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醉解千愁
珍滿樓。
??阿喜踏入奢華的珍滿樓,感覺跟踏入了北原皇宮宴客的大殿差不多,那裝潢的風格還當真與宮內極為相似。
??很多人說珍滿樓應該是花了大價錢,特地請了宮中的工匠進行設計和裝修,故而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可阿喜卻忽然蹦出了一個想法:這珍滿樓是北原皇帝家開的吧?
??阿喜是個簡單的人,怎麽想就怎麽說。這話一出口就把司馬赫給問住了。
??他溫潤地笑了笑,“珍滿樓是地地道道的民間酒樓,在京都開了將近百年了。背後的東家是京都有名的商賈大戶,並非皇家,家族之中也無人入仕。商賈不得入仕,這是北原的規矩。”
??“這麽說你們北原人其實是打心眼裏瞧不上做生意的?”阿喜有些不理解,“人家生意人憑本事賺錢,為何要被做官的看不起呢?”
??“曆朝曆代皆是如此,俗話說銅臭墨香,自古都是書香門第比商賈人家吃香。”司馬赫一邊解釋著,一邊領著阿喜往裏走,“使者這邊請。”
??阿喜跟在司馬赫身後,自然而然地說,“那這樣說的話,大哥哥是不是也看不起無名酒肆的掌櫃姐姐?”
??司馬赫沒想到阿喜會忽然提及杜若,不由怔了怔,好半天才回答,“本王怎麽看不起若若呢?”
??阿喜繼續說,“剛才大哥哥不是說,你們北原人做官的香做生意的臭。那掌櫃姐姐也是開店做生意的商賈之人,難道不會被人看不起麽?”
??“她不一樣。”司馬赫頓了頓,接著說,“若若不是商賈出身,她乃大將軍之女。”
??“不是說商賈之家不能入朝為官?為何為官之人的家眷卻能夠經商呢?”阿喜皺了皺眉,顯然她不能理解這種模式,“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司馬赫溫潤地笑了笑,“等使者再多一些曆練便會明白,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麽公不公平,唯有強弱之分。強者定規矩,弱者守規矩。”
??“那遇上不守規矩的人?”阿喜好奇。
??“強中自有強中手,若不守規矩的是真正的強者,自然會淩駕於規則之上,成為規則的製定人。”司馬赫轉頭看了阿喜一眼,“若是弱者,不守規矩就是自尋死路。”
??“哦,我明白了大哥哥。就像被北原滅國的西垚一樣,因為自己本身不夠強,然後又不守規矩,最後落得個自尋死路的下場?”阿喜摸了摸後頸,“還是我們南巫識相,懂得自保。”
??司馬赫的麵色霎時變了,連忙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別胡說,西垚乃是北原大忌,不可隨意提及。”
??阿喜連忙捂住了嘴,驚慌地看看四處,發現並無人留意他們,這才也跟著壓低聲音繼續說,“沒事,大哥哥,沒人注意咱們。”
??進了樓上的包間,桌子上已經備好了珍滿樓的特色招牌菜。珍滿樓是典型的北方酒樓,雖然菜色精美走的都是高端路線,可也免不了大葷之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不少菜色跟宮中宴席的做法和擺盤以及口味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宮中宴席再是豐盛,卻無法敞開了肚皮吃。因為宮宴有宮宴的規矩,容不得任何人胡來。
??而在這裏,你可以盡情地大吃特吃,絕不會有人說你任何不是。隻要你掏得起錢,宮裏有的菜色在珍滿樓都能嚐到。
??當然,珍滿樓還有不少經典的招牌特色菜,那可是宮裏頭的廚子都做不出來的。是屬於他們世代相傳的獨門技藝,宮中不少後妃們想吃的時候,也會派人出宮來珍滿樓買了打包進宮。
??看到滿桌好吃的,阿喜頓時忘了之前於司馬赫談論的話題,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挽起袖子開始幹飯。看著阿喜把嘴巴塞得滿滿當當,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像隻河豚,司馬赫不由提醒她,“使者慢些吃,別噎著了。”
??阿喜嘴巴裏塞了太多東西,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才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沒事,噎不著。哇塞,這些也太好吃了吧。昨兒在宮裏頭我就想吃來著,結果我才夾起來吃了一小口,你們皇帝就問我話了。我隻能放下筷子回話。等我回完話,發現在座的人都放下了筷子。我一個人繼續吃所有人都看著,那種感覺特別奇怪,我隻能忍著不吃了。”
??司馬赫聽得好笑,但不得不承認,在宮中用膳就是如此不自在,“現在不用忍了,放心地吃,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嗯!”阿喜點頭如搗蒜,主動倒了一杯酒敬司馬赫,“謝謝大哥哥昨兒在宮中替我解圍,也謝謝大哥哥今兒請我吃飯。”
??“使者客氣了。”司馬赫口中應著,杯中的酒卻沒有動,隻是出於禮貌象征性地抿了一小扣,“不過是舉手之勞。使者在宮中迷路,遇上誰都會樂意替使者解這個圍,這種小事不足掛齒,更無需道謝。至於這頓飯,使者遠道而來,本王作為東道主,原本就有義務盡地主之誼,使者若要說謝,本王實在不敢當。”
??“不不不,是大哥哥太客氣了,今兒這頓飯,吃得比在宮裏麵還要豐盛呢!”阿喜說著看了看司馬赫的酒杯,“大哥哥怎麽不喝?”
