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十度（五）
夜幕降下。
星辰稀疏。
夜風變得更加涼了。
幽幽燈火在李伯家亮著。
最後只有顧遠、孫濤、楊胖子和王芸嬌留下來。
靈堂內很安靜。
顧遠看著一張張紙片上記錄的古怪故事，每看一個故事，他的心臟就會酸澀一分。
這些故事全部是李伯為他收集的，紙片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手寫的。
在數天前。
二中門口遇到李伯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和李伯多說兩句話？
為什麼沒有多陪李伯一會？
只有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或許這是人的通性吧！
將一張張紙片看了一遍。
把生鏽的鐵盒重新蓋上，目光看向李伯的黑白遺像。
顧遠沒有說話。
孫濤、楊胖子和王芸嬌也沒有說話。
半晌后。
顧遠聲音落寞：「去幫我買瓶白酒，我要和李伯喝兩杯。」
孫濤站起身：「我去買。」
當年顧遠在二中上學的時候，李伯平時沒事喜歡喝兩口小酒。
一次。
顧遠想要陪著李伯喝兩口。
這老頭兒當時臉色酒醉微紅：「小兔崽子，這酒可不是小孩子可以喝的。」
那天。
李伯喝了很多酒，明顯有些醉了。
「喝酒可以麻痹自己，這酒的滋味不好，又苦又澀的，你說有什麼好喝的？」
「我不喜歡喝酒，你以為我喜歡喝酒嗎？常喝酒的人，不一定就喜歡喝酒。」
「我只是喜歡喝酒後迷糊的感覺，這樣我就可以忘記很多事情了，這樣我就可以假裝有些人還在身邊，這樣我就可以開心的笑了。」
當時的李伯仿若自言自語。
又仿若在對顧遠說話。
那時候。
顧遠一直以為李伯喜歡喝酒，那時候的顧遠聽了這番話，他也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不知道李伯的妻子和兒子都死了。
「李伯，我不是小孩子了，喝兩口酒有什麼關係？你真是夠小氣的。」顧遠如是說。
李伯將酒瓶抱在了懷裡：「等你什麼時候長大了，我才可以讓你喝酒，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顧遠不再有想喝酒的念頭了：「你等著，以後我一定把你喝趴下。」
時至如今。
顧遠也沒有和李伯一起喝酒的機會。
在大學畢業那天。
林偉忠找上顧遠。
那晚顧遠喝的爛醉如泥，他想起了李伯的話，漸漸明白了李伯心中的難受。
喝醉了酒。
迷糊的感覺很好。
這樣就可以試圖去忘記很多事情。
孫濤很快把酒買回來了，他買了兩瓶五糧液，順便還買了一些熟菜。
之前匆匆忙忙趕來這裡，他們沒來得及吃晚飯。
顧遠倒滿了一杯酒。
他面對李伯的黑白遺像，將酒杯放在了地上后，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李伯，今晚我們一定要喝個痛快，我們的約定還有效，我說過要把你喝趴下的。」
一口悶。
一杯酒進入口腔，刺激味蕾，通過喉嚨，流入胃裡。
顧遠吸了一下鼻子：「李伯，你說話不算話啊！還沒開始喝，你怎麼就躺下了？」
酒杯再次倒滿。
楊胖子攔住了顧遠：「遠哥，人死不能復生，李伯絕對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我們一起陪著你慢慢喝，陪著李伯慢慢喝。」
王芸嬌也說：「顧遠，我和李伯接觸的不多，我不懂你和李伯的感情，但傷心不是用酒可以麻痹的，喝酒是可以忘記很多，尤其是在你喝醉了，那種醉生夢死的感覺，是傷心難過的讓人最嚮往的。」
「可顧遠，夢始終有醒的一天，我們終究要面對現實的。」
顧遠不再一口悶了，他喝了一小口，說：「我們是要送李伯最後一程，不能讓李伯覺得冷清了，說些什麼吧！讓李伯熱熱鬧鬧的去另外一個世界。」
孫濤抿了一口酒：「顧遠，說說你的事情吧！李伯應該也很想要聽的。」
「我爸對你是推崇萬分，他心裡真的很佩服你，這幾天他對我說了很多你的事迹。」
「那家近一兩年開始快速崛起的創天科技，居然是你一手組建的，面對你這樣的怪胎，我現在很坦然了，我可沒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創立出一家如此規模的IT公司，甚至給我一輩子，我或許也抵達不了你現在的高度。」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不同，我所看到的風景一直是你的背影，而你所看到的風景卻是燦爛的遠方，所以我永遠也追不上你。」
王芸嬌聲音略低的說：「我也聽說過創天科技，那家公司居然是顧遠你組建的？這麼說來你和楊胖子在一起工作，這楊胖子是跟著你混了？」
「顧遠，你公司還缺人嗎？我的工作能力還是有一些的，如果你的公司願意聘用我，我明天立馬去辭職，工資多少我一點都無所謂，我想要再次看到你光彩奪目，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奇迹，如同你當年在二中的時候。」
孫濤也急忙說：「顧遠，原本我打算去我爸的公司從底層職員做起的，現在我想要改變主意了，我也想去你的公司工作，從底層職員做起就可以。」
「我知道自己這輩子是追不過你了，所以我改變了目標，既然不能夠自己成為光彩奪目的牛人，那麼就讓我來見證牛人的誕生吧！我現在想想都有些興奮。」
孫濤一口乾了杯中的酒，他的臉色有些發紅，手掌忽然握緊，他是真的激動了。
顧遠沉默了兩秒后：「我拿著股份退出創天科技了，這次打算回來重新創業。」
孫濤和王芸嬌微微一愣。
隨後，他們兩個是更加興奮了，孫濤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顧遠，你打算重新開始了？那你一定要讓我加入，我想要看著你一步一步的走上巔峰。」
「以你的能力，就算退出創天，你很快可以組建出第二個創天，我想要成為一名見證者。」
王芸嬌隨即說：「顧遠，也一定要算我一份，公司組建你肯定缺人手的。」
耳中傳入孫濤和王芸嬌的聲音。
顧遠怔怔看著李伯的遺像，心中暗自說：「李伯，今晚你不會孤單了，你認為我會一飛衝天，你幫我把牛吹出去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吹破牛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