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十度（八）
在夏美珍和羅心琪到來之前。
整個包廂里的氣氛十分古怪。
幾乎所有人都以孫濤為中心，踏上社會之後，自然無法保持學校的單純。
在曾經的學生時代是風雲人物又如何？
只有王芸嬌會時不時和顧遠說上兩句，而楊胖子整個過程中一直沉默寡言。
夏美珍是老羅的妻子。
一個典型家庭主婦般的女人，曾經在二中擔任過語文老師，深受當時學生的喜愛。
當初也教過顧遠他們那班一個學期的語文。
顧遠對於夏美珍也很熟悉，當初寒假和暑假住在老羅家的日子。
夏美珍對他格外關心，每天會做很多拿手菜，每次吃飯，一個勁往他碗里夾菜。
這讓當時老羅和夏美珍的女兒吃味的很。
他們兩個的女兒羅心琪，比顧遠大上幾歲的。
顧遠上初一的時候，羅心琪上高一。
當再次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顧遠的心突然很酸澀，記憶中夏美珍總帶著柔和的笑。
每次顧遠都會喊一聲夏姨。
如今柔和的笑在夏姨臉上消失了，愁雲布滿了她整張臉，頭髮也基本全白了。
據說當初得知老羅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後，夏姨是一夜白頭。
有種愛情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還有一種愛情叫做你若不棄，我便不離！
夏姨對老羅用情至深，一夜白頭，可見一斑。
記得第一次去老羅家裡，遇見羅心琪的時候，她對顧遠充滿了敵意。
因為老羅時常在羅心琪面前提到顧遠。
久而久之，羅心琪對顧遠產生了排斥心理，每次只要她考試考得不好，老羅都會拿顧遠的例子對她說教。
在沒有見到顧遠之前，羅心琪認為顧遠就是一個書獃子。
如今的羅心琪已為人母，前年的時候剛剛生下一子，可在老羅發生意外后，丈夫就和她離婚了，所謂人渣不外如此！
羅心琪臉上充滿了憔悴，整個人像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的樣子。
在夏美珍和羅心琪走進包廂后。
孫濤和王芸嬌等人全部上前喊了一聲：「夏老師。」
魂不守舍的楊胖子也打起精神喊了一聲，輪到顧遠的時候，他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他聲音乾澀的喊：「夏老師。」
夏姨。
這個稱呼他喊不出口，曾經喊過百次、千次的這個稱呼。
夏美珍和羅心琪看著顧遠。
夏美珍勉強露出了笑容：「小遠，幾年沒見，你對我這麼生疏了嗎？當初你可說我是你一輩子的夏姨。」
面對別人，夏姨因為老羅，她根本笑不出來。
而面對顧遠，這個曾經一聲聲喊她夏姨的人，她卻勉強露出了笑容，她和老羅一樣心裡把顧遠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這些年沒有見到顧遠，她也想念的很，如今終於見到了，她不能夠讓顧遠為他們一家子擔心。
她知道顧遠這幾年沒有聯繫他們一家，肯定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要不然以她對顧遠的了解，這孩子絕對不會如此的。
夏姨的聲音。
讓顧遠身體緊繃了一些，他突然覺得這幾年自己錯過了很多，心裏面的酸澀瘋狂蔓延，猶豫了一下，他說：「夏姨，這幾年我……」
夏姨直接打斷了顧遠的話：「小遠，你的性格，難道我還不了解嗎？難道老羅還不了解嗎？」
「這幾年老羅一直在嘟囔著你，他也時常會對我這樣說，美珍啊，顧遠那小子肯定在外面遇到挫折了，在學校里那樣的嘚瑟，踏上社會了受點挫折也是好事，你可不要怪那小子一直不來看我們。」
夏姨眼眶濕潤。
眼睛變得紅彤彤的。
顧遠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呼吸有些難受，腦中老羅憨態可掬的模樣不斷回蕩，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里的聲音彷彿被卡住了。
羅心琪遞給了夏姨一張紙巾，她說：「顧遠，你個沒良心的傢伙，當年是你向我先低頭，喊我一聲心琪姐的，我的婚禮我聯繫不到你，我兒子出生你也沒來，在外面受了苦，受了難，難道不應該回家看看嗎？」
「我們都把你當做一家人看待的，你不知道老羅這幾年多麼的擔心你，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擔心一個人的，我這個做女兒的可吃了很多回的醋了。」
顧遠牙齒微微咬緊。
他臉上的冰冷和淡漠早已無影無蹤了。
當年住在老羅家裡。
羅心琪完全把他當做了死對頭，一句話也不會和他說。
一次羅心琪又被老羅訓斥了，她跑到院子里一棵上百年的老樹前，手裡拿了一根枝條，不停的抽打著百年老樹，振振有詞的說：「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顧遠顧遠的，他不過只是個小屁孩，我有哪裡比不上他的？到底我還是不是親生的了？」
「你當然是親生的，這一點不用懷疑，曾經我也被一個老頭折磨了六年時間，你只是被老羅拿來和我比較一下，你就知足吧！」
一道淡淡的聲音從百年老樹上響起，當羅心琪抬頭的時候，看到躺在樹榦上顧遠正向她招手。
在羅心琪覺得丟臉之時，顧遠又說：「心琪姐，我們和解吧！我可以給你說說我的事情。」
顧遠從百年老樹上爬了下來。
羅心琪當初根本不領情，但隨著顧遠緩緩說起自己當年的事情。
羅心琪來了興趣。
故事裡。
顧遠把顧老頭對他的折磨無限放大，女人都是充滿同情心的，當時才初中的顧遠，他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所以，只能夠委屈一下顧老頭了。
聽完了顧老頭對顧遠六年小學時光的折磨，羅心琪頓時覺得顧遠不討厭了，她開始心疼，甚至是憐憫顧遠有這麼一個爺爺了。
乃至在之後的很多年裡，顧老頭在羅心琪眼裡，一直是一個可惡的老頭。
當時的羅心琪聽完了顧遠的事情后，她沒有理會顧遠，朝著屋裡走去。
但，走到一半的時候，她腳下的步子停頓了一下：「小屁孩，我就勉強認你這個弟弟了。」
「你不要以為這就能夠和解了，還要看你之後的表現。」
羅心琪一個人自言自語的為自己說出的話解釋著。
很傻。
也很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