候又進了一步。


  這種感覺讓人幾乎覺得狂躁。


  朱禮在裡頭呆了倒是也沒多久。自然也沒人知道古青羽到底跟朱禮說了什麼。


  朱禮出來的時候面上只是一片沉痛之色：「太子妃歿了。」


  楊雲溪初時倒是沒聽清楚，倒是還微微反應了一下。待到明白過來朱禮這話的意思之後，便是整個人都是微微戰慄了一下。雖然心裡早就有準備，可是此時真這般了，卻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楊雲溪看著朱禮，好半晌才緩過來，只是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現在怎麼辦？」


  朱禮揉了揉眉心：「我出宮一趟，你先著人準備後事。另外兩個孩子——「


  楊雲溪打斷朱禮：」我騙了太子妃。兩個孩子……只活了一個。先出生的姐兒，並無氣息。太醫也沒能救回來。」


  朱禮一愣，腳下幾乎是踉蹌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也好，好歹讓青羽走得沒遺憾……「


  其實此時眾人聽見這話，或許心頭又何嘗不是慶幸？畢竟兩個孩子裡頭，活下來的那個卻是朱禮的嫡子。除了一個墩兒之外，此時朱禮有嫡子，似乎對所有人影響都不大。


  朱禮的語氣里難掩悲愴。卻也不算太過失控。


  楊雲溪看了一眼朱禮，隨後又低下頭去。心裡卻是難免猜度。


  朱禮也沒留太久，很快便是匆匆離去了。古青羽這般突然沒了，他要做的事兒卻也是不少：古家那頭，大約朱禮是要親自去報喪的。


  朱禮走後，楊雲溪也沒再多愣神，飛快吩咐道：「徐熏，你去跟太後娘娘那兒報個信。熙和你去皇後娘娘那兒報信。」


  正說著話，秦沁卻是總算姍姍來遲了。楊雲溪掃了秦沁一眼：「秦沁你便是留下來幫著準備靈堂罷。」


  熙和倒是多嘴了一句：「楊側妃倒是寬容。秦良娣這般來得晚，可是真的懂規矩？」


  楊雲溪冷冷看了一眼熙和：「眼下卻不是算賬的時候，我心裡自然有數，哪裡能輪到你插嘴？」


  楊雲溪難得這般強勢，熙和倒是愣了一下，也沒再多說話，難得的配合了起來：「側妃教訓得是。」


  徐熏也是起身準備去往塗太后那兒，不過走出去之前，卻是又輕嘆了一聲：「你也別太難過了。不管如何選擇，都是太子妃自己的意願。她沒留遺憾也就好了。」


  徐熏這話十分在理。可是真要想通想明白卻是不容易。


  楊雲溪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秦沁：」我進去看看，外頭就交給你了。「


  秦沁點了點頭：」交給我罷。你放心。方才來得晚了，是放心不下阿媛。多耽擱了一會兒，回頭你若罰我，我絕無怨言。「


  秦沁的態度倒算是格外的溫順柔和了。這般一下子突然變化，難免讓人覺得有些不適應起來。不過此時楊雲溪卻也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當下只是微微一愣神，隨後點了點頭就進了屋子。


  古青羽身上的金針自然也已是拔下來了。許是心愿已了，許是再無遺憾，古青羽的雙眸緊閉，神態倒是十分安詳寧靜。乍然這般一看上去，倒像是睡著了一般。楊雲溪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


  她這般看著，倒是嚇得宮人們都不敢隨意動彈了。好半晌，雙鸞才試探著出聲：「側妃？」


  楊雲溪回過神來，低頭苦笑：「太子妃這般，倒像是沒走。」


  雙鸞一怔，隨後眼睛也是有點兒濕了：「側妃——「


  」好了，你們快給太子妃收拾吧。我在旁邊看著。」楊雲溪按了一下眼角，「讓她走得體體面面的，別墮了威嚴。」


  雙鸞應了一聲，強忍著淚上前去給古青羽擦身子換衣裳。就像是楊雲溪說的那話，人都沒了，最後一程是怎麼也不能夠墮了體面的。


  楊雲溪就這麼看著，倒是恍惚想起了她和古青羽初見的時候。這麼多年過去，古青羽自然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年華美好的嬌俏少女了。如今的古青羽，其實身上已經沒有多少當初的痕迹了。


  她和古青羽，一路這般走來，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種結局。想想竟是讓人只覺得無限的唏噓。


  誰能想到，會是這般？誰能想到古青羽竟然是會因為這個人就沒了。


  楊雲溪一聲輕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她自己的臉頰，其實到了今時今日，她也是變了不少了罷？她身上，其實應該也沒剩下多少當初的影子了。不知不覺中，她們都是變了。


  最後給古青羽戴上鳳冠的時候，楊雲溪便是起身來：」我來罷。「


  這個鳳冠還是古青羽被冊封太子妃的時候戴的。如今再戴，卻是要隨著古青羽一同入土了。鳳冠依舊明燦華美，可是戴鳳冠的人卻已是香消玉殞。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為讓人覺得遺憾可嘆的了。


  輕輕的將鳳冠戴上古青羽的髮鬢，用金簪固定的時候，楊雲溪便是輕嘆了一聲：」青羽你放心的走罷。你的孩子，我定不叫他受半點的委屈。你心心念念的古家，我也會替你看著。「


  其實除卻當初陳歸塵的那件事情，古青羽是真真沒有半點對不起她的。


  如今再細細的去想，楊雲溪竟是覺得自己是有些可笑的。說起來，她是真痛恨古青羽算計自己到了不能原諒的地步？其實倒是也不見得，更多的是賭氣罷了。她只是覺得古青羽這是沒將她當朋友罷了。她只是覺得心頭埋怨罷了。她只是……不甘心罷了。


  她以為她可以和古青羽一直賭氣，所以肆無忌憚的一次次的不去聽古青羽的歉意解釋，一次次的仍是繼續賭氣。


  結果卻是沒想到——


  心裡自是後悔的。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再來一次她必定不再如此。可是時光流水，如何能回頭？

  及至最後，楊雲溪連手指都是顫抖起來，眼淚更是不住落下來。恍惚之間，她竟是生出了一股天大地大，唯有她踽踽前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