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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0章 :幸福的靠山

  師母已經有一百零八天沒有動過葷腥了。


  連帶無肉不歡的老頭,現在看到街上跑的小狗,眼睛都會冒綠光。


  白搭。


  李南方不敢讓師母生氣,老頭更不敢。


  如果說李南方把師母當作親媽來孝順,那麽她在老頭心中,那就是親媽!


  所以老頭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早點有那個兔崽子的消息。


  師母答應他,等南方有了消息後,他才能開葷。


  望著那條大模大樣從他麵前走過時,還故意抬起後腿,衝著他撒了泡尿的土狗,老頭恨的牙床癢,卻不敢抬腳踢出去——南方沒有消息時,老頭絕不能做一件壞事,這也是師母的聖旨。


  重重歎了口氣後,老頭回家走到窗下,拿起繩子和斧頭,準備去被柴火時,回頭看了眼西屋。


  這間屋子,以前是雜物室,現在卻成了佛堂。


  也可以說是道觀。


  裏麵除了供著觀音菩薩外,還有三清老人家們,香火嫋嫋,這一百零八天內從沒斷過。


  這些天內,師母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在這兒。


  師母這是在為李南方祈福。


  為嶽梓童超度。


  卻害老頭獨守空房三個多月,個中滋味,簡直哽咽不能言——

  呆望著西屋半晌後,老頭又無聲的歎了口氣,把繩索背在肩膀上,轉身剛要出門,就看到門外已經站了幾個白色麻衣,頭戴白色綾緞的女人。


  看到這些女人後,老頭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因為從家裏多了做不知該叫佛堂還是道觀的後,每天天剛亮時,這幾個女人就會來這兒,陪著師母燒香,枯坐。


  個頭最高的姓李,李牧辰。


  她左邊的姓展,展星神。


  個頭最為嬌小的姓陳,陳魚兒。


  這三個女人,都是被李南方那個兔崽子禍害過的可憐人,卻每天為他祈福,簡直是造孽哦。


  其實她們在來到八百的第二個月,就想和賀蘭小新等人那樣外出,去東省濱海的海上搜救公司“上班”,和她們輪流出海,但楊逍不允許。


  誰他小姨死翹翹了後,楊逍就自動升級為大姐大,讓沈雲在把孩子放下回南韓,她就得乖乖的回去,讓陳魚兒她們乖乖在家等,她們就得在家等。


  仿佛約好了那樣,每天早上老頭出門時,她們就會出現在門前。


  等老頭走遠後,她們才會去西屋,默默的陪著師母祈福。


  其實老頭感覺,這三個女人對李南方那個兔崽子,應該沒多少好感,現在為他祈福時,可能暗中詛咒他一定要死在外麵——

  老頭對她們笑了下,邁步。


  嘟,嘟嘟!


  西屋內忽然有電話鈴聲傳來。


  莊嚴肅穆的佛堂或者道觀內,竟然有電話在,也著實不嚴肅了些。


  可這是妻子要求的,老頭隻能乖乖照辦。


  電話鈴聲不是太響,可聽在老頭,聽在籬笆門外那三個女人耳朵裏,卻像驚雷那樣,震的大家無法呼吸-——全都驀然抬頭,看向了那邊,心跳聲仿佛也停止了。


  好像過了一萬年那樣漫長,西屋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短短數月就清減了許多的師母走了出來,迎著東方升起的半截金色朝陽,對老頭柔柔的笑了下:“當家的,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吃葷了。”


  “吃葷?哈,葷有什麽好吃的?還是豆腐味道美。”


  老頭哈的曬笑一聲,嗅到嘴裏冒出來的豆腥味後,隻想吐。


  他連忙抬起頭,咽了口口水,也看向東方,感慨的說:“唉,以前怎麽沒看到朝陽這樣美?”


  褪去那層金色的陽光,灑在三浦輕盈清純的臉上,有絢麗的五色閃爍。


  那是淚水在陽光下泛光。


  她可憐的老爸,竟然被田中此名一石頭砸死了。


  於是從這一刻起,輕盈就成了孤兒,自動升級成了船老大——

  船小二是啞巴,或者說叫李南方。


  三浦輕盈心傷之餘,也有些驚訝,發現越來越看不懂李南方了。


  從上島櫻花好像瘋了般狂吻他的動作中,就算傻瓜也能看出,她有多麽的愛這個男人。


  可他卻最多輕拍了幾下她的背,依舊一言不發。


  當一個女孩子開始正式對一個男人感興趣時,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上島櫻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遙想當年,如果她沒對野蠻霸占了她的李南方感興趣,那麽就沒今天的上島櫻花,就不會終於找到他後,會激動成這樣。


  更不會在激動過後,她的雙眸中又浮驚懼之色。


  她終於發現了李南方的冷淡,以為他因害死嶽梓童後,不想理睬她,不想理睬所有苦苦尋找他的女人們。


  現在的李南方,是為喚醒他不惜自殺的嶽梓童,想看到的?

  不是。


  絕不是!

