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9.悲涼

  沈明蘭剛才就尋思過了，外婆心裏很清楚，她爸再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找她來問問，不過也就是想表示一下對她們姐弟三個的體恤。所以，她透不透露她爸和宋然要結婚這事兒，都沒有什麽差別。不過，她爸好麵子，她要是自作主張就說了，她爸肯定要氣她嘴碎，指不定一個不高興就揍她一頓。


  “我不知道。”沈明蘭乖巧又無辜的搖了搖頭。


  外婆歎了口氣，挪了幾步走到床沿邊坐了下來，她拿針在頭發裏插著磨了磨，便又重新納起了鞋底。


  外公不時的咳嗽幾聲，沈明蘭記得前世的時候，她媽說過，也就外公她好一些。沈明蘭默默地坐著，眼睛適應了這昏暗的光線，她才看到外公一臉病容。


  “外公，你不舒服嗎？”沈明蘭輕聲問。


  “心口疼，老毛病。”外婆頭也沒抬，仍然納著鞋底。


  “我不礙事。”外公有些吃力的擺了擺手，“你媽不在了，就苦了你們三個孩子。你爸怕什麽，再娶一個，日子照樣過。娶個後媽，又帶個孩子過來，你們三個難免要被後來的人磨難，我們離得遠了，說不上話。”


  外公說著直喘粗氣。


  沈明蘭心裏一陣酸澀。


  “也沒辦法，你爸年紀還輕，不娶怎麽辦呢。田裏那麽多的活，家裏沒個女人也不成樣子。”外婆放下針，伸手拿過一旁的戳子戳起了鞋底不平的地方。


  “外公，我給你倒點兒水吧。”沈明蘭見床邊的牆下放著暖水瓶，窗台上還有個碗，她趕緊起了身。


  外公喝了水，這才緩了一大口氣。


  “也不知道你爸怎麽想的，自己家就三個孩子了，還養著堂兄的女兒。你那個叔叔不是還有親兄弟嗎？再怎麽輪也輪不到你爸養。”外婆的聲音掩在“哢哢”的戳子聲中，有些不太真切。


  沈明蘭抿著唇，也不說話。


  “景行這個就是心好，我當年就看出來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同意月秀嫁給他。”外公接話道。


  “就怪你。”外婆抬頭，聲音大起來，“要不是，我女兒能丟了命。”


  外公急了，掙紮著坐起來：“你還怪我，當年是誰把月秀的衣服全扔到了門外，讓她早點死出這個家，都是你做的。”


  “那我哪裏能算到她進了沈家會短命，我要是能算到，我再怎麽嫌棄她，也不讓她去送命啊。”外婆氣呼呼的。


  “你現在說這些都遲了，人都沒有了。”外公連連咳嗽，“她在生日子，做姑娘的時候，你對她不是打就是罵，從來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現在也算如了你的願，不會再礙你的眼了。”


  “你說的什麽話？當著明蘭的麵，你要孩子心裏怎麽想我？”外婆氣得把鞋底扔到了地上，她帶著哭腔喊起來，“家裏苦成什麽樣子？家裏多少張嘴等著吃飯，我成天累死累活的。”


  “你有臉說，月秀在生產隊那會兒，掙的工分全村數一數二，可掙得再多都沒有用，你也瞧不上她。也不知道她造了什麽孽，才會遭你這麽嫌。”外公說著哽咽起來，“你成天的咒她，把她命給咒沒了。”


  外婆不敢說話了，隻是抬起衣袖不停的拭著眼淚。


  沈明蘭還是保持著那個坐姿，前世的時候，她就聽過她媽數落外婆的偏心，說她小的時候，外婆嫌她跟嫌喪家犬一樣。那時，她並沒有具體的感受。現在坐在這裏，她心中充滿了悲涼，為了她媽悲苦而又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