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219.少年的心事

  沈明蘭怔住，陳家斌竟在醫院守了她一夜？在此之前，她是不敢去確定那個青蔥白雪的少年對十一歲的沈明蘭有一種別樣的情感。但現在，她心似明鏡。


  “蘭，我去問問阿姨粥熬好了沒有？”沈明珠說著起身快步往房間外走去。


  沈明蘭的視線又落到了窗外，梧桐葉在微風裏輕輕擺動。她想到沈明珠說陳家斌被他父親拖走那句話，在保守而傳統的農村人心裏，陳家斌的舉動確實是非常突兀的。非親非故，非鄰非友，守一夜顯得逾越了禮數。


  陳家斌知道自己這麽做的後果麽？他大約是沒有想過的吧，沈明蘭隻能猜測他出自於本能的衝動。


  奶奶出殯的那天，天氣大晴。沈明蘭穿著孝衣，戴著孝白，她跟著端著骨灰的沈景行身後，山路崎嶇延長。這場景，是前世的重現。隻不過前一世走到這裏，是她爺爺過世了。打亂的命數，翻不轉的悲痛，這一世，仍然要一一嚐透。


  初夏的山上，到處鬱鬱蔥蔥，新綠間掩著舊青，舊青裏又鑽出新綠，陡峭的懸崖邊上還有開得遲的映山紅。明明是充滿了新生的時節，卻又處處透著詭異的荒涼。


  沈明蘭還是哭不出來，她腦海裏反複回放的是前一世，前一世時，奶奶活得孤苦無依，隻有偶爾她回家時，奶奶才能得到一絲絲來自於她的溫暖。也因此，奶奶最掛牽和放不下的人隻有她。前一世時，奶奶過世時已經八十六歲高齡了，沈明蘭那時候蛻了一身皮爬出了第一段婚姻，正是創業最艱難的時候，在她媽的勸說下，她竟鬼使神差地沒有回家奔喪，因為那一念之差。沈明蘭內心一直無法原諒自己，並堅定地認為，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活該，一個最連基本倫理孝道都能放下的人，有什麽值得被原諒的呢？

  這一世，她把前世沒走的路，沒盡的禮數，全都細細地做了一遍。在奶奶的墳前，她跪在鬆散的黃土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青色的墓碑上，她和沈明芸的名字擠在了最後麵。因為她們是女孩子，而沈明珠，不是嫡親的孫女，連上墓碑的資格都沒有。


  奶奶的喪事前前後後辦了一個星期，下葬之後，高所安帶著兩個兒子又來家裏哭哭啼啼，硬說奶奶留下了一些值錢的家當，要沈景行拿出來分。沈景行氣得破口大罵，高所安領教過他的厲害，也不敢硬要，隻是蹲在廳堂裏哭著喊老媽媽，怎麽都轟不走。


  沈姓家族幾個還能說得上話的老人最後和了個稀泥，讓沈景行給了高所安五百塊錢，這事情就那麽打發了。


  沈明蘭冷眼看著這一切，她心裏隱隱有一種預感，高所安會成為她爸這輩子甩不掉的包袱。


  奶奶走了，家裏隻剩了爺爺一個人。沈景行和宋然商量了一番，要接爺爺進城裏去。爺爺抽了兩水壺煙，最後一杆煙抽完時，他敲掉了煙灰，起身扔下了一句話。


  “這老屋我守著，老婆子和月秀回來了，還能見著煙火氣。那城裏，我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