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1章 :最後的孝道
李南方從剛出生的那個雨夜開始,就一直跟在師母的身邊。
不是親生母親,勝似親母。
毫不客氣的說,把李南方挫骨揚灰,師母也能從中找出她的南方。
現在,李南方直挺挺從房間裏出來,勢如閃電般衝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僅僅是一瞬功夫,師母也看得清清楚楚。
偏偏老頭告訴她,那不是她的南方。
這算怎麽回事?
睜眼說瞎話,也沒有這麽幹的啊。
可師母帶著對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伴兒,極大的信任,把所有想說的話,想發出的聲音,全都咽回到肚子裏。
眼睜睜看著老頭衝出院門,隨後又折返回來,把院門虛掩住。
“小橋,什麽也別說,咱們什麽也沒看見。你回去休息,今晚我就在這裏等著。”
老頭壓低著聲音,說出這句話。
師母點點頭,拿出一床厚厚的毛毯來,溫柔地裹在老頭身上,什麽話都沒說,就回了屋裏。
那感覺,真的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
剛才莫名其妙竄出去的李南方,不過是一朵被寒風吹走的小雪花而已。
隻不過,這朵小雪花略微的打了一些,引來不少人的關注。
薛星寒在李南方這邊,幫著忙活了大半個晚上,才好不容易安頓住嶽梓童。
剛回到自己家中,正轉身關門,就看到了好似鬼魅一樣的李南方,從門前一閃而過。
薛家婆娘微微一愣,就要追上去,拎住李南方的耳朵,好好問問這小子大半夜的想去幹什麽。
誰知,沒等她邁步。
老謝突然出現,按住了她的手。
“李南方這是夢遊呢,別驚擾他。那條魔龍要是跳出來,咱們可攔不住。”
謝情傷的話,絕對比老頭說出來的更直白一點。
李南方那副樣子,明顯是被魔龍控製住了身體。
此時此刻的李南方,就是在睡覺,走在雪地裏的一定是黑龍。
如果這時候有人衝過去,擋在他的麵前。
按照黑龍的脾氣,不死傷幾個人,這事不可能平息下來。
薛家婆娘,性格大大咧咧,可腦子不傻。
她才不會,為了刷一下存在感,把自己的小命都搭進去。
可是,滿足一下好奇心,總是可以的吧。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薛星寒小聲詢問。
謝情傷立刻搖搖頭,邁步就把院門給鎖死了。
“別節外生枝。老十前兩天不是剛傳回來消息,說李南方完全不記得烈焰穀裏發生的事情了,讓咱們小心觀察著。說不定他回到八百,就有可能記起來一些關鍵的事情。那條魔龍這麽晚了還帶著他到處跑,一定和烈焰穀的事情有關。有什麽結果,明天自然見分曉。”
謝情傷說著話,拉住薛星寒的手,邁步往回走。
想這薛家婆娘,年輕時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她是一定要弄個明白的。
可現在麵對老謝的叮囑,她也治好壓下心中的好奇。
手指在老謝的頭上輕輕一點,笑罵道:“就你知道的多。”
“哪裏哪裏,老婆大人才是通今博古的天下第一才女。”
謝情傷相當識趣的一句拍馬,惹得薛星寒嬌笑連連,一對狗、咳咳,一對男女就當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做他們該做的事情去了。
八百的夜,無比靜謐。
對於村子裏所有武功高強的村民而言,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引發大家的警覺。
宛若鬼魅一樣的李南方,行動飛快,卻毫不掩飾他的腳步聲。
幾乎所有人都能察覺到外麵的動靜,可所有人在警覺之後,又是閉上眼睛,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那樣,繼續蒙頭大睡。
但是,如果來個外人,一腳踩住小黑狗疙瘩,問問“李南方去哪了”。
疙瘩都能衝著帝王穀的方向叫兩聲。
狗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了。
大家都知道,有個家夥在這雪夜裏,進了帝王穀。
毫無意識的李南方,沒受到任何該有的阻擋,暢通無阻地進入到了帝王穀。
那兒,一間才蓋起來不到一年的小木屋內。
原本早就安歇的楊甜甜,突然間直挺挺起身,光著兩隻小腳,向前快走幾步,來到門口處,雙膝跪地。
“妾身恭迎陛下。”
很簡短的一句話,可楊甜甜說的異常緩慢。
就像是熟睡之人的囈語,又像是精神恍惚的人呢喃。
總之,楊甜甜始終閉著眼睛,卻分明看到一個身穿龍袍、器宇軒昂的男人大踏步來到了她的麵前。
多半年前,這個男人每日午夜都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足足兩個月的時間,讓她始終處在無比留戀的幻境之中。
直到她終於弄清楚那人的身份,終於知道他是楊廣。
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好好訓斥了一番這位氣勢如虹的帝王,才終結了那種實則相當荒誕的夢境。
可今天,毫無征兆的。
他又來了。
動作還是那麽粗暴,行為還是那麽野蠻。
僅僅是剛一開始,就讓她不由自主地婉轉鶯啼。
楊甜甜的死鬼老公英年早逝,在過去的二十多年時間裏,一直壓抑著自己,甚至曾經最開始在夢中迎接楊廣的時候,也是壓抑著自身。
直到後來,滿以為她私自窺探帝王穀的秘密,終將命不久矣,才徹底放開。
使出了渾身解數,讓楊廣都招架不住,回回都是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放開的女人,沒等真正得到滿足,就再次獨守空房。
又是漫長的壓抑之後,又又釋放起來。
那種真情流露,必定讓鬼神都要為之動容。
帝王穀的帝王塔,九層高瓴,三十六盞金玲無風自動。
就像是為迎接帝王回歸,湊出一曲琴瑟和鳴。
等到月色逐漸稀疏,東方天際意思魚肚白呈現出來,楊甜甜才緩緩睜開眼。
枕邊空無一人,果然又是那種春天的夢。
可為什麽會有那種怪怪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著,經久不散呢?
