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消息傳開
消息向風一樣傳開，很快緱氏及其周圍的人都知道了。
百姓對此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對於幽燕十八騎的暴虐他們早有耳聞，他們都很害怕幽燕十八騎會殺到自己的家來。
破家值萬金，自家的老婆孩子，雖然在外人看來也就是黃臉婆和小破孩而已，可對自己來說那卻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娃。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希望自己頭上的顏色變綠，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娃被人欺負。
一在幽燕十八騎南下的日子裡，他們一個個誠惶誠恐，躲在屋裡也豎起耳朵傾聽屋外的動靜，他們唯恐幽燕十八騎突然殺到毀了他們的一切。
來到河南郡不過短短的一個月不到，可幽燕十八騎的匪徒們已經著實做了不少事情，從清河村的屠村之事，再到盧家堡的滿門抄斬，男死**，小孩被熬粥——他們做下的事情都是讓正常人感到驚恐和憤怒的。
老實的百姓害怕不已，他們渴望朝廷能為他們除掉這伙賊人。
但緱氏縣城就那麼幾十兵丁，上百衙役，守住縣城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說什麼剿滅盜賊綏靖地方呢？
縣太爺收住兵馬，只求那些馬匪不要攻入縣城，至於縣城之外他們也管不了。
官府的不作為，讓百姓泣涕如雨，心中冰涼。
過往百姓可就依靠著官府呢。可眼下官府自己都不作為了，那百姓還能依靠誰？
豪族還有塢堡可以依靠，可幽燕十八騎連盧家堡那樣的大堡壘都攻破了，百姓似乎也只能等死了。
沒有人願意死。可他們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弱小。
面對數千鐵騎，他們除了天靈蓋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盾牌了。
這是一種悲哀。
但李珏的到來和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卻阻止了絕望的蔓延。
而隨著衛玠這邊將李珏那日所說的話語加以潤色之後在河南郡進行宣傳，頓時讓百姓找到了主心骨兒：「……百姓並不卑微。農人可以種地，生產糧食；桑婦可以養蠶織布，為我們著上華裳；工人可以打造器具，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方便……
這些看似卑微的百姓，用他們的力量，撐起了整個帝國。有民才有國，如果民都沒有了，那這個國家靠什麼支撐？靠士大夫？靠他們去種地，去打造，去交戰嗎？那也太不現實了吧。
所以，善待百姓吧！你們對他們好，他們會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強大，讓你們變得更加富足。」
一如李珏本身的風格，這話語顯得直白而淺顯，沒有那麼多高深的東西。但這樣的淺顯，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明白。
即使那些百姓也多少聽懂了一些，他們感到了李珏對自己這些窮哈哈的重視。
而某些有識之士，則從李珏的話語中聽出了李珏的明智。
當然，他們也很鄙夷李珏的毫無文采，可這樣有道理的話在如此粗鄙之人口中說出，似乎也讓他們將李珏看高一籌。
「或許也可以將他納入考慮範圍之中。」他們心中暗暗念叨。
世道要亂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家族究竟該如何延續，這是他們這些人需要考慮的。
世道混沌，讓人看不清方向，或許如琅琊諸葛家那樣，狡兔三窯，分別下注才是世家真正的生存之道。
「子諒，你看怎麼樣？」消息擴散開來，在緱氏北渡口的一家客棧里，一臉風塵儒雅中年微微的眯起眼睛詢問坐在自己身邊長子。
中年人是睿智的，這自從他微微眯起眼睛就透著宛如星辰般的光芒就可以看出。
他名叫盧志，乃是朝廷的中書監，更是曾經的皇太弟司馬潁謀主。在推司馬潁上位的過程中出了大力氣，只是司馬潁上位之後得意忘形，高傲自大，對他的諫言屢屢拒絕，最後被司馬顒所掌握，已至落了個被廢的下場。
司馬潁被廢，他這個謀主也沒有好下場，他被朝廷免職了。
好在他也看不慣司馬顒，於是他便帶著三個兒子從長安返回洛陽，打算從洛陽北上返回幽州老家。
本來這一路都還算順利，卻不想在這裡遇上了幽燕十八騎的匪徒，更聽到了緱氏的盧氏分支被人屠滅的消息。
緱氏盧氏分支是盧家的遠房，可他們與盧志並未出五服，而且盧志昔日在洛陽的時候，還得到他們禮敬，雖然他們的進獻之物並不貴重，可這份心意還是要領的。
盧志記著，驟然聽聞此說也不禁悲泣不已。心中也把汲桑、石勒一夥記恨上了。如果不是現在他被免官，如果現在還是司馬潁主政，他絕對會公器私用一把，讓朝廷出兵討伐汲桑的。
他是飽讀詩書的人，但不是讀書入迷的傻白甜，十幾年的宦海生涯，讓他變得老辣無比。
別說區區的公器私用，就連進讒言，他也是會的——當初在對待陸機問題上，他也是出了好大一把力氣。
總之，他算是一位合格的謀士。
只是眼下，他這位謀士多少有些茫然。在知道緱氏的變故之後，想起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心裡多少也是有些觸動的。
他反思自己的所做作為，又想起天下的情況，心中一嘆，對之後也有些琢磨不定了。
他也是從三國時代走過來的人。雖然他出生的時候三國已經接近尾聲，可他父親，祖父，都會和他訴說當年亂世的情況。要知道，他的曾祖父盧植可是親眼見證亂世發端的老人。
天下亂了，這亂還是由他的手造成的。
盧志心裡也是五味陳雜。
他是司馬穎的謀主，對司馬穎的情況了如指掌，他知道司馬穎已就是那個樣子絕不可能有多少翻盤的可能。
他受司馬穎的知遇之恩，到沒有背叛司馬穎的想法，但是面對日益混亂的局面，他心裡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後代考慮。
眼下，他的兒子們都還很年輕。盧諶，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青年；盧謐，只有十五歲；盧詵，也只有十二歲……
盧志看得明白：他自己則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自己的兒子們……
盧志還是希望他們能夠過得更安全一些，在這個即將到來的亂世里。
所以，對盧諶興沖沖告訴自己有個叫李珏的豪強竟然殺退了汲桑的馬匪，甚至把汲桑的腦袋都拿下來的時候，想起自己曾經聽說過的有關李珏傳聞，以及這幾日流傳在河南地面上的諸般聲音，這讓盧志對李珏有了一些興趣。
他就李珏所說的那些話詢問自己的長子，想考校一下他的水平，也想試探一下他對李珏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