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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心在大徐,身老青州

  白鹿洞書院中給學子提供的住處雖說是獨間,不是大徐縣城學堂常見的大通鋪,但是也並不算大,一張書桌再加上一張床就佔據了狹窄的房間里的大半空間,再加上一個小書櫥,若是身材稍微胖一些就是轉身也困難,因此許多學子將書桌擺在床前,以床為凳,好能節省些空間出來。


  歸青州並不在這些「以床為凳」的學子行列之中,儘管身為號稱最無法無天的紫陽書院的學子,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他卻更像是個欞星書院的學子。從碑廊回到住處后,他拉出桌下的方凳坐在桌前,腰背挺得筆直,除了所有學子必備的文房四寶之外,歸青州的桌上還擺著拓印所要用到的各式工具,自從五年前接觸到拓印之後,他便喜歡上了這門外人看起來有些枯燥的技法,五年來日復一日堅持不懈的練習,更是讓他成為了所有白鹿洞書院的學子里公認的拓印技法第一,否則也不可能負責碑廊里最具盛名和傳奇色彩的《游白鹿洞歌》六塊碑刻的拓印。


  只見他輕輕拿起桌上的一塊契文擺在身前,盯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又取了一張宣紙覆於其上,把紙輕輕潤濕。他的神情專註,心中的漣漪與此同時漸漸消失不見,重歸平靜。比起讀書和練字,拓印反而更能讓他靜下心來。


  在用撲子撲墨時,歸青州的手腕突然一抖,宣紙的空白處立刻出現了幾個墨點。他輕輕嘆了口氣,將宣紙從契文上揭下放在一旁,盯著契文上的寧心靜氣四個字,心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波動自心底深處再次浮現。


  距離徐河之約的兩百年期限只剩下最後三年,這幾年來青州上下到處都在爭論等兩百年的期限過去后,大徐的態度究竟如何,是讓他們重新回歸大徐,還是說與西河皇帝一樣,將他們看作外人來看待。


  畢竟青州脫離大徐,已經兩百年了。


  兩百年在史書上不過是寥寥數筆而已,但是於青州來說,卻是太過漫長的一段歲月。兩百年裡,大徐換了九代皇帝,西河亦是換了七代。在這七代西河皇帝里,每一代都將青州視作西河版圖的一部分,卻沒有一位將青州的百姓當做西河的百姓來看待。皇帝如此,下方的文武百官甚至於普通的西河百姓自然更是如此,有些西河人將他們對大徐的恨全都傾瀉在了青州人身上,在青州剛「並」入西河的頭十年裡,青州人口從近百萬銳減到只剩下三十萬,西河人當街殺青州人的事情屢見不鮮。


  在青州有一句曾經廣為流傳,一等河官二等西,三等大徐四等青。「河官」指的是西河的官員,「西」指的是西河百姓,而「大徐」和「青」分別指的是大徐人和青州人,說來可笑,明明都是一樣的面貌,體內流淌的是一樣的血液,從西蜀關內來的大徐人到了青州境內和青州人受到的待遇竟是截然不同的。


  那些恨大徐的西河人雖然不爽這些從西蜀關內來的大徐人,但充其量也只敢在背後罵兩句,當著他們的面往地上吐兩口口水而已,因為再做得過一些官府就會介入,但是倘若對青州人,西河人哪怕當街毒打,只要不出人命,巡邏的官兵也只會當做沒看到。


  歸青州摸出白玉佩,盯著這塊在大徐境內象徵將仕佐郎身份的玉佩,左手拇指在玉佩表面不住地輕輕摩挲,有些複雜地低聲呢喃道:「大徐…」


  從最開始硬氣地自稱大徐人到後來妥協地自稱西河人再到如今認命地自稱青州人,這兩百年裡,青州百姓飽嘗絕望的滋味,更有無數士子到死也沒能等來西蜀關內那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號角聲。


  熟悉是因為從父輩那裡聽說過大徐的鐵騎曾如何在西河草原上馳騁,在號角聲中殺得西河人片甲不留,陌生是因為他們到死也沒有聽到過父輩口中那威武雄渾,傳遍八百里連營的號角,西蜀關的城門兩百年來始終關著,不僅將西河人關在了城門外,也把他們關在了外頭。


  此生誰料,心在大徐,身老青州?

