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若無用,留不留?
杜若感覺一股氣浪襲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撂進了黑漆漆的大殿裏頭。
砰地一聲,殿門緊閉。
緊接著又哢地一聲,似乎……落了鎖!
“喂!司馬燚你這個混蛋!你放我出去!”杜若爬起來猛地捶門。
某位爺站在門外氣定神閑,“再喊大聲一點,等被人發現你私闖宮中禁地,自然會放你出去——砍了!不是很有骨氣麽?繼續喊啊!”
杜若恨恨地咬牙,“我私闖宮中禁地是死罪,那某些人在禁地之中與人幽會是死是活呢?臨死能拉個墊背的,我也不虧!”
“如此說來,爺該直接把你扔下井。不過一個咕咚就淹死了,似乎有些無趣。”司馬燚語調淡淡,又透著隱隱的森寒,“你說,一個人如果不吃不喝,究竟能熬上幾日?”
這是……打算要餓死她?
杜若啐了一聲,“卑鄙!”然後就沒了聲響。
嗬,還真變得有骨氣了?
那走著瞧。
這位爺當真就把她撂在了這兒,一個縱身躍出了宮牆。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回望月色之下淩煙閣蒙塵的匾額,透著一股死寂之氣。
司馬燚皺了眉心,麵色如霜地決然而去。
去宮門外親自接人的小杜將軍撲了個空,太醫院那邊說杜若早已離開,但宮門守衛又說不曾見人,那就是說人還在宮裏頭。
聽雨閣。
宮女敏兒進來稟報:“郡主,鎮南將軍府小杜將軍托人來問杜小姐可在咱們這兒。”
“若若沒回去麽?”夏侯莞起身。
“哎,郡主怎麽起來了?”敏兒連忙來扶。
“又不是紙做的身子,若若都說過適當地活動一下有益於康複了。”夏侯莞催促著,“快幫我更衣,我去問個清楚。”
敏兒跪地,“郡主,如今天色已晚,如無陛下準許,宮中之人不得隨意出入宮門的。請郡主不要讓奴婢們為難!”
“你們素日侍奉盡心,我不與你等為難。”夏侯莞皺眉,“敏兒,你親自去趟宮門,問問小杜將軍究竟是怎麽回事。”
“奴婢遵命。”敏兒叩首。
夏侯莞望著敏兒匆匆而去的身影,緩緩張開將金玉令緊捏的掌心,凝視良久,唇角露出一絲澀意。
手執金玉令,準隨意出入宮門。可身在這宮中,終還是皇帝說了算了,哪還有什麽所謂的自由?
敏兒趕到宮門時,鎮南將軍府的馬車已經不在。據守門的侍衛說,小杜將軍遇上了睿陽王,二人不知說了些什麽,之後小杜將軍便獨自回了。
“想來睿陽王知曉杜小姐的行蹤。”敏兒如是說。
夏侯莞點頭,“大抵被萬昭儀留在了雍華宮,如此,我也便安心了。”
敏兒道:“杜小姐常說,郡主思慮過重不利於養病,如今杜小姐人在宮中,郡主隻管放寬心,宮中守衛森嚴,再沒有比此處更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這終究隻是敏兒這個小宮女的見地,這宮中雖說守衛森嚴,但卻不一定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似平靜的宮闈之中,暗潮洶湧,一雙雙眼睛如暗夜幽狼,一雙雙蠢蠢欲動的手猶如幽冥鬼爪。稍不留神行差踏錯,便墜入無邊阿鼻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半夜,一聲尖叫劃破了夜空,讓寧靜的後宮騷動起來。
夏侯莞聽說是雍和宮中出了事,藥碗哐當脫了手,“你們說什麽?雍和宮出了何事?”
敏兒見夏侯莞著急了,連忙安慰道:“郡主莫急,是雍和宮的一個宮女,昨夜忽然在自己房中自縊身亡。”
“宮女?”夏侯莞心中仍是隱隱不安,“是什麽宮女?”
敏兒想了想,“聽聞好像叫什麽玉兒的。”
“玉兒?”夏侯莞眼皮一跳,莫不是就是那晚遇見過的那個玉兒?
四皇子剛接手了畫師的案子,昨兒才順著她給的線索查到那玉兒頭上,轉眼這玉兒就上吊死了,難道是玉兒心裏有鬼畏罪自殺?
事情出在雍和宮內,自然萬昭儀也無法置身事外。四皇子司馬赫又是徹查此案的負責人,如今不免與之前的三皇子司馬彰一般,立場變得有些尷尬。
司馬彰倒是醒目得很,察覺到此案與鳳儀宮有牽連,立馬忙不更迭地撇清關係,將案子甩出了手。
可司馬赫卻並不是司馬彰,當初杜若提出讓他去查宮女玉兒之時,其實司馬赫就已經知曉此案必定會與雍和宮扯上關係,但他卻並未避嫌,而是選擇繼續查了下去。
兩兩相較,究竟是司馬彰識時務,還是司馬赫坦蕩蕩,眾人不敢宣之於口,但心中自有評說。
被關在淩煙閣中的杜若自是不曉得宮牆外究竟發生了何事,她昨兒一直在為持久抗戰做準備。
司馬燚那混蛋想餓死她?怕是沒那麽容易!
