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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莊內也是一片熱鬧景象,一行人在客廳喝過茶就出來商量著將那「文風鼎盛」的匾額懸挂到何處,樂輕悠沒再跟著,她叫上好久不見的大黑夫妻倆,帶著幾隻已經長大的狗崽就往山莊后未經人工雕鑿的林子里去了。


  夜與便在後不遠不近地跟著,汀蕙一個眨眼間才發現小姐沒了影子,忙拉著一個小丫頭問了,放下托盤上的茶盞就也跟了過去。


  「夜與」,很快看到夜與的背影,汀蕙喊了聲,加快腳步趕上,低聲道:「小姐出來你怎麼不通知我一聲?你也不能一個人就跟著小姐出來啊。」


  自從那天老爺把她贈給表小姐使喚,汀蕙才發現,表小姐這邊的規矩有多麼粗疏,有些她可以不提醒,比如小姐和三少爺偶爾的逾矩,有些她卻必須提醒,比如夜與一個護衛單獨陪小姐出來。


  夜與皺著眉看她一眼,樂輕悠也聽到了聲音回頭,揮揮手道:「你們不用跟來,這是在自己家,沒什麼好擔心的。」


  「後山難免有危險,小姐只管玩,我遠遠跟著」,夜與說道,與汀蕙拉開幾步距離。


  樂輕悠笑笑,便轉頭呼喚著一串大狗走了。


  汀蕙才來,也不敢太過教訓夜與,跺了跺腳繼續跟著,她倒是想回去伺候三少爺呢,但她現在是小姐的丫鬟,必須事事以她為先,否則不用小姐開口,少爺們見她不經心就能尋理由把她趕出去。


  樂輕悠完全不知道汀蕙的心思,她之所以要了這個丫鬟,也是雲舅舅說她家裡的丫鬟都沒有經過什麼調教,有些東西顧忌不到,汀蕙是老太太那裡出來的,心思全辦事有條理,能給她省很多事,她想了想,手邊的確需要一個能力比較強的丫鬟,又是舅舅要給的,便接受了。


  而且這兩天好些事不用她吩咐,汀蕙都能給料理明白,樂輕悠正想著培養她成為一個女管事,好管理那個年前才開的專賣考生用品的鋪子,哪裡能想到汀蕙完全是志不在此?


  在後山轉了一圈,跟小猴子一家敘敘舊,樂輕悠就帶著一布兜蘑菇和幾個山桃回去了。


  這時候樂巍他們已經商量好懸挂御賜匾額以及立進士碑的一切事宜,丫鬟們一個個端著佳肴果拼正往客廳送去。


  樂峻在客廳門口站著,正跟付管事吩咐什麼事,見妹妹回來,抬步到她跟前,看了看她拿的東西,說道:「我們還得陪客人吃飯,你先回房自己吃。」


  沒女客,自然不用樂輕悠管,她點點頭,囑咐哥哥:「你不要喝太多酒,還有,也不要讓大哥三哥喝太多。」


  樂峻好笑道:「知道了,小管家婆,快回房換身衣裳。」


  樂輕悠點頭,離開前往客廳方向看了眼,沒看到方宴,想著這一路上回來,那仙泉縣新任縣令對他極為客氣的樣子,現在肯定是還被拉著說話呢。


  回房剛換了身衣服,秋果和草兒就在外求見,樂輕悠一面讓正在擺菜的汀蕙下去,一面讓秋果二人進來。


  汀蕙出去時正好秋果和草兒進來,雙方都只是點點頭,汀蕙剛出門,就聽到裡面傳來欣喜的聲音:「小姐,您和少爺們可算回來了。」


  聽這語氣,那兩個丫頭肯定極得小姐看重,汀蕙不由地在門口停下了腳步,若是回京時小姐帶上她們,自己這個半路來的可做不了大丫鬟。


  夜與走過來,朝外面指了指,示意汀蕙走遠點。


  汀蕙真是煩透了這個軟硬不吃的夜與,粉面含煞,看著夜與冷道:「我還能偷聽不成?你管好自己就成。」


  夜與沒動,看著汀蕙走開了,他才到階下站著。


  一刻鐘后,秋果和草兒面帶笑意地出來了,下階從夜與身邊走過時,草兒臉上的笑意收了收,卻是忍不住地看了夜與好幾眼。


  秋果拽著她的袖子,把人拉走了。


  夜與並沒對草兒的目光有什麼感覺,聽到屋裡傳來一聲「夜與」,他忙邁步走了進去。


  小院兒門口,秋果低聲對草兒道:「你和武粲的婚事都稟告給小姐了,你就把那些心思都收起來,我們惜福。」


  草兒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但畢竟那麼喜歡過一場……」


  屋裡,樂輕悠吃著菜,抬頭問走過來的夜與:「你真的不喜歡草兒?」


  夜與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那個草兒又是來求小姐把他們兩個配成一對的?


