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傾瀉
正文:
沈千尋毫不留情的說道:“今日,我隻當你是醉酒。明日,你我便還是沒有半點關係。天色以晚,早些回去歇息。從此處一直向南。”他的口氣,客氣的像是剛剛遇見的人,毫無半點交集。靈兒怎麽也想不明白,難道說剛剛的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幻境而已?
千逸說,酒能使人產生所期望的幻覺。看來真的是這個樣子,否則怎麽也說不通,沈千尋為何在一眨眼間,就能變化如此之大。若說他剛剛的所有舉動言語,都是裝出來敷衍自己的,她死也不信。
沒有理由,沒有證據。隻是她的心告訴自己,沈千尋絕對不是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可如今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卻是那樣的行同陌路。靈兒笑了,笑的那樣撕心裂肺。“我醉了,是我醉了……這一切的一切,隻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看著靈兒肝腸寸斷的樣子,看著她大笑著埋怨自己,沈千尋的心都擰在了一起。他可以很好的偽裝,裝的冰冷,讓人不敢靠近。他更可以裝的麵無波瀾,對麵前女子的絕望的期望視而不見。
“對不起。我不能,我以將此生付之與道,我不能有一點的個人情感。天下大義,眾生安泰。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棄道業和師恩不顧。”沈千尋在心中默默的說道,他多麽希望能將這些話親口告訴她。但正是因為太了解,他不能說,他又怎會不知,若自己不這樣做,靈兒絕對不會放棄這段荒唐的情感,去走自己的道路。
靈兒用最後僅有的微弱之力,支撐著自己。她不甘心的說道:“若這一切都隻是我的一己之念,那這個你怎麽解釋!?”靈兒憤恨的一手拔下頭上的花梨木簪,三千青絲頓時如瀑布般傾斜而下。
靈兒用這木簪指向沈千尋,瞪圓了眼睛等著他的解釋。沈千尋隻是瞥了一眼,絲毫沒有作多停留。“一時興起,拿來試劍。你若嫌它礙眼,收起便是。”言語中透著一絲冷漠,一絲不屑,一絲事不關己。
靈兒錯愕,啞然失聲。這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拚命掙紮的噩夢,瞬間從山巔跌倒穀底……摔的她遍體鱗傷,卻還是無法醒過來。“為什麽這樣對我……”靈兒感覺此話出口,都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因為你我本是天敵,妖魔和道義,永遠皆是不相兩立。”沈千尋淡若平河的凝視著沒有盡頭的前方。靈兒以為他根本不屑於看自己,可又有誰知道,他不敢去看那樣一張令人不忍憐惜的麵孔。他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上前去,不管不顧的說道:“我是騙你的!”沈千尋做出厭煩和冷漠的樣子,就勢閉上了眼。
靈兒看著沈千尋的樣子,卻根本不想放棄。靈兒天真的抹著眼淚,笑著走上前說道:“千尋,我知道你是不得以,才這樣說的,對不對?你告訴我,你是迫不得已的啊?”靈兒看著沈千尋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答案,找出破綻。
沈千尋不耐煩的向後退著,和靈兒吼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你聽到的,都是我想說的,我沒什麽迫不得已。此生此世,道業才是我的唯一所修。你這樣會令人厭煩!”靈兒撕心裂的搖著頭說道:“你敢起誓,你對我就一點感覺沒有麽?”
沈千尋冷笑道:“當然有,但隻是我對妖的感覺,和所有的妖一樣,沒有差別!”靈兒心灰意冷的看著麵前這個絕情的他,感受著手中花梨木簪帶給自己冰冷的溫度。抬起手,心碎的說道:“人已去,情已絕,空留相思有何用!”
果然,下一瞬間,靈兒用盡全力將這剛沾上她發絲氣息的簪子,奮力的向遠方拋去。一時間,風氣雲湧。花梨木簪在夜空中劃破一道耀眼的拋物線,最後了無生息的落在黑夜中的叢林深處。“轟——”夜空中忽然響起了震耳的雷聲。
靈兒隻覺自己已經被抽空了,根本完全忽視了這平日裏最畏懼的雷霆之音。沈千尋僵在原地,不作任何表現。頃刻之間,大雨瓢潑而下,讓人來不及躲藏。靈兒站在雨中,沈千尋站在亭子內。雨水將二人就此分隔在兩個界限當中。
“沈千尋,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我是妖,你最好不要對我動心。若你今日說了違心話,我隻願你愛而不得,棄之不能!”傾盆的大雨夾著珠子般大小的雨點一下一下的打在靈兒的身上,疼痛之感,讓靈兒異常的清醒。
沈千尋站在哪,滴雨未沾。傾泄的雨點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刮著靈兒的每一存肌膚。大雨如注,她就立在雨中,任由雨水將她淋的遍體鱗傷。而他卻隻能一動不動,隻眼看著這一切。因為有時候,無所作為,往往是最傷人的。
靈兒不知臉上冰涼夾著溫熱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她一直的擦,像是在和自己賭氣。但無論怎樣的抹,都還是不濟於事。“啊--”靈兒悲痛欲絕的對著黑夜大聲呼喊,想要把自己放空。
這決絕的聲音,是尖銳的利刃,深深的刺進沈千尋的心髒。痛到骨髓,卻連喊痛都不能,隻能隱忍。靈兒竭盡精力,最後看了一眼如雕塑般,連眼神都沒有神采的沈千尋,轉身離去……沈千尋的所有,在這一刻,被抽走了。他不知現在該走該留,是悲是喜。
看著那在雨中離去的背影,沈千尋隻能將這模糊不清的輪廓,緊緊的印在心中。“對不起,希望你能過得更好。”沈千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念著。一路向南,直到確定已經脫離了沈千尋的視線,靈兒才再次失聲痛哭。蹲下身來,緊緊的抱住自己,卻沒有一絲的溫度
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大雨滂沱之中。沈千尋再也裝不下去了,踉蹌的做到身後亭子的長廊上。頭腦一片空白,回手的時候,突然碰到了什麽。沈千尋木然的回過頭去,是靈兒的酒盞。拿起來,還有一大半的酒。緊緊的蹙起額眉。
師兄會在開心或是不開心的時候,去喝酒;靈兒會在憂愁難解的時候喝酒;是否自己愁腸百結之時,也可無所顧忌的喝酒?沈千尋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酒盞,微微抬手,將一線美酒倒入喉嚨。與靈兒不同的是,他並沒覺得辣,可能是自己已經麻木了,就如喝那五靈山的泉水一般,甘洌,清香,這一瞬間,他愛上了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