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左寶玉的憂傷
景陽宮中蘇弘扶著額頭微微閉目。
不遠處薑玄風恭敬地俯身將方才宮中流傳的流言講了一遍,靜靜地等待天子處置。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本身沒引起什麽惡果。
但問題關鍵在於左寶玉等幾個世家子弟為了出氣,可以說是不擇手段,以至於竟然能在一夜之間將謠言在宮裏傳起來。
這種事情就看天子心情了。
心情舒暢之時不過輕輕放過,不會苛責。
反之,就不好說了。
蘇弘聽完薑玄風將事情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不禁冷笑出聲。
“罷了,這等事就不用嚴查了……既然他們說是蘇仙奇幹的,索性就讓他背了!”
薑玄風心有詫異,但也不便多說,遲疑了一下躬身說道:“喏!奴婢這就去知會蘇督公一聲。”
不等薑玄風離開,蘇弘接著說道:“還有啊,不就是幾貫錢嘛,你也不必太上心了!”
“那什麽生意上的事隻管讓韋家二郎去做好了!”
薑玄風心中一驚,沉聲說道:“奴婢明白了。”
皇帝的話說得很明白了,入股也沒什麽,讓韋昭去折騰,薑玄風不能再插手了。
薑玄風不知天子用意,他也不去想為什麽,隻管告退離開。
薑玄風離開之後,景陽宮內再次安靜下來。
蘇弘抬頭順著照進殿內的陽光望出去,太陽逐漸升起,又是晴朗的一天。
入冬以來,長安天氣一直幹燥多風,這幾天倒是少見的晴朗無風,在院中走一走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想到此處,蘇弘起身向外走去。
不遠處伺候的宦官趕忙小跑過來,奉上大氅,為天子披上。
一路走向殿外,蘇弘方才心中思緒越發清楚起來。
這幾年朝中各家逐漸暗中向著兩位皇子靠攏,爭執日益激烈,在朝堂上口水仗還是明麵上的,暗中他們對邊軍軍將的拉攏恐怕也沒少幹。
此番北境戰事出現這般惡劣情形,險些將大周北境葬送,這般行徑還能說是奪嫡之爭?
這分明是瘋狂到極致才做得出來。
僅憑現在飛龍衛遞送上來的信息,不能定罪說是肅王幹的,但蘇弘知道,十有八九就是他。
至於栽贓康王,倒不難理解。
但方勝乃是陸家故交門生,在北境算得上是陸文雙親信,而陸家又一向是偏向肅王一係的,若是是肅王的話,他這麽做是何目的?
陸家、趙家、左家……肅王、康王……
該整治一番了!
不遠處田文珍走了過來。
蘇弘轉身看去,“讓南安王、賀若雲、呂璟……嗯,就他們三個來見朕!”
田文珍心中一動,馬上明白了。
在衛仙洲不在京中期間,賀若雲基本算是主政兵部,南安王、呂璟則是主政禁軍都督府……陛下這是要拿禁軍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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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東市一如既往的熱鬧。
在冬日的暖陽下,坊市上遊蕩的閑人比起尋常季節還要多一些,此時聚集在各處勾欄茶館外麵的更是極多。
玉臨軒在東市開設分店的消息,一早就傳開了。
前幾日如同在西市那邊一般免費聽書,於是在玉臨軒開張瞬間,長安東市的人們就嬉笑著擠了進去。
誰不喜歡白嫖啊。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玉臨館則是相形見絀,蕭條極了。
前幾日的喧囂在飛龍衛來鬧了一番之後就客人減少了不少,再加上今日玉臨軒分店開在附近,這特麽簡直不給活路啊。
鄭文康在玉臨館二樓包廂臨街窗口向下看著,良久歎息一聲:“前番我們就算猜出了蘇仙奇又如何?還不是什麽事都沒有?”
當時這幾位腦子一熱,一拍大腿就恨不得將內幕宣揚出去,讓薑玄風、蘇仙奇他們吃虧。
但此時看起來,傳聞人家蘇胖子在人前笑嗬嗬承認了。
飛龍衛雖說沒有明文規定不準宮內宦官做生意……但身為飛龍衛督公潔身自好是應該的吧?
你就這樣入股玉臨軒,跟著韋昭做生意,就不怕別人攻訐你勾結世家子弟,貪財徇私嘛!
往大了說,這韋昭是在勾結天子近臣,其心可誅!
但現在看來,飛龍衛屁動靜都沒有,人家玄武院蘇胖子笑嗬嗬承認了,田文珍沒查,天子也沒過問,就這麽輕飄飄悄無聲息過去了。
這算什麽事?
此刻鄭文康一吐槽,周圍幾人也是不斷歎息,房間裏充滿著淡淡的憂傷。
半響,陸安國自嘲笑笑,自己當初也是傻。
之前陸登就提醒過自己,莫要和韋家為難,莫要和韋昭那家夥作對。
自己當時信了,忍了,就那麽算了。
誰知道前一陣見到左寶玉和自己境遇相似,竟然腦子一熱和左寶玉開起了玉臨館。
好嘛,還不是自取其辱。
這邊左寶玉憂鬱了一會兒,轉而又變得鬥誌昂揚起來。
做生意做不過韋昭,這是擺明了的,我堂堂左家二公子左寶玉輸得起,認栽!
前番算是我左寶玉一時頭昏,一己之短擊人之長,但自己優勢尚在。
他韋昭再怎麽折騰,也是在商賈賤業上得意,他終究不過隻是一個虎翼營的副將,而此處光是衛府大將軍就有兩個。
他怎麽比,他拿什麽比!
韋淵在左寶玉麾下,韋昭在陸安國麾下……一家人整整齊齊。
安排!
韋淵不是一直想晉升麽?
別特麽想晉升一步了!
左家、陸家在朝中權勢熏天,沒什麽合適借口不好懲治韋家兄弟。
但身為衛府大將軍,人脈寬廣,整人還得費事找借口,冷處理還不好說?
想到此處,左寶玉不禁嘿嘿笑出聲來,對陸安國講出心中想法。
一旁的陸安國挑了挑眉,有些懷疑,要是尋常也就罷了。
現如今人家兄弟,韋淵隨軍出征隴右,護衛寧王北上,一路功勳曆曆在目。
韋昭親率虎翼營隨軍北上,轉戰河東,如今全身而回,也是軍功在身,冷處理他們可能嗎?
陸安國嗤笑一聲,越發懷疑自己結交左寶玉是不是蠢,這些年怎麽就和他玩到一塊兒了,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幾句。
“算了吧,人家兄弟二人如今都是軍功在身,哪是你說按住就能按住的!”
左寶玉方才有些得意的笑臉一下子又僵硬了,對哦。
之前將衛府軍務全都推給韋淵的是他,後來派韋淵率軍出征的是他……
讓人率禁軍出征算是苦力活,通常也用不上禁軍出戰,等他們回來就算立了些微末軍功,聊勝於無。
但此時情況顯然不同,兵部和都督府的邸報是通報過的。
禁軍出征的各營大多都是參戰了的,人家還活著回來了,妥妥的軍功加身啊!
房間裏淡淡的憂傷變得濃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