多虧了司馬顯臨走時在她懷裏塞了不少點心,如今這些可都是她的口糧。從前為了拍戲上鏡好看,她不是沒幹過連續多日就喝幾口麥片粥充饑的事兒。清點了一下那些點心,杜若覺得自己熬個三五日不成問題。
吃的有了,至於喝的……
她尋了容器暫且將自己濕透的衣衫上的水都擰了下來,約莫有個小半盆。髒是髒了點兒,渴不死就成。
杜若盤算著,若是過個三五日司馬燚再不來,她就一把火把這兒燒了,到時候她不信招不來人。
隻是眼下還不到那一步,直覺告訴自己,司馬燚不會輕易殺她。不然當晚直接就把她丟到井裏淹死來得幹淨,何必再多此一舉?
至於為什麽不直接殺她滅口,杜若倒是想不明白。或許是忌憚她爹杜大將軍,或許是之前毫無準備,還得為她的“死”鋪路。
畢竟她昨兒進宮時是有記錄在案的,若是她又在這宮裏頭不明不白地失蹤了,怕是又會要掀起一番風浪。
這廂,司馬燚聽蘇孜薑來報,“爺,那個女人在淩煙閣不哭不鬧,吃好喝好睡好。”
“她哪裏來的吃的喝的?”司馬燚挑眉。
“身上自帶了不少幹糧,喝的是從自己衣衫上擰下的井水。”蘇孜薑如實回稟。
司馬燚沉著臉,“這麽說,這水還是爺送給她的。”
蘇孜薑低頭不語。
事實上,就是這麽回事。
司馬燚麵上陰雲漸聚,“把握好機會,她不能消失太久,否則將軍府和宮裏都會起疑。”
“是。”蘇孜薑應著,又有些遲疑,“爺,若她無用,還留不留?”
“你希望她無用?”司馬燚的目光冰冷。
蘇孜薑隻覺周遭溫度陡降,“奴婢自然希望她對爺有用。”
淩煙閣廢棄的大殿中,杜若忙活完後,蓋著半幹的衣裳靠在牆角就睡著了。她深知保存體力才是最緊要的事,不然哪有精力和司馬燚那混蛋鬥?
隻是睡到半夜,忽然聽到些不愉快的聲響。杜若睜開眼睛,月已上中天,照不進殿內,四處隻有不見五指的昏暗。
側耳仔細一聽,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像極了某種冷血爬行動物!
杜若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把,想尋個趁手的工具防身,可手一伸出去,隻覺指尖一陣刺痛。她頓時身子僵直,心道:壞了!
很快,指尖的刺痛開始化為酥麻,心跳也開始劇烈地加速,連呼吸也似乎變得急促起來。
她哆哆嗦嗦地摸出銀針,憑著感覺紮在了心脈周圍的穴位上。身體越來越冷,冷得像跌進了冰窖裏頭似的,偏偏腦子裏卻好像有一團火在燒,似乎要將她殘存的意識焚燒殆盡……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杜大夫,杜大夫快醒醒。”
杜若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在太醫院的藥房之中。
“杜大夫怎麽睡在這兒了?”負責打掃的小宮人奇怪地看著她,“難怪李大人到處都找不到你。”
杜若自己也鬧不清為什麽自己會在太醫院,她明明記得自己昨兒在那個什麽地方來著?
呃,司馬燚說那是宮中禁地,司馬顯說那是小白狗狗家。好像她也一直沒鬧明白,那究竟是什麽地方。
怎麽此刻又回到了太醫院?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但見食指指尖上有一個已經結痂的小傷口,而自己麵前藥案的小切刀上麵,還沾染著一絲血漬。切到一半的藥材散落在四處,有些還滾落在地。
杜若愣怔了一下,藥材烏頭有麻痹神經的效果,難道自己迷迷糊糊記得的一切都是幻覺?
可自己閑著沒事不回家,躲在藥房裏頭切烏頭做什麽?
似乎越想頭越痛,思緒也越不清晰,算了,不想了!
揉了揉額角,起身迎著陽光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她瞄了眼窗外的日頭,有些不確定地問打掃的小宮人,“什麽時辰了?”
“杜大夫,午時都已經過了。”
什麽?竟然糊裏糊塗地睡了這麽久?
又問小宮人:“方才你說李大人尋我,可是有什麽急事?”
“杜大夫有所不知,雍和宮的一個宮女昨夜上吊死了,萬昭儀受了驚,李大人一大早就被叫了過去。”小宮人道,“還有寧和郡主那邊,也派人來問了好幾回,杜大夫還是趕緊去瞧瞧吧。”
杜若聽罷心中震驚,“雍和宮的宮女上吊?”
“是呢,聽聞還是在萬昭儀跟前伺候的。”
杜若來不及多想,連忙往雍和宮趕。
一進雍和宮的大門,就與四皇子撞了個正著,“四爺,娘娘可好些了?”
司馬赫扶了把氣喘籲籲的杜若,“母妃已服藥睡下,李太醫說隻是受了驚,並無大礙。”
“聽聞死的是玉兒?”杜若問。
“是,本王昨兒才找她問過話,不想她當晚便出了事。”司馬赫歎了口氣。
杜若下意識地說:“那四爺豈不是要避嫌?如今這案子……陛下怎麽說?”
“父皇命本王一查到底,三日內必須給個結果。”司馬赫眉間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緒。
“三日?”杜若皺眉,“陛下當四爺是柯南麽?”
司馬赫下意識問:“柯南是何人?”
“呃,就是一個有名的偵探。”杜若訕笑,轉而正色道,“不知眼下四爺如何看待玉兒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