李南方醒了。
灶房裏傳出來的白米粥響起,引得他肚腸裏咕咕亂叫,絕對是被餓醒的典範。
想想也是,昨天那麽一桌子好久好菜,沒吃到一半,就被嶽阿姨給踢翻了。
李南方吃的不過半飽,不餓才怪呢。
可為什麽撐著床板起身的時候,有感覺渾身肌肉酸疼,完全使不出來力氣的樣子?
總不至於才半頓飯沒吃,就餓到虛脫吧?
他坐在床上,晃著腦袋思考了好一陣,才朦朦朧朧記起來,昨晚好像做了一場夢。
夢見和嶽梓童在一起,完成了他幾次三番都沒能真正完成的事情。
可夢裏的女人,有不像是嶽梓童。
那會是誰呢?
誰呢?
李南方想的頭疼。
正要放棄這種毫無意義的思考,一聲讓他更加頭疼無比的哭嚎,從另一間臥房裏傳了出來。
“媽,媽!”
嶽梓童撕心裂肺的聲音,驚得李南方眉頭聳動,全身血管都嘭嘭漲個不停。
當下,沒有任何猶豫。
翻身下床,直奔嶽阿姨的房間。
還好,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惡劣。
嶽阿姨趴伏在師母的懷裏,嚶嚶哭泣,卻沒有任何好像昨天那樣極度不明智的舉動。
這薛家婆娘的醫術,也真是神奇。
說給安神,就給安神了啊。
李南方站在門口,心中讚歎薛星寒的醫術。
沒成想,一直髒兮兮的大腳,突然踹在他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了個狗啃式趴在床前。
“臭小子,你特麽還有沒有點良心了。那麽好的嶽母,讓你給害死了,還在這一副欣慰的樣子。我打死你個不成器的東西!”
能這麽罵罵咧咧,一出手就打得李南方爬不起來,更不敢還手的人,隻能是老頭了。
李南方就知道,每次回八百,肯定少不了老頭的一場虐待。
隻是以前的時候,老頭斷斷不敢讓師母看出來他身上一丁點的傷痕,怎麽這次敢直接當著師母的麵動手了?
抱著腦袋,硬抗老頭那種能打死熊瞎子的拳腳。
李南方偷眼觀瞧師母的臉色。
竟發現師母緊緊抱住嶽阿姨,低聲安慰,對於他在這挨打看都不看一眼。
李南方終於明白了。
這是師母都覺得他該打,那就證明嶽母的死真的是因他而起。
犯下這麽大的過錯,他隻能是老老實實受罰。
在這裏挨了老頭不留情麵的一頓拳腳,直到謝情傷兩夫婦趕到,才算是沒讓他被活生生打死。
人多了起來。
嶽梓童也恢複了正常的狀態。
要是一年多以前,她還隻是個小小開皇集團總裁的時候,麵對人生中唯一親人的離世,她一定會經受不住這麽巨大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是嶽家的家主,現實容不得她一蹶不振。
而且,人的地位越高,也就越絕情,這句話當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想去帝王穀,祭奠一下我娘。你們放心,我不會幹傻事,也不會違背八百的規矩。我就是想在我娘的墓碑前,盡一點最後的孝道。”
完全穩定住情緒的嶽梓童,再開口說話,語氣中沒帶著絲毫的情感。
不過,在場眾人全都是送了一口氣。
沒有情感,就代表著嶽梓童保持著理智。
隻要她是頭腦清醒的,那麽大家最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臭小子,別在這裝死,快去給你嶽母準備、準備些吃穿用度去!”
老頭又一腳踹在李南方屁股上。
原話是想說準備些紙錢的,可想起來楊甜甜並沒有真的死,這才臨了改了口。
李南方不敢耽擱,以最快的速度衝出門去。
八百本身就是為帝王守墓的存在,什麽都缺,但一定不缺給死人用的吃穿用度。
李南方以最快的速度,辦妥了所有事情,在村長、老頭、老謝等人的陪伴下,拉著嶽梓童的手,來到了帝王穀的穀口。
就像所有兒女,為安詳而去的父母所做的那樣。
嶽梓童在帝王穀前痛哭半晌,又請村長幫忙,在楊甜甜曾經的居所裏,搭起來個簡易的靈堂。
守孝三天。
這就是嶽梓童所說的,盡最後的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