  夜與的表情太明顯,樂輕悠不用問就看了出來,不由笑道:「沒有,草兒說武粲求娶她了,問我武粲可不可靠。我就覺得草兒之前不是喜歡你嗎?如果你現在又對草兒有意了,當然是盡著你的。」


  夜與聽罷,頗有些哭笑不得,「多謝小姐關心了,只是我對她實在無意。」


  樂輕悠笑道:「你也不小了,賣身契在京城時就還給了你,你該對未來有個打算啊。」


  「小人想先跟著您做幾年護衛」,夜與想了想說道,「然後再去海外走走,成家之事卻並不急。」


  樂輕悠見他說得認真,也不好再說什麼,「你有打算就好,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快去吃飯。」


  夜與正要出去,春卷腳步匆匆地跑了進來,沒進門就喊道:「小姐,樂老三家的一直在山莊門口搗亂,說是要見大少爺,咱們不讓她進門,她就在門口大喊大叫的,奴婢們也不敢去通知少爺他們,唯恐在縣令面前折了少爺的面子,您快去看看吧。」


  樂輕悠來到山莊門口時,劉氏正攔著一個中年男人在說:「……我們好歹是他的養父母,如今出息了,不能就這麼把我們往旁邊一踢就完事啊」。


  那中年男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兩個丫鬟,小廝丫鬟手裡都拿著禮盒,一看就是聽聞狀元回鄉的消息過來送禮的,對於劉氏的話只是乾笑,半點不敢附和,正在為難之際,看見一個身著霧青色繡花長裙的小姑娘走來,這人眼前一亮,忙拱手見禮:「您就是狀元郎他們的妹子吧,在下張德,是隔壁青陽鎮的,聽聞三位老爺回鄉,特地前來拜訪。」


  樂輕悠回禮,轉身交代夜與:「請張老爺家裡坐」,繼而看向劉氏:「不知道嬸子站在我家門口拉著來我家做客的人說我哥哥的壞話是什麼意思?」


  劉氏被這麼一問就有些膽怯,她自然知道現在這幾個孩子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但是曾經那幾年自家對樂巍的養育之恩也不是假的啊,不能他們有了出息就不認了。


  再說她只是跟別人說一說實話,又沒有犯法,樂家這三個崽子都是官也不能將她一個老老實實的人給抓起來。


  劉氏有了些底氣,「輕悠丫頭,你也知道你該叫我一聲嬸子,怎麼連你家的大門我這個嬸子都不能進去?」


  樂輕悠笑道:「叫你嬸子只是客氣,當初你是怎麼對我大哥的,你不會一點都不記得了吧?可別說什麼養恩,我大哥小小年紀就給樂家幹活兒,當初樂老三又為了娶你把大哥趕出來,這養恩早就斷乾淨了。就算勉強說什麼養恩,那也只是對李氏的。嬸子請回吧,如果你真要打著養恩的幌子壓榨我大哥,咱們不如進去請縣令大人判一判。」


  劉氏不相信地看著樂輕悠,「你還真不怕丟人?」


  「我又沒有做壞事,怕什麼?」樂輕悠十分無辜,白凈的小臉兒上帶著平和的笑意。


  劉氏卻生生打了個寒戰,之前敢來這裡,也是打著他們不想丟人肯定要好好封他們嘴的主意,現今見這臭丫頭半點不怵的樣子,她倒不敢繼續用胳膊擰大腿了。


  「你等著,我喊你三叔來說」,撂下這麼一句話,劉氏腳步匆匆地下山去了。


  樂輕悠笑了笑,吩咐守門的護衛一定不能讓樂家老三兩口子進門,然後便悠悠然地轉身回去。


  走過長滿紅色鬱金香的那帶小河時,樂輕悠看見了正向她大步走來的方宴。


  「人走了?」遠遠地,方宴就這麼問道。


  樂輕悠點點頭,雙手很快被已經到跟前的人握了握,因為山莊里此時來人眾多,人多眼雜的,方宴只握了握她的手就放開,與她並肩而行,「以後樂家那些人再湊過來你不必親自出面,只打發莊里的管事應付一下便罷了。」


  「那樣的話旁人還不說我們一朝得勢就鼻孔朝天啊?」樂輕悠說道,「樂家的人怎麼說跟我們的關係都不算遠,就算斷了親,有些面子上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到的。」


  方宴聽得好笑,問她:「可吃了午飯?」


  「吃過了」,樂輕悠說著側身,離這些距離嗅了嗅,問道:「你喝多少酒?我跟二哥說了,不讓你們多喝的。」


  方宴看著她,恨不得將她抱入懷中好好揉搓一頓,聲音略啞地回道:「二哥跟我說了,我沒喝多少,這酒氣都是在飯桌上沾染的。我送你回房去。」


  一路到桃園,樂輕悠采了一大捧怒放的鬱金香,方宴便沒有立即回去客廳,進屋找了個青花瓷瓶,正要出去打水,汀蕙溫順地站出來施一禮道:「三少爺,這些奴婢來吧,別耽誤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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