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甲士
在一片血腥而繁雜的戰場背後,隆隆的炮火聲再次響了起來。
數十發黑黝黝的炮彈被高高的拋上天空,在掠過高點之後又重重的砸了下來發出凄厲的尖嘯聲。
很快炮彈落地,砸在劉弘軍的陣列之中。劉弘軍的中軍依舊向前,這緊隨其後的后陣依舊排列了十分嚴密的陣型。這些嚴密的陣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成了李珏軍炮擊取得不俗的戰果。
一發炮彈落下去,都能取得十幾名劉弘軍士兵的性命,並造成更多的傷殘。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劉弘軍的哀嚎聲越發的多了起來。他們凄厲的慘叫讓他們身後的同袍都不免有些猶豫。
陣后的負責督戰的將領看不過去,旋即下達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殘忍的命令,讓跟隨軍隊前進的督戰親兵,將途中被炮彈擊中造成了近乎致命傷殘卻一時未死的士兵進行補刀。一時間,閃閃的刀光揮下,卻迎來了更多的慘叫聲。
士氣因此而不可避免的下降。
劉弘在望樓之上,抿著嘴唇,冷淡的看著一切。
這一刻,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忍,但終究還是憑著對勝利的渴望而制止了命令的下達。
慈不掌兵!
儘管那些人的命令對重傷的士兵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對於整個大局來說卻是一種必要的仁慈。
陣列之前的戰鬥,還在焦灼的繼續之中。雙方的士兵彼此搏殺,拼了一個你死我活。
戰鬥以勢均力敵的態勢持續下去,究竟哪一方能夠逆轉戰局,就看雙方下一步會動用怎樣的底牌了。
「下一步,你會怎樣呢做了?」劉弘捻著自己的鬍鬚靜靜的看著對面於自己同在樓車之上的李珏,眼裡露出探究的神色。
他這邊的安排早已布置下去,他現在就是在等待時間,順帶看看李珏那邊究竟有多少好東西能拿出來。儘管,李珏每拿出一張底牌都代表自己這邊的損失會更大,但他依舊希望李珏現在就將他的底牌一張張的掀開,以免到要緊的時候翻牌。
「早點知道對方的底牌,也能求得一個安心啊。」劉弘輕聲說道。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縮,發散的目光隨之凝聚起來,他看到李珏軍中似乎有一伙人正在通過遭到箭羽打擊而稍微顯得有些混亂的中陣直接穿插到前面來。
這夥人不多,但穿著卻十分明顯。
劉弘拿起自己手中的水晶筒抬眼一看,便瞧見他們身上穿著明晃晃的鎧甲。
這是從頭包到腳,完全由金屬遮蔽起來的甲衣,它們似乎是由一片片金屬片鑲嵌而成,在快步的跑動中反射粼粼的波光,好像魚鱗一般。
事實上這種鎧甲也正被稱為鐵鱗甲。
「真是鐵鱗甲?」劉弘微微的吃了一驚。
鐵鱗甲是這個時代防護能力最好的甲胄,想來是將軍們的最愛。昔日天下還是太平的時候,一套鐵鱗甲猶自可以賣到十萬貫以上,這已是一個極其便宜的價格了。到如今天下大亂,昔日的鎧甲眼下至少能翻到數倍以上的高價。而且就這高價往往還是有價無市。
可如今,劉弘看到了什麼?
李珏軍中竟然出現了數百身著這等戰甲的步卒。
雖然他們可能是李珏從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可再怎麼精銳也擺脫不了他們是步卒的身份。能夠將裝備將軍的鎧甲分派給小兵來使用,這不是所謂的壕又是什麼呢。
「我究竟是和怎樣的富豪交戰啊。」劉弘搖了搖頭,卻是苦笑起來。
很快身著鎧甲的士兵直接衝到了劉弘軍的陣前。頂盔戴甲的他們抖動著身上的鱗片,往哪兒極有氣勢的一站,就把劉弘軍的士兵給嚇一跳。
這樣威風的將軍怎麼打?
有人愣頭愣腦的殺了上去,他們手中的長槍狠狠的捅向這些人,然後……
沒有然後呢,鋒利的長槍扎到明如鏡面的鎧甲之上,只發出叮叮的脆響卻愣是扎不進去。
而這時這些身著盔甲的人則奮力抬起自己手中的長刀。這時一種鋒利異常,而且看起來沉重無比的長刀。刀刃長四尺,寬六寸,刀柄長兩尺,圓粗一握——足足七尺來長的大刀都快有一個人那麼高了。
如此大的刀,分量自然沉重十足。它們被這些甲士高高的舉起掄圓了簡簡單單的一記劈斬而下,直接將刀鋒所過之處的敵兵直接來了一個一刀兩斷。
一刀兩段,兵甲俱分。只是這麼斜斜的一刀,角度未必選擇的最好。有些人運氣好些,直接了賬。而有些人著運氣差了,被來了一個腰斬,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凄厲的哀嚎。
不過,這樣的哀嚎聲也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這些人在斬出如牆的刀光之後,便繼續向前挺近,沉穩的直接從他們的殘軀之上踐踏而過。
一個,兩個,三個……
一時間還沒能夠死掉的他們用自己的肢體驗證了這些甲士的沉重。
邁步向前,揮刀而進,舉手抬足之間卻無一個可以阻擋他們分毫的對手。
他們用敵人的鮮血和生命證明了自己的強大。而這種無可匹敵的強大很快就化作恐懼的尖刀狠狠的扎在了劉弘那些士兵們的心底。
這一下,焦灼的戰局被打破了——原本的焦灼便是大家互相堅持忍耐而已。而李珏派出的這些甲士則宛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原本還可以勉力維持的陣列徹底的崩盤了。
被恐懼說支配的士兵再次調轉了身子向後奔去,他們驚恐不已的邁開腳步只想離自己身後這些人遠一些,再遠一些。
潰敗開始了。當一些人堅持不住之後,看著他們掉頭的另外一些人也跟著開始掉頭。一切宛如病毒一般擴散傳染開來。原本還不可一世的氣概在這一刻被徹底的丟到了九霄雲外。
之後,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越來越遠,白色的洪流已經開始化作點點滴滴在褐色的土地上奔逃、蒸發,而土黃色的厚重則勢如破竹一般追趕著曾經不可一世的洪流。直到劉弘軍原本的后陣所在的地方,而在他們抵達這裡之前,那些蒼白的顏色則化作諸多零散的浪花奔現滔滔不絕的灘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