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度（三）
顧遠自此登上了二中的舞台。
從那天起一中和二中的交流運動會。
顧遠包攬了所有短跑和長跑的項目，只要是他參加的比賽，最後全部是他第一個衝過了終點。
同時。
在學習上。
顧遠也展現出了奪目的光芒，一次次考試獲得的全校第一，他如同一把沒有刀鞘的鋒利刀子，不懂得掩藏自己的光芒，橫衝直撞的在激蕩的青春中衝刺。
錢禿子越說越來勁，連帶著楊胖子和王芸嬌也陷入了從前的回憶里。
顧遠的腦中卻突然浮現了一個老頭兒的面容。
這個老頭兒叫顧興南。
顧遠的親爺爺。
而年少時的顧遠一直沒大沒小的叫他顧老頭，或者乾脆直接叫他老頭。
顧家祖上據說經營過一家鏢局。
身為鏢局中人自然要身手了得，顧家還真傳承了兩本所謂的「武功秘籍」下來。
顧家所謂的「武功秘籍」，其實就是幾套強身健體的莊稼把式。
但顧興南把祖上傳下來的兩本所謂「武功秘籍」當成了寶貝。
練了幾十年，還真被他練出了一些門道。
普通的三到四個成年男人，顧興南可以輕鬆的將其放倒，當年附近認識的人，全部會尊稱他一聲「顧師傅」。
顧遠在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每一個孩子心裏面都有一個英雄夢，顧興南也想要將顧家的莊稼把式傳授給自己的孫子。
在他的哄騙之下，當時才小學一年級的顧遠，他懵懵懂懂的就上當了。
每天一大早。
甚至天還沒有亮透。
顧興南會毫不客氣的將睡夢中的顧遠拉起來跑步，說是要給顧遠打基礎。
尤其是在小學的寒假和暑假。
顧興南更加地獄式的訓練顧遠，當時懵懵懂懂的顧遠，他簡直恨透了這個老頭，他當年之所以會沒大沒小也是因此而來的。
有一次四年級的寒假。
屋外下著飛揚的大雪。
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舞著，地面上堆起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顧興南還是沒有放過顧遠，一大早把他從被窩裡拉了出來。
周圍的鄰居大門緊閉，正值新年，很多人還在夢裡會著周公。
嘴巴里不斷哈出熱氣的顧遠，他被顧興南督促著在飛揚的大雪中奔跑了起來。
這一天奔跑的距離比從前還要長。
顧遠在前。
顧興南在後。
一老一少的身影，逐漸模糊在了大雪之中。
可以說小學六年時間，對於顧遠來說都是非人般的生活。
除了要保持學習不落下，還要經受顧興南的摧殘。
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當時懵懂的顧遠，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不管是寒冷的冬天，還是炎熱的夏天。
小學六年級暑假。
即將要升入初一了。
在暑假的最後一天早上，顧興南帶著顧遠跑了很遠很遠，是往常距離的五倍左右。
最終顧興南還帶著顧遠登上了附近的一座高山頂。
在踏上山頂的那一刻。
即將升入初一的顧遠，他渾身的衣衫完全濕透了，整個人如同是從湖水裡撈出來的。
躺在山頂的顧遠，怔怔的看著天空中在剛剛升起的太陽。
這輪太陽就好像是他自己，正要慢慢的逐漸綻放出屬於他的溫度和光芒。
「小遠，你明天就要升入初一了，你也不算小孩子了，這人吶，貴在堅持，我用了六年時間幫你打基礎，你的身體素質肯定遠遠超越其餘同齡人了，以後我不在逼著你起來跑步了，至於你口中的那些莊稼把式，你什麼時候想學，再對我說吧！」
坐在山頂的一塊巨大石頭上的顧興南，他沒有看著躺在地面上的顧遠，他的眼神望著遙遙升起的太陽。
「小遠，以後遇到任何難事，你都要想想你曾經堅持了六年的長跑，只要有一顆恆心，你有什麼事是完不成的？」
當時的顧遠不明白，顧老頭為什麼中途放棄了？為什麼不逼著他學習那些莊稼把式了？
時至今日，顧遠仍舊是沒有想明白。
在他小學六年的時光里，最讓他深刻的一幕。
就是一個老頭一步步緊跟在一個少年身後奔跑的場景。
少年加速。
老頭也加速。
少年減速。
老頭也減速。
就像是為雛鷹護航的雄鷹，幫助自己的孩子一步步成長。
這也是為什麼在升入初一那年，一中和二中的交流運動會中，晚跑了半圈，最後顧遠還能夠超越一中的學生了。
那一刻的耀眼，有一半屬於顧老頭，還有一半是屬於顧遠的。
沒有顧老頭的督促，顧遠不會有如此驚人的速度和耐力，當然如果沒有他自己六年的堅持，他也不會在那一刻光彩奪目。
所以說，那一刻的耀眼，屬於顧遠和顧老頭兩個人的。
升入初中之後。
沒有了顧老頭的督促，顧遠也改不了每天長跑的習慣了，乃至升入高中之後，住在學校里，他每天在宿舍第一個起床，為的是能夠去學校的操場多跑兩圈。
「我說了這麼多，應該知道你們這位學長從前的榮耀了吧？」
錢禿子激動時尖銳的聲音傳入顧遠耳朵里，把他從對顧老頭的回憶里拉了出來。
錢禿子說了很多關於顧遠初中時代的事情，不僅說了顧遠初一長跑的事情，還說了初三畢業那年，顧遠用德語流利演講的事情，聽得圍攏過來的學生是津津有味的。
「顧學長，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了，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偶像。」
「顧學長，你是怎麼做到的？在學習上年年獲得第一，這證明你先天腦袋聰明，為什麼你的體能也這麼好？晚跑了足足半圈，你最後還能夠追上，並且將對手狠狠的甩遠，被你甩遠的可是一中的初二和初三的學生吧？你當年才初一。」
……
面對如今二中學生崇拜的目光，顧遠聲音淡淡的說：「如果你們在小學一年級開始，每天就無窮無盡的長跑，不管烈日高照，還是颳風下雨，你們早晚有一天也會跑到別人前頭去的。」
顧遠臉上的冰冷融化了不少。
腦中顧老頭的聲音再度響起。
人吶，貴在堅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