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荀崢
就在西汾州城外伏擊戰開始之際。
晉陽城守將，燕國河東四庭柱之首，段彝老將軍全身披甲，氣勢洶洶地拍馬出城，直奔城外青州軍大營而去。
“荀崢！你應該昨夜就發現周軍有異常調動了吧！為何沒有告知老夫！”
段彝闖進青州軍主將荀崢大帳之中。
自從青州軍從潞州殺到晉陽城下和陸琨廝殺多日，段彝就將並州軍全數收縮到晉陽一線以北，由青州軍接防了晉陽城以南防務和探查之事。
但他今早收到青州軍的探報……昨天剛入夜發現周軍個別營中有調動異常！
這就說明陸琨在做什麽！
昨天剛入夜才發現……那就說明周軍開始動作甚至更早，算算時辰，很有可能是去阻截幽州軍的！
荀崢抬頭皺眉，“段老將軍息怒……陸琨那廝奸詐狡猾，用兵難以揣摩，昨夜本將確實有收到暗探稟報，不過本將認為可能是陸琨疑兵之計……”
“也或者是河東軍在為撤退做準備，所以一時沒有當做什麽緊急軍情。”
段彝眯了眯眼，環視左右：“你們都出去！”
周邊親兵副將低頭看向荀崢。
荀崢歎了口氣，“你們先出去！”
“段老將軍，現在說吧，您這般興師問罪到底是為何？”
段彝冷冷說道：“我們收到了幽州軍從鐵刃城南下的消息，陸琨必然也收到了……難保他不會調集重兵去伏擊寇遠威！”
“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寇遠威若是戰場失利，那我們接下來應對河東軍勝算就得降低兩成！”
“荀崢，你這是貽誤軍情！你多年在軍中，應該機敏得很，此時沒有及時上報……荀崢你好自為之！”
此刻段彝就如同一個長輩一般，話說到最後語氣又低沉了些，最後勸誡道。
荀崢淡然說道：“段將軍此言何意！難不成這是在懷疑本將故意放任陸琨去襲擊寇將軍？”
“或許隻是周軍尋常調動，豈能貿然作此判斷……即便懷疑陸琨有這種打算，難不成我們為了這般猜測，貿然調集重兵去西汾州接應寇將軍？”
“若是猜猜錯了，我們大軍調動，被陸琨抓住機會，趁機進攻，豈不是壞事！”
段彝見荀崢言辭強硬，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老夫來此是想提醒你……身為大燕朝臣就得有分寸，隻管帶兵打仗，莫要自誤前程，此次事已至此，我們也幫不上寇將軍什麽忙了，若再有下次，老夫定會斬你！”
說完段彝走出大帳，不再停留在此。
留下荀崢一人在帳中久久無語。
大燕朝堂之上不是鐵板一塊，軍中也是如此。
荀崢出身潁川荀氏，祖上正是出過荀氏八龍的一支，傳承數百年，直到如今。
身為世家子弟，任職邊軍，就不可能沒有立場！
大燕朝中世家正是群集抵製鮮卑遺族和皇族專權的……
偏偏當今大燕皇帝薑無期寵信寒門，偏聽鮮卑遺族，對中原世家百般壓製！
寇遠威出身寒門，又被車騎將軍馮仁傑多次提攜，成為當今大燕軍中一顆新星，這對皇帝來說是好事，但對幾大世家來說算不上好事。
寇遠威、何英傑二人並稱‘幽州雙雄’，已經掌握了幽州軍；段彝這老匹夫祖上也是鮮卑一脈，和尉遲氏、斛律家一樣，所以說並州軍也基本在皇帝緊緊掌控之中。
可以想見，近年來，皇室依賴鮮卑遺族和寒門子弟滲透壓製了世家多少位置！
若是在沒什麽動作，青州軍沒多久也會被寒門子弟上位，取代他荀崢如今的權勢！
‘青徐三傑’之中，荀崢、諸葛詳二人是世家出身，文柏則是寒門之中崛起新星，甚至已經可以獨自統領一軍坐鎮合肥！
這種形勢怎麽能令幾大世家不害怕！
昨夜周軍營中異動，正如段彝所言，在收到探報片刻之後，荀崢就判斷出，陸琨有可能對寇遠威或者青州軍下手。
他猶豫了一番，最終命令全軍戒備，沒有及時上報到晉陽城中。
否則段彝那老匹夫必然會強行安排幾支騎軍出擊接應寇遠威。
寇遠威手中有兩萬騎軍，未必能吃什麽大虧，陸琨應該也占不了太大便宜。
隻要他稍微吃些虧，就能在朝中借機彈劾他，讓寇遠威不能順利上位。
這便是荀崢的全盤謀算了。
此刻他靜坐在大帳之中，靜默無言。
家國之間，總得做出選擇，兩漢之際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在皇權麵前，世家能低頭。
但在寒門麵前不能！
大戰之後，一番彈劾壓製寇遠威，就可以切掉馮仁傑一條臂膀，或者說切掉陛下一條臂膀！
許久之後。
心腹麾下進入到帳中，輕聲請示說道：“將軍是否趁機進攻周軍大營……此時若是能趁周軍營中空虛，必能奪取全功！”
荀崢皺眉。
“陸琨既然敢動作，必然會做好防備，豈是那麽容易露出破綻的……河東軍主力在此，就算是宗鋒、杜賴文，也不是輕易能對付的。”
荀崢心裏清楚，進攻周軍大營討不了好。
段彝也沒這般想法。
說不定，陸琨又給他們下了套。
段彝用兵向來穩重為上，荀崢剛猛之中也頗為謹慎。
…………
西汾州外。
寇遠威紅袍染血，鮮血紅豔遠甚於紅袍顏色，鎧甲上多處砍傷劃痕，頭盔也早就不知道丟到那邊了。
寇遠威已經多年沒有這般狼狽了。
還是輕敵了。
寇遠威心想。
多年來鎮守幽州邊境，麵對的那些胡族，比起陸琨來真的是頭腦簡單得多。
“清點好了麽？”
“將軍……我們這邊還剩下五千四百餘人……前鋒軍那邊不知情況。”
寇遠威心中早有估算，但聽聞這一數字的時候還是心中一沉，莫名悲傷，有些英雄氣短的傷感，縱橫沙場多年，不成想今天栽了跟頭！
遠處周軍已經及時收攏撤退，沒有和寇遠威決死拚殺。
將近兩萬幽州騎軍，如今折損大半！
前鋒軍隨後就在周軍前後夾擊之中，比起寇遠威來，傷亡必定更會慘重……
寇遠威來不及多想：“諸位，且隨本將再去救前軍出來！”
這時候不能慫，悲壯的氣勢得吼出來！
哀兵必勝！
寇遠威狀了一番士氣，重新清點排布了一下陣型，再次沿著官路殺出。
寇遠威心中清楚。
陸琨狡猾得很，周軍不會和寇遠威多糾纏，因為陸琨來伏擊寇遠威也是抱著閃擊的想法來的，一旦被纏住，並州軍、青州軍趕到，到時候麻煩的就是周軍了。
所以現在，陸琨必然會盡快擴大戰果，及時脫身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