  上島櫻花恐懼的搖頭時,李南方終於有所動作,用右腳腳尖,在沙子上劃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在沒找到嶽梓童的屍體之前,他不會再說話,更不會和任何一個女人歡愛。


  他這是在用這種非常可笑,也是對上島櫻花等人不公平的方式,來贖罪。


  更是委婉的告訴上島櫻花,他還要繼續找下去,不會跟她回家。


  上島櫻花明白了,很想勸他,隻是嘴唇輕顫了下,卻不敢說。


  因嶽梓童之死而悲傷心死的李南方,比他發怒時,更可怕。


  可上島櫻花絕不許他就這樣下去,必須得把他從哀傷中拽出來,哪怕因此而失去他。


  上島櫻花用力咬了下嘴唇,剛要說什麽,卻又閉上了嘴。


  她看到漁船上那個女孩子走了過來。


  三浦輕盈的小臉上,滿是無處可去的惶恐,卻用力抿著嘴角,盡可能表現的堅強些,暫時拋棄喪父之痛,走過來做她該做的事。


  她對李南方彎腰,深深的鞠躬時,淚水滴落在沙灘上,轉瞬不見。


  李南方定定的看著她,當然不會說話。


  “謝,謝謝你,流、李南方。謝謝你,能幫我爸報了仇。”


  三浦友和是被田中此名一石頭砸死的,李南方殺了他,就算幫三浦輕盈報了殺父之仇。


  李南方緩緩搖頭,好像笑了下。


  隻是,不等笑容自他嘴角浮上,就消失了。


  這一百多天過去後,他幾乎連說話功能都喪失了,又怎麽會記得怎麽笑?

  總之,他這個動作,就是表示不用謝的意思。


  嗚啦,嗚啦的笛聲響起。


  幾輛警車,救護車,終於趕來了七十二號海域。


  “兩位,我去配合警方調查,就不打攪了。”


  三浦輕盈抬起頭,擦了擦淚水,低頭快步走向路邊時,經過上島櫻花身邊,發現她雙拳緊攥,手指關節發白,酥胸開始劇烈起伏,心中頓時一動。


  李南方當然也看出上島櫻花要做什麽,卻不肯給她機會,轉身看向大海,眼神又開始呆滯。


  上島櫻花的勇氣,立即消散,絕望升起時,三浦輕盈快步走了回來。


  她走到李南方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李南方,我雖然從不認識嶽梓童,也從沒聽誰說起過你們的愛情。但我能從你當前的樣子,看出你有多愛她。她即便真遭遇不幸,也是幸福的。但有一點,你千萬不要忽略。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也像她那樣,深深的愛著你。”


  李南方眉梢劇烈抖動了下,三浦輕盈卻擦著他肩膀,快步走向了警車那邊。


  她走出十多米時,終於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櫻、櫻花,對不起。”


  上島櫻花驀然響起的哭聲,就像催淚瓦斯爆炸那樣,讓三浦輕盈剛止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這幾個月內,李南方始終沉浸在無法形容的悔恨中,躲避這一切。


  沒誰能幫他掀開蒙住眼的悲哀,讓他清醒的認識到,除了嶽梓童外,還有很多女人,深深的愛著他。


  他如果總是沉浸悔恨中無法自拔,那麽嶽梓童泉下有知,也會跳著腳的大罵你個人渣,本小姨自殺拯救你,是讓你開開心心的活著,不是讓你變成這鬼樣子。


  三浦輕盈看了出來。


  更看出上島櫻花不敢說出這些話。


  她覺得,這樣對上島櫻花不公平,才說了那番話。


  這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南方終於肯開口說話。


  有人來指點李南方開悟,讓上島櫻花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那麽,又有誰來關心三浦輕盈?

  父親死了。


  警方也根據相關規定,會從查封田中此名的財物中,拿出相應的賠償款,打進她的銀行帳號。


  這也算是三浦友和給女兒留下的最後遺產,也足夠她重返大學校園,過上昔日的幸福生活。


  隻是,對一個家破人亡的女孩子來說,她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親人的溫暖。


  有誰,會給三浦輕盈所需的溫暖?

  秋雨淅淅瀝瀝中,在社區工作人員幫助下讓父親入土為安的三浦輕盈,自公墓回來後,也沒撐傘,失魂落魄般的回到了家。


  三浦友和混成了那個熊樣,這兩年又總是在外打漁,他的家,還能算家?

  低矮的簡易房,光線陰森,空氣中彌漫著死老鼠的黴味兒,兩根白蠟燭的燭光,左右飄忽著,照在三浦友和的遺像上,好像隨時都會開口說話。


  “爸,晚安。”


  蠟燭燃盡,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三浦輕盈,呆坐在黑暗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才低低說了句,緩緩躺下,閉上眼,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她做夢了。


  夢回快樂的童年,父親穿著合體的西裝,母親幸福的笑著,一家三口在夕陽下的沙灘上漫步。


  忽然間一陣狂風吹來,父母被吹上了天,三浦輕盈驚恐的張開雙手,喊著爸爸媽媽,想去追,渾身卻沒有一絲力氣。


  可她還是拚命的伸著手,亂抓。


  終於,她抓到了一隻手。


  很強壯,滿是老繭的手。


  三浦輕盈一呆,睜開眼,看到了光,也看到了一個人影,一張模糊的臉。


  這張臉很熟悉,又陌生。


  這是男人的臉,卻不是爸爸。


  男人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你發燒了。”


  三浦輕盈好像聽到他說什麽了,也好像沒聽到,隻是用盡全身力氣抓著他的手,坐了起來。


  她剛坐起來,眼前就一黑,軟軟癱倒在了男人的懷抱中,迅速墜向深淵。


  卻,能聽到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這個心跳聲,讓三浦輕盈的惶恐,逐漸散去,慢慢的睜開眼,看著那張模糊的臉,努力抬起右手,喃喃的說:“爸——”


  她的手剛碰到這張臉,就無力的垂了下來。


  她昏了過去,嘴角卻噙著終於找到靠山的幸福。


  好像是在飄。


  也好像是在掙紮,拚命的掙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嶽梓童才從無盡的黑色深淵中,艱難的掙紮出來,緩緩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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