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鐵匠遺願
不過，顯然在這意料之中里還有意料之外的存在。
李珏的腳步在這寂靜的屋子裡微微一頓，旋即快步朝屋子後院走去。
屋子後院的情況比前院稍微好些。或許是因為這裡的東西都一目了然，而且煉鐵爐又是比較危險的東西，所以這裡並沒有遭遇多少劫掠。
只是從這裡慌亂的痕迹可以看出，這裡似乎發生了一場搏殺，雙方拚鬥得十分激烈。
李珏不知道其中的結果如何，因為他並不是學刑偵的，沒有辦法做那麼多判斷，只是……
他耳朵再次微動，把握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微弱呼吸聲。
「是誰？」李珏循聲找去。在一堵破牆邊上看到了胸口扎一隻長槍的關鐵匠。
此時這個身高起碼在七尺的昂藏大漢已然面如白紙，氣若遊絲。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以一種意志貪戀著生命的最後的時光。
在李珏看到了關鐵匠的同時，關鐵匠也看到了李珏。一瞬間李珏捕捉到了關鐵匠眼裡那一閃而逝的激動。
這是為什麼？李珏已經弄不明白了。他只知道關鐵匠或許已經支持不了那麼久了。
他快死了。
這一點李珏明白，關鐵匠自己也十分清楚。
李珏當下也不矯情，快步走到關鐵匠的身邊，蹲下，側耳靠近關鐵匠：「是誰幹的？是山賊么？」
梁縣多山，雖然屬於京畿河南府的管轄，但卻是響噹噹的苦地方。
苦地方，民風彪悍，人心思變，這坐擁一方的盜賊就多了起來。遠的不說，就在離小村不到三十里地的鐵頂山上就有一夥名為「翻天鷂子」的山賊盤踞，其麾下也有幾百號人。
李珏看到小村的慘樣第一個懷疑便是他們，在他的印象中山賊都是作惡多端的代名詞。
「不是他們！」關鐵匠氣息衰敗的搖了搖頭：「是官軍！是晉人的兵馬……幾十年了，他們依然不肯放過我們這些遺民么？」
這是無奈，也是吶喊與控訴。
李珏隱約聽說過，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是關羽的後代——對此，李珏是有些嗤笑的。或許他們都姓關，可要說都是關羽的後代卻是令人匪夷所思了。關羽可不是劉備祖宗那樣的種馬，作為一名武將，他的後代並不多，也就三子一女罷了。
眼下離三國時代過去不到五十年，就這麼短的時間，關羽一脈就能發展成一個村子，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只是，心裡不相信歸不相信，李珏並沒有傻乎乎的將自己的判斷說出來。因為他猜想這也是小村之人的自保手段，這是一個門閥時代，有一個好祖宗是必須的，關羽那可是幾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大將，小村的關姓人想找他做祖宗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珏甚至猜想或許是因為關家人有這麼一個聲名顯赫的祖宗，所以鐵頂山的山賊才不會下來劫掠他們。
李珏可不相信狼會不吃兔子。
他不吃，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許是因為關羽的威名。不到這個世界，李珏也不曉得這些虛無縹緲的名聲在這裡是多麼的重要。
這話扯遠了。回到眼下……
李珏從關鐵匠的話語中聽到一絲非同尋常的意味：「……不肯放過我們這些遺民？難道說這小村裡的人都是從蜀地遷徙而來的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還真有可能是關羽的後代呢……因為關羽是季漢大將。而季漢的領土就在巴蜀，就在兩川。」
對於關鐵匠的不甘和絕望，李珏無法至酌，他只是看著幾乎只剩下一口氣的關鐵匠，小聲的問他：「大叔，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雪兒……雪兒和玲兒，怎麼樣了？」關鐵匠喘息著問道。作為一個父親，在自己的生命將要逝去的時刻，他首先關注的是自己的兒女。關鐵匠妻子已逝，他沒有兒子，只有兩名女兒與他相依為命，眼下他首先問道的自然是這一點。
「雪兒妹妹已經……」李珏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移了話題：「我沒有看見玲兒妹妹！」
「是嗎？」關鐵匠的臉色更加灰敗了：「我前面有聽見雪兒的求救，卻不想……珏哥兒，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大叔請說！」李珏含著淚水望著關鐵匠那隱然顯出死氣的臉。
「我在屋內正中的火坑之下埋了一些東西，請你將它取出來，將它交給鐵頂山的三當家羅霄……請他幫我把玲兒救回來。玲兒肯定是被那些人掠去的，她還活著，我希望她能繼續活下去。」關鐵匠憋著最後一口氣說道。
這就是他的遺囑了。
「我會的！」李珏重重的點頭。儘管他有些好奇關鐵匠和鐵頂山的三當家究竟有什麼關係，但他也明白這是自己唯一能為關鐵匠做到的事情了。
畢竟，他這個穿越者可是弱雞的很，不但力量在這個世界是處於平均水準之下的弱雞，就連智慧，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比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強。而且作為穿越者必備的金手指——系統，神器之類，他到現在為止都沒得到任何消息。
一年了啊！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了。一年小村的平淡生活徹底磨滅了他曾經興起的那一絲建功立業的渴望，更讓他認識到了這個世界自己的弱小。
他無奈的學會了適應，並漸漸習慣夾起尾巴做人。
關鐵匠斷氣了，元皓將他的屍體和關雪的擺放在一起，又從屋子裡找尋了一些破爛的布片什麼的將她包裹了一下，就離開了關家的屋子。
他在村裡轉了一圈，搜尋到村落里男女老少的屍體一百多具，其中不乏有斷手斷腳，開膛破肚的殘肢。
對於此，初見這一切的李珏並不覺得恐懼，只是覺得凄涼和憤怒：
那些晉軍，不是這個國家的守衛者么？為什麼對自己治下的百姓如此的兇殘？難道是因為這裡的人都是所謂的季漢遺民？
開玩笑季漢已經都滅亡幾十年了，就算有再大的冤讎，與這些百姓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些百姓居住在這裡，任勞任怨，為你晉朝繳納賦稅，已經算是你大晉的百姓了，你竟然……
這樣的朝廷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李珏心裡越發的痛恨起造成這一切的官軍，以及站在這些官軍身後的朝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