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4.我怕
當天晚上，沈景行在飯桌上就把相親的事情說了，完全沒有避諱幾個孩子。
“秀麗說，明天來家裏看看。”末了的時候，沈景行這麽說。
爺爺夾了一大筷子青菜吃完後才開口：“人還本份嗎？”
“本份，是個過日子的人。”沈景行道。
“脾氣好嗎？你有沒有打聽一下，可千萬別像月秀那麽壞的脾氣了。”奶奶語氣有些急切。
沈明蘭停下手裏的筷子，抬頭瞪著奶奶。
沈景行的麵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這一下兩下哪裏看得出來，過了門後才知道，裝個樣誰不會啊。”爺爺沒好氣的。
奶奶臉色訕訕的，端著飯碗走到了灶膛前坐了下來，嘴裏嘀咕道：“我就是問問，主意還不是你自己拿。”
“明天來，見麵禮得打算一下，包個六十六吧。”爺爺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見麵禮就不再包了吧，我今天帶她去買了塊手表……”沈景行說到一半時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快了，於是他生生收住話頭。
“手表？”爺爺震驚，“多少錢？”
“一百來塊。”沈景行敷衍道。
“一百多？”灶膛下的奶奶失聲喊起來，“景行，你也太舍得了。我這腰痛了幾個月了，都不舍得買幾塊膏藥貼一下。這人都還沒上門，你就花一百多。你爸上火，嘴裏爛了幾個泡，我幾次想喊你買點排骨回來煲海帶湯去個火。”
這回爺爺也沒護著兒子，他重重哼了一聲，繼續吃著碗裏的青菜。
幾個孩子嚇得更是趕快扒著碗裏的飯，沈明蘭最淡定，她慢條斯理地吃著菜，好像他們說的事情跟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因為沈景行自作主張給那女人買了一塊手表，爺爺後麵再沒說一句話。一頓飯就這麽壓抑著吃完了，沈景行最先放了筷子出了廚房。
晚飯後，沈明珠和沈明芸收拾碗筷，沈明山溜去隔壁鄰居家玩。沈明蘭出了廚房，她爸站在坪邊的絲瓜樹前抽著煙。
沈明蘭想了想，晃悠著走到了她爸身邊：“爸。”
沈景行看她一眼，沒理她。
“爸，你很喜歡那個阿姨嗎？”沈明蘭問。
沈景行這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人的事情，你一個小孩子問個屁啊。”
沈明蘭已經聽慣了他的口頭禪，她沒有像以前那樣嚇得轉頭就跑，默了默，她才又說：“爸，我已經十歲了，讀四年級了。你要和一個新的阿姨結婚，那個阿姨以後就是我們的媽媽，我覺得，你應該告訴我。”
沈景行將手裏的煙扔到地上，抬腳用力踩滅，然後轉身往屋裏走去。
沈明蘭仰頭望了望夜空，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她心裏十分憂愁，她沒有讓辦法讓她爸聽她說話。這樣下去，她哪有辦法去拯救這個家。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更不讓她爸把那個女人娶進家門。她爸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沈家的命運也不該是這樣的。
沈明蘭想到這裏，心裏又積攢起了勇氣，她也進了屋裏。昏黃的燈光下，她爸坐在家裏那個老式的衣櫃前。
此時，沈景行正在數抽屜裏的錢。
沈明蘭走近後飛快地瞄了一眼，抽屜裏隻有一張青色的百元大鈔，剩下的便是零零散散的十塊和五塊，邊上是一些角分票。
這個家可真窮啊。沈明蘭在心裏歎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每年這個時候，家裏都是青黃不接。白蓮和煙葉今年的收成算不錯，煙葉早就賣了，辦了她媽的喪事，白蓮都是要年底才有販子來收購。當然這個時候也可以賣，但沒有好價錢，為了多賣一點兒錢，大夥兒都要留到年底的時候再賣。
“你杵在那裏做什麽？”沈景行關上了抽屜，生氣地問道。
沈明蘭心裏實在很崩潰，她隻是想和她爸好好說幾句話，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爸……”
“滾去寫作業。”沈景行不等女兒開口就吼了一聲。
沈明蘭被她爸一吼，到嘴邊的話隻能咽了回去。她抿著唇定定地看著她爸，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就這麽賴活著吧，活到哪天算哪天。這破爛日子，大家就受著吧。
沈明蘭轉身出了屋，她去了廳堂，神龕上貼著她媽的遺像，月色下，看不太真切。沈明蘭突然有點兒想哭，她想起前世，她爸過世後，她媽每天晚上都以淚洗麵。她和弟妹就那麽默默地陪著她媽，日子就是那麽一天一天的挨過去的。
學校的作業不多，沈明蘭寫得很快，寫完後又輔導沈明山和沈明芸。他們倆個實在太笨了，加減的進位和退位死活搞不明白。
沈明蘭氣得想掀屋頂，她記得前世的時候，她妹一年級留了三次級才過，不過那個時候她妹就那麽笨著，完全沒有誰去輔導她。
好不容易把進位和退位給他們倆講明白了，盯著他們寫完了作業，沈明蘭簡直要累死了。沈明芸和沈明山被罵了一晚上，作業一寫完就撒丫子跑回另一屋去睡覺了。
“蘭，睡覺吧。”一旁等著的沈明珠輕聲說。
沈明蘭伸了個懶腰，走到床邊一頭就滾了上去。沈明珠在床邊站了一會兒。
“蘭，今天我和你睡一頭可以嗎？”沈明珠問得很小聲。
“行。”沈明蘭往裏麵挪了挪，她困得已經迷迷瞪瞪了。
沈明珠卻睡不著，她瞪著眼睛看著黑暗，想著晚飯的桌上伯父和大爺爺說的那些話。那個新的阿姨來了，以後就是沈明蘭他們的後媽了。她算什麽？她要怎麽辦？
“蘭。”沈明珠碰了碰旁邊的沈明蘭。
“嗯？”沈明蘭翻了個身，迷糊著應了一聲。
“我在想，我是不是得去找我媽，讓她和那個叔叔說一說，求那個叔叔把我也收到他家去。”沈明珠哽咽起來。
沈明蘭的睡意一下子就被她攪沒了，她伸手過去胡亂在沈明珠的臉上擦了擦：“你哭什麽呀？”
“蘭，我怕。”沈明珠的淚如雨下，她哽咽得字不成句，“我真，的太，怕了，我媽不要我，你們家，要是，伯父娶了後媽，我怎麽辦？後媽，肯定，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