  身後房間外,一道綠色的身影突然出現,站在門外朝著房內的歸青州淡淡道:「歸青州,太子有請。」


  歸青州將白玉佩放在桌上,站起身來朝綠袍老祖點點頭,走出房間朝外走去。站在原地的綠袍老祖正要轉身,卻突然瞧見了桌上的白玉佩,稍加猶豫後手一招,白玉佩浮至半空,飛入了他的手裡。


  去延賓館的路上須得經過崇德祠與行台,紫陽書院內行台有兩種,一是普通的平房,靠近崇德祠,經過前年的擴建后現為四柱五問的長方形平房,二是宅院,一共三棟,在最大的那一棟宅院的院門前,歸青州瞧見了毫無攝政王形象地坐在門檻上的徐遠。


  歸青州停下腳步,朝著徐遠彎腰作揖道:「殿下。」


  徐遠笑著問道:「青州這是要往哪裡去?」


  歸青州答道:「回殿下,太子召見。」


  徐遠明明瞧見了歸青州身旁一副西河輕騎打扮的護衛和後方不遠處的綠袍老祖,卻仍明知故問道:「太子?哪家的太子?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大徐什麼時候有了個太子?」


  綠袍老祖抬起眼皮突然看了徐遠一眼,眼睛微眯,心中又想起了御書閣後方花圃里的枯榮草被盜一事,雖說白鹿洞書院現在還沒有表態也沒有找他的麻煩,但是書院上下人人都說是他偷了枯榮草,就連朮赤也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剛剛從延賓館出來來找歸青州的時候,這一路上更是不知道聽了多少風言風語。雖說幾十年西河江湖縱橫,早年間比這更難聽的話也聽過,區區風言風語算不得什麼,但是倘若因此被太子朮赤所怪罪,那便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養蠱和煉丹一樣,都是件費銀子費力的事。這些年來雖說他的武道境界並沒有多少精進,但是靠著西河皇室的財力支撐養出了不少好蠱,實力也算是精進不少。縱觀西河上下,也只有皇室能夠支撐得起他這般不怕失敗,肆無忌憚地試蠱和養蠱。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了幾年好日子之後倘若再讓綠袍老祖去過從前那種扣扣索索的日子,他自然不願。


  這些天來綠袍老祖也暗地裡在調查真正的那個竊賊,心中亦是有幾個懷疑的對象,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徐遠,北元三皇子以及女真太子皇福臨,因為這幾人來白鹿洞書院都有八境高手相隨。其中又以徐遠在他心中的嫌疑最大,畢竟枯榮草失竊的頭一天西河輕騎和大徐黑甲軍剛剛在山下發生過衝突,叫人很難不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徐遠身後,青爐老道突然現身,似笑非笑地看著綠袍老祖。與此同時綠袍老祖感覺到還有另一道來自延賓館方向的氣機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窺視他和青爐老道二人。綠袍老祖將視線移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歸青州心中則是有些無奈,徐遠這番話與其說是說給他聽的,不如說是故意說給他身邊兩個朮赤的護衛和身後的綠袍老祖聽的,因為這番話最後一定會通過他們的嘴傳到朮赤的耳朵里。他恭敬道:「回殿下,不是大徐太子,學生是受西河太子召見。」


  徐遠這才「恍然大悟」,笑著道:「你可別忘了你還欠我《游白鹿洞歌》的拓片,六塊碑刻六張拓片,一張也不能少。如果少了一張,我拿你是問。」


  歸青州心中一動,沉默了片刻後點頭鄭重道:「殿下放心,六塊碑刻六張拓片,一張也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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