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要命了
“小孩?”司馬燚頓時被杜若的話逗笑了,“生在帝王家,哪會有人把你當小孩?”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麵對各種波譎雲詭,成長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錯就可能萬劫不複。毫不誇張地說,生活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在麵對生死考驗,哪能容你天真無邪做個孩子?”
杜若歪著頭看他,“聽你這麽說,我倒是覺得六皇子挺幸運的,生在皇家卻能保持那份難得的純真。”
“你要是心智不全,自己覺得幸不幸運?”司馬燚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可老天都是公平的,有舍才有得呀!”杜若往他身邊靠了靠,“司馬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生在帝王家……”
“沒有如果。”司馬燚打斷了她,“爺不喜那些毫無意義的假設。”
“那你就不想像其他孩子那樣,有一個無憂無語的童年嗎?”杜若好奇。
“不想。”司馬燚毫不猶豫地回答,“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杜若感覺心裏的柔軟瞬間被人踐踏,她不由翻了個白眼,“司馬燚,你這人還真是無趣!就不能配合想象一下嗎?”
“爺不想就是不想,為何要配合?”司馬燚一臉不解。
杜若徹底無語,坐直了身子,懶得再同他廢話。她打定了主意,自己以後寧可把同情心拿去喂狗,也絕不再對這位爺泛濫!
二人入了宮直奔乾穹殿,此時皇帝已經等得有些心浮氣躁,“那丫頭怎麽還沒到?”
崔海亮連忙道,“快了快了,陛下不要著急,畢竟有點距離,從睿陽王府那邊過來還是需要些時間的。”
皇帝捏了捏眉心,顯得有些精力不濟,“那丫頭還要在老五府上待多久?”
“算算日子也沒多久了。”崔海亮看出皇帝的疲累,連忙上前替皇帝揉著太陽穴,“當初杜將軍夫人在太後那兒求的好像是七七四十九日,這應該有四十日出頭了吧。”
“當初太後跟朕提起這事的時候朕就覺得荒唐,收魂?也就那些婦道人家能搞出這種事情來。”皇帝嗤笑著,“杜夫人還真不怕自己女兒以後嫁不出去。”
“其實看得出來,杜夫人愛女心切,想要成全杜小姐與五殿下。”崔海亮順著皇帝的話繼續說,“而今五殿下似乎也有這個意思,就不知……”
“嗬,你這老家夥,是想拐著彎說什麽?”皇帝點了點崔海亮,“當日杜預署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是決計不肯讓他女兒為妾的!他女兒不為妾,難不成讓南巫公主為妾?”
“那肯定是行不通的,怎能委屈了南巫公主呢?”崔海亮連忙轉了話題,不過依奴才看,杜小姐確實有些與眾不同。說她跟那些名門閨秀不搭邊吧,她有時候又挺懂禮貌知分寸。”
崔海亮頓了頓,又接著說,“可有時候吧,又跳脫得有些過分,說話辦事都頗是離經叛道,讓人無法理解。”
“嗬,說得一點兒也沒錯!”皇帝表示認同,“那丫頭確實就這樣,時而靜如處子,時而動如脫兔,讓人捉摸不透,到底哪一麵才是她的真性情。”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殿外有腳步聲傳入。
崔海亮壓低聲音提醒,“陛下,人來了。”
“兒臣給父皇請安。”
“臣女參加陛下。”
皇帝眼皮一跳,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跪在殿中的司馬燚與杜若二人,皇帝不由眉心一皺,“你怎麽來了?”
“兒臣來給父皇請安。”司馬燚麵無表情地重複。
“哼,平日不見你這麽積極主動地來給朕請安,今兒朕傳召這丫頭,你就火急火燎地跟來了。”皇帝冷哼一聲,“怎麽?還怕朕會為難這丫頭?”
“兒臣是心係父皇。”司馬燚沒有承認,淡淡地說,“眾所周知,杜若在太醫院掛職。聽聞父皇忽傳杜若入宮,兒臣擔憂父皇龍體安康,故而特地前來請安。”
崔海亮知道皇帝有些不高興,連忙接話,“哎呀,五殿下與陛下當真是父子連心啊!”
“陛下夜間悸夢,常年用著安神香助眠。然近些日子安眠香有些不管用了,醫院便開了些內服的方子正用著。”
“院判李大人說這內服之藥用多了不好,同陛下推薦杜小姐,說是杜小姐獨創的叩刺之法,或許能疏通阻塞的經脈,解陛下之憂。”
“李大人推薦我?”杜若意外,她沒想到竟是李太醫那老頭在給她挖坑。
“是啊,李大人說之前跟杜小姐交流之時,曾聽聞杜小姐對叩刺與助眠之法頗都有研究,所以就鬥膽向陛下推薦了杜小姐。”
聽崔海亮說完,司馬燚平靜無波的麵容之上猶如被風吹起了褶皺,忽然輕輕皺眉,“李太醫推薦她?父皇的龍體豈能兒戲?萬一出了差錯,這責任誰能擔?”