??司馬赫捏著酒杯,若有所思地感歎道,“本王打算戒酒了,喝酒誤事。”
??阿喜不太明白喝酒如何能誤事,她尚在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年紀,覺得活著就該活得瀟灑肆意,就該有酒有肉,自由自在,這樣生活才叫精彩痛快。
??可司馬赫卻搖頭,他說等阿喜年紀再大一些,經曆再豐富一些,就會明白人生其實是充滿了無可奈何,太多的身不由己會漸漸成為瀟灑肆意的枷鎖,讓你無法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你可能要去做那些你厭惡的事,也有可能你會成為自己都厭惡的人。
??阿喜無法理解司馬赫說的這些,她是個很簡單的人,南巫的國風淳樸,國人都沉浸於研究巫蠱與醫術,解決問題與化解矛盾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把自己養的蠱蟲拿出來比比,看誰有真本事。當然這些都是南巫小民,真正要成大事的,要是那些醫術厲害的巫醫。
??除了傳說中沒見過的巫醫王,阿喜最崇拜的就是大巫醫了,可惜崇拜歸崇拜,學本事的時候她卻總是偷懶,連大巫醫的皮毛都沒學得。
??若不是大巫醫護著,不爭氣的阿喜都不知要被教訓得脫了多少層皮。被逼著看醫書的時候,阿喜也能體會到司馬赫所說的那種身不由己,可阿喜卻並沒因此而被束手束腳,她覺得自己依舊活得很自在肆意。
??“我好像聽過你們北原的一句話,叫什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無可奈何和身不由己都會有,我也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曆。可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就被架上了枷鎖,也不會去做自己厭惡的事。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不該是自己決定的嗎?”
??阿喜說完,滿臉純真地看著司馬赫。司馬赫被她純淨的眼神所打動,垂眸看了眼酒杯,有些無奈地歎氣,“是啊,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本應該是自己決定的。”
??“是呀。”阿喜接著說,“那些討厭的人,都是自己心術不正,要麽就是立場不堅定。就像那些強盜,他們攔路搶劫,擄人錢財,難不成是有人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迫他們去幹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麽?好多強盜生得牛高馬大,個個有手有腳,做什麽不好?就算不會種地打獵,去賣力氣替人幹活也照樣有口飯吃啊!大哥哥,你說是不是?”
??“說得也是。”司馬赫點點頭,掂了掂手中的酒杯,杯中酒卻依舊未入口,“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大是大非倒是看得通透。”
??阿喜被司馬赫誇讚笑得更開,“哈哈,我就是胡說八道,大哥哥當個笑話聽著就行了。”她又看看司馬赫的酒杯,“大哥哥真不喝呀,這個酒的味道不錯哦!這是我來京都喝過的除了無名酒肆的酒之外最好的酒了。”
??“怎麽?你覺得這酒還比不上無名酒肆的酒?”司馬赫問。
??阿喜實話實說,“無名酒肆的酒又好喝又好玩,關鍵是掌櫃姐姐又好看,用你們北原的話說,那是賞心悅目秀色可餐。”阿喜說著又補充一句,“大哥哥覺得呢?”
??司馬赫自然不能說不好,平心而論,無名酒肆的酒確實不錯,花樣又特別多,非常吸引年輕人。而阿喜說的掌櫃姐姐好看,這也是實話。
??雖說杜若並非大公主那種令人一眼驚豔的美人,但卻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的類型。想著想著,司馬赫不知不覺地走了神,然後杯中的酒也在不知不覺間沒了。
??看司馬赫開始喝酒,阿喜高興了。喝酒這種事情,本來就要有人陪著才開心嘛!
??阿喜麻利地給司馬赫將杯中的酒添滿,還把自己杯子湊過去與司馬赫碰了碰,“大哥哥,我覺得你好像有很多煩心的事,但是有句話叫做一醉解千愁,有時候能放下包袱痛痛快快地醉一場,其實也是一件特別放鬆的事。
??司馬赫這才回過神來,盯著杯中的酒苦笑,“一醉解千愁?若能一醉解千愁,怕是我得日日買醉於酒肆了。”
??阿喜覺得未嚐不可,“怕什麽?去無名酒肆喝唄,喝醉了掌櫃姐姐會讓人送回家。回家一覺睡到大天光,哇塞,又是神清氣爽的新的一天!”
??司馬赫輕輕搖頭,“不,醉生夢死過後,醒來又得麵對殘酷的現實。”
??阿喜不由拍了拍司馬赫的肩膀,“大哥哥,怎麽我覺得你好像有些太悲觀了呢?還是你遇上了什麽難事,不然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你幫不了本王,誰都幫不了。”司馬赫繼續搖頭,說完他端起酒杯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地磕在了桌麵上,竟在掌心碎得不成形狀。
??“啊!大哥哥,你的手!”阿喜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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