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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姐老了!

  他叫楚河。


  今年二十六歲。是柳月看著長大的。也看著他離開自己,投入別人的懷抱。


  當他映入柳月眼帘的那一瞬間,她那雙傾倒無數男人的桃花眸子紅了。濕了。滾下淚珠。


  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死亡。她本以為自己的心臟足夠強大。可當他出現時,柳月忽然想到若自己死了,便再也見不到他。不能跟他講話,聽他說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瞬間又轉化成對他的擔憂。


  他單槍匹馬而來。難道真的不怕死嗎?

  「你是誰?」蜥蜴眼見著對面的陌生男子一步步走來,用力緊了緊手中的手槍。「你再往前一步,她就會死在你面前。」


  楚河止住腳步。食指與拇指慢慢拭擦軍刀上的血跡:「這裡的三個人,只有我對你有威脅。你偏偏拿槍指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當恐怖份子當到你這種地步,實在悲哀。」


  蜥蜴早已不復何寧初見時的冷靜從容。他能感受到蜥蜴在害怕。害怕楚河。


  視線不由落在楚河臉上,這個正式工作為白大輔導員的傢伙,還真是每次出現,必讓人另眼相看啊。


  「讓我教你一個合格的恐怖份子現在應該怎麼做——」楚河吐字清晰道。「首先。將你的槍口從她的額頭挪開,然後對準我。」


  「第二步。努力瞄準我的頭部或心臟——當然,頭部攻擊點比較小。瞄準心臟的話,即便失手不能一槍致命,也能大大降低我對你的威脅。」楚河微笑道。「考慮一下?」


  蜥蜴咆哮道:「不用你教我怎麼做!?她會死,你也會死在這裡!」


  楚河攤開手,漫不經心道:「這麼肯定?」


  蜥蜴迷茫了。


  他不明白楚河哪裡來的自信。同樣搞不懂他手裡只有一把刀,卻敢與擁有人質的自己叫板。


  他有什麼陰謀?


  又為什麼讓自己開槍打他?


  從楚河喊出他的名字與任務酬勞之後,蜥蜴便對楚河的身份感到極大的迷惑。從而對他每一個行為,每一句話都作出慎密的分析。他絕對是一個合格並十分優秀的恐怖份子。但在楚河面前,他好似一個剛入行的菜鳥,需要楚河手把手教他。


  「你的通訊工具有信息傳進來。」楚河大而漂亮的眼睛有節奏的眨了眨,說道。「對方讓你同時以這位美麗的女士為人質威脅軍方,讓軍方儘快做出決定。」


  蜥蜴聞言,不由低頭瞥一眼腰間的通訊工具。


  就是這一瞬。柳月動了。


  楚河眨眼睛的動作是做給她看的。這是他們兒時便建立起來的默契。她不動聲色偏頭,讓藏身於她身後的蜥蜴的心臟暴露出來。


  驚魂一霎。楚河動了。


  他早已蘊滿勁道的右臂猛地甩出。軍刀如鬼魅般激射而出。


  撲哧!


  軍刀沒入蜥蜴咽喉,只剩刀柄留在咽喉之外。


  一刀致命。


  從擊殺蜥蜴部下到摧毀蜥蜴的心理防線,隨後故弄玄虛說出讓蜥蜴生疑,並十分費解的話語。直至此刻的雷霆一擊。


  楚河在這場恐怖份子綁架案中展露出強大的心理素質與冷靜。尤其對方還是撫養他十六年的柳月。


  蜥蜴捂住不斷湧出血水的咽喉,睜大雙眸。至死無法相信楚河竟是用那把他一直不曾放在眼裡的軍刀殺了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媽的。」眼見殺伐果斷的蜥蜴慘死於楚河之手,何寧咽下一口唾沫,虛弱道。「跟拍電影似的。」


  柳月怔怔地站在原地。那雙發紅的美眸死死盯著前方的楚河,只是咬著唇,一言不發。


  她相信楚河。所以她偏頭。


  上一次玩這種遊戲,是楚河八歲那年用石頭砸柳月身後的追求者。她很配合,他很准。


  十八年後。他用同樣的眨眼暗示,她用相同的動作偏頭。這一次,他用刀格殺要殺她的恐怖份子。她很配合,他很緊張。比五年前保護那位在軍方能通神的首長還要緊張。


  他步伐沉穩地走向她。


  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細緻。直至來到女人面前,他抬起右手,在褲腿上拭擦了幾下,伸向女人柔聲道:「姐。我們回家吧?」


  柳月仍站在原地,目光柔軟地盯著楚河那比鋼琴家還要修長的手掌。良久后才伸出素手,與楚河緊握在一起。


  他因過度緊張而手心冒汗。不止手心,他的後背亦沾滿了汗珠。


  柳月懂。什麼都懂。


  哪怕他一個字都不曾多說。哪怕他在面對蜥蜴時表現得那般淡定從容。可她知道、懂他的心。


  柳月抓起楚河的手心,放在她滑膩的臉頰上輕輕摩挲,喃喃道:「傻瓜,為什麼要來?」


  「因為姐在這裡。」楚河輕聲道。


  「萬一死了呢?」柳月抬眸。


  「死了姐肯定就原諒了。」楚河傻笑道。


  「傻子。姐是生自己的氣。」柳月雙眸泛著怨意。「氣在你最美好的年華,姐老了。」


  「姐永遠不會老。」楚河走近女人,深情凝視那早已烙印在腦海中的容顏。


  何寧目睹這對相差九歲的男女深情相視的畫面。心頭冒出一句特矯情的句子: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


  楚河來之前便通知了警方和救護車,將失血過多的何寧扔進急救車,後者拉住楚河道:「現今白城大亂。像你這麼優秀的軍人,沒有考慮幫忙嗎?」


  楚河推開他的手臂,大笑:「我早已經被白城軍區革職。」


  何寧盯著大笑中的楚河,心中莫名悲涼。輕嘆一聲,道:「我聽說過你的事兒。沒錯,軍方的確對你不公,甚至有點恩將仇報的意思。但——」


  「你再浪費急救時間,去了醫院也救不活。」楚河打斷何寧。


  何寧神色一黯,躺在病床上不再言語。


  目送救護車離去,楚河回頭望向柳月:「姐,咱們回家吧。」


  柳月輕聲道:「送我回家再偷偷過去?」


  楚河愕然。故作不解道:「去哪兒?」


  「姐看著你長大。」柳月不動聲色道。「不用裝糊塗。」


  「姐不反對?」楚河試探性地問道。


  「姐也是軍人。」柳月道。「去做你該做的事。」


  楚河恍然。


  柳月不再是那個任何時候都害怕他受到傷害的女人。


  她是軍人,萬歲軍副師級軍官。指揮過大型反恐行動的軍中精英。如何會反對?


  「是!」楚河向柳月敬禮。


  後者抿唇一笑。顛倒眾生。


  從這一刻開始,她與這個至愛的老弟大約要換一種方式相處了吧?

  他曾為軍方立下汗馬功勞,卻被軍方間接放棄。流放絕境五年而不得回家。


  他受了無盡的委屈與指責。甚至被軍方打上各種負面標籤。可他仍是最優秀的軍人。


  被革職又如何?


  深陷囫圇又何懼?

  他說過,軍人的職責是保衛疆土與人民。


  曾經是。


  如今依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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