司馬燚已經擺出了反對的態度,杜若也不願意淌這趟渾水,連忙順勢說著,“是啊陛下,臣女雖然略通醫理,但其實是個半吊子,實在上不得台麵。陛下龍體尊貴無比,臣女實在不敢冒犯。”
“半吊子?不敢?”皇帝眸光掃過杜若,“朕看你之前救治寧和郡主的時候就很是藝高人膽大嘛!怎麽?如今到了朕這兒,怎麽膽子也小了,醫術也變成了半吊子?丫頭,你這究竟是不敢還是不願?”
“臣女不敢!”杜若慌忙叩首在地,“臣女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陛下。當初寧和郡主的事兒,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而已。”
杜若說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夏侯莞的事情她一直不敢在皇帝麵前提,畢竟當初是她跟皇帝保了夏侯莞出宮,結果人一去不返。
也不知道司馬燚是用什麽法子將她這顆腦袋保下來的,故而杜若在皇帝麵前是盡量避免去觸這顆雷。如今皇帝主動提起來,她避無可避,隻能硬著頭皮接話了。
“你的意思,你是瞎貓,寧和郡主是死耗子?”
皇帝音色淡淡聽不出情緒,杜若心裏有些沒底。她偷偷看了一眼司馬燚,發現他的眉心越皺越深,頓時覺得不妙。
“臣女不是這個意思,臣女就是打個比方而已。”杜若伏在地板上,“叩刺之法乃是要用銀針刺穴,尤其是助眠要從頭部大穴下針,臣女才疏學淺怕有損龍體,實在不敢冒犯於陛下啊!”
“父皇,這銀針走頭部大穴,確實有風險。”司馬燚也極力勸說,“還請父皇三思!”
崔海亮躬身道,“陛下,奴才聽杜小姐所言,也覺得有些風險。畢竟這人身上的要穴都在頭部,萬一杜小姐對穴位掌握得不熟,到時候損傷了龍體可不好。”
皇帝依舊不動聲色,“那依你們之見,是李太醫那老頭子在坑朕?”
杜若心道,怕是那老頭是在坑我吧!但她仍是相信李太醫的出發點是為了皇帝好,對她也是沒有惡意的。
“臣女相信李大人是為了陛下著想,隻不過李大人被臣女當初救治寧和郡主時的臨場發揮所蒙蔽,就以為那是臣女的真實水平。卻不知臣女畢竟年輕,根本無法保證回回都能穩定發揮。”
她言辭懇切地說著,“陛下貴為天子,不是普通人。臣女對陛下有敬畏之心,自然難免誠惶誠恐,萬一在下針之時因為緊張手抖而損傷了龍體,臣女實在萬死難辭其咎!”
“行了行了!說了半天就是不想給朕治!”皇帝終於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他一手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手十分不耐煩地拍在了案上,“一個個都怕擔責,都怕死!”
皇帝又指指司馬燚,“你這個家夥,口口聲聲說是擔心朕,結果卻是處處都在維護這個丫頭!一點也沒把朕放在心上!你敢指天發誓,今兒你是真心進宮向朕來請安麽?”
司馬燚直挺挺地跪著,任由皇帝指責也多說一句不辯解。
杜若見狀連忙把額頭磕在地板上,“陛下息怒!臣女確實是怕事惜命,可臣女更擔心損傷龍體!陛下安康關乎國泰民安,臣女實在是……”
“不要再說了!”皇帝忽然勃然大怒,“來人啊,把這膽敢違抗聖命的丫頭拖下去……”
杜若心中咯噔,就怕最後從皇帝口中蹦出來的字眼是“砍了”或者“痛打”!可皇帝的話未說完,就被司馬燚貿然打斷了,“父皇!”
“怎麽?你還要替她求情?”皇帝的怒火越燒越旺,眾所周知皇帝最不喜的便是有人當麵求情,這等於當眾打他的臉。司馬燚如果當眾求情的話,那無疑是火上澆油。
崔海亮不由替司馬燚捏了一把汗,心道,五殿下啊五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脾氣,又何苦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呢?
隻見司馬燚叩首在地,“父皇若要罰杜若,就連同兒臣一並罰了。兒臣確實不孝,不能替父皇分憂!”
皇帝一聽司馬燚這話,險些把手邊的茶盞直接砸在了他臉上,“混賬!你敢威脅朕?真當朕不會罰你?”
“父皇是君,兒臣是臣,父皇如何罰兒臣都是應當。”司馬燚波瀾不驚,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激怒皇帝,“父皇就是想要兒臣這條命,兒臣也絕無二話。”
這番話聽得杜若都不由心驚膽戰,她暗戳戳地壓低聲音衝他道,“司馬燚,你無端端作什麽死?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