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2.挨千刀的

  沈明蘭這念頭都還沒有落下，王玉秀一骨碌就從樓板上爬起來了，隻聽見她嘴裏喊著媽，媽，媽你可來了。那隻圓滾滾的灰老鼠就滾向樓板豁口處，眨個眼的功夫，她就滾下了竹樓梯，都不帶喘口氣就開始聲淚俱下地向婆婆哭訴了。


  高所安愣站在那裏看看沈明蘭，他的表情看起來想罵她幾句，見沈明蘭繃著一張臉，他畏縮著就收回了視線，然後轉過身默默地下了樓。


  閣樓上剩下沈明蘭一個人了，陽光從塑料窗紙裏透進來，光線暈灑在樓板上的兩個塑料袋上，她心裏還是氣憤難平，王玉秀憑什麽拿走她的毛線。這麽高的閣樓，現在她要怎麽把貨弄下去？

  “蘭啊，你下來，你這個孩子怎麽回事？沒大沒小跑到罵伯母，快下來。”奶奶在樓下吼起來。


  沈明蘭聽出來了，奶奶這是要教訓她了。她媽走了，壓在奶奶頭頂多年的大山突然消失了，往後沈家的內務事兒，可都由奶奶說了算。而眼下，她跑到奶奶最記掛在的大兒子家裏來大吵大鬧，奶奶怎能不惱怒？

  奶奶又喊了幾句，沈明蘭彎腰把兩袋貨打好了結。起身後，她四下看了看。樓下王玉秀還在哭訴，沈明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踩著晃悠悠樓板往隔壁一間屋子走去，她打算去找找看，看王玉秀是不是真的另藏起了一些毛線。


  沈明蘭進了另一個房間後，撲鼻襲來一股酸臭的味道，那味道熏得她立刻捂住鼻子，活像五十個重度狐臭的摳腳大漢聚齊在一起。高所安家總共兩間屋子，樓下住不了四個人，這樓上住著的應該是沈明蘭的那兩個堂哥。


  沈明蘭捏著鼻子往裏麵走了一點，靠窗的位置擺了一張簡易的床，說是床，其實也就是兩條長凳支楞打底，再加幾塊木板鋪上稻草草席就成了一張床。床上的被子完全看不出顏色了，地上可以清晰看到濃痰結著塊，樓板上的不明物體看起來像大便，我胃裏一陣翻湧，頓時彎下腰幹嘔出聲。


  沈明蘭捂著嘴直起腰想要落荒而逃時，眼神晃過時，她一眼掃到床底下放著幾捆毛線。她暗罵一聲操他大爺的，她就覺得毛線的重量不太對，沒想到王玉秀果然藏起來了。


  看著地上的穢物，沈明蘭扯過放到床頭的一頭褲子扔到地上。然後她跪到褲子裏，彎腰從底下扯出了那幾紮毛線。毛線拖出來時發出哢哢的響聲，她放緩了拉線的動作，很快，毛線拉出來了，拿起毛線後，地板赫然出現了一隻手鐲。她伸手拿起來看了看，是一個銀手鐲。


  沈明蘭覺得不太對，高所安家都窮得有上頓沒下頓。她媽過世辦喪事，高所安一家四口頂著親朋的罵聲愣是在她家蹭足了九天的飯。都窮成這樣了，王玉秀還能留得住銀手鐲沒賣掉？

  沈明蘭心中充滿了困惑，於是將那手鐲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這一看，她就看出了名堂，那手鐲的內壁上分明刻了個鄭字。這該不會是她媽的遺物吧？她一手抓起毛線，一手抓著手鐲，打算拿著去找奶奶去問個清楚。


  沈明蘭懷疑這手鐲肯定是她奶奶偷偷拿給王玉秀，她要是現在沒有發現，很可能明天的趕集日他們就拿去賣掉了。


  沈明蘭回到了放著塑料袋的房間，樓下，奶奶的在一遍一遍的叫她，一邊叫一邊罵。沈明蘭把剛找的幾紮毛線也塞進了塑料袋裏，然後把銀手鐲放進了褲兜裏。


  在奶奶的罵聲中，她把兩袋貨挪到了豁口處，順著竹樓梯滾了下去。聽到沉悶的撲聲後，她抓住竹樓梯爬了下去。


  “這，這都是什麽？蘭，你伯母家拿了什麽？你長本事了，還敢來伯母家搬東西？”奶奶看著地上的黑色塑料袋，她一臉驚恐，就像沈明蘭變成了九頭身怪物一樣。


  “奶奶，這是我的，我花錢進的貨，伯母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從我們家搬過來了。”沈明蘭沒好氣的。


  “啪。”奶奶揚手甩了沈明蘭一巴掌。


  這一巴掌說不上痛，奶奶畢竟年紀大了，手勁使不上，不像鄭月秀，一巴掌能把沈明蘭的牙給甩幾顆下來。但沈明蘭還是驚住了，這可是她的奶奶，在她前世，她爸過世後，奶奶就變得無比的可憐，鄭月秀看婆婆萬分不順眼，又不敢把婆婆趕出去，所以隔三差五就罵婆婆出氣。那時，要數沈明蘭最心疼奶奶，有好吃的偷偷給奶奶，後來她嫁給孟明輝，難得回一次娘家，她給奶奶買的東西總是最多，因此奶奶逢人就說沈明蘭這個孫女有孝心。


  “這東西在你伯母家就是你伯母的，也沒寫你名字，你怎麽青口白牙說是你的。你現在就不學好，將來大了怎麽辦？你怎麽嫁得出去？”奶奶指著沈明蘭破口大罵。


  “就是就是，這東西分明就是我的。”王玉秀也不坐在地上哭地喊地了，她爬起來，走到沈明蘭身邊，伸手就要拽那兩袋貨。


  沈明蘭用力推她一把，聲嘶力竭地大吼：“今天你敢搶試試。”


  王玉秀連退幾步，她被沈明蘭嚇住，於是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婆婆：“媽，你看她，小小年紀就這麽厲害，以後肯定沒有男人敢娶她。”


  “蘭，你跟我回家，別在這裏撒野，再撒野，看我不打死你。”奶奶罵著就走到灶前，從灶膛口撿了一根粗壯的樹枝。


  沈明蘭一時間真是悲憤交加，真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連她的親奶奶都敢這樣對她了。在奶奶的棍子抽下來前，她竄了出去。跑到屋前的空坪上，她衝著對麵排上的她家哭喊起來。


  “爸，你快來救我。沈明珠，你快叫我爸來救我啊。”沈明蘭聲音又尖又利，很快有鄰居回應起來。


  奶奶拿著棍子追出來，她滿坪追，沈明蘭滿坪跑，沒跑幾圈。近處的鄰居就跑了幾個出來，大家站在坪邊指指點點的。


  奶奶打不到沈明蘭很生氣，她邊追連罵，罵沈明蘭挨千刀，又罵沈明蘭要嫁千家。沈明蘭心裏冷笑下，腳步不停。


  奶奶跑不動停下來時，沈景行父子他們全來了，坪外也圍了十幾個鄰居了。


  “爸。”沈明蘭這才放聲大哭。


  “到底怎麽回事兒？”爺爺甕聲甕氣的，奶奶向著她大兒子，爺爺向來不說話，但沈明蘭看得出來，他心裏絕對是介意的。


  沈明蘭哭著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又從口袋裏拿出了進貨的清單給她爸。拿完清單後，沈明蘭拿出了那個銀手鐲遞給她爸。


  沈景行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看著自己母親，陰沉著臉道：“媽，這手鐲是月秀的，上麵刻了她的名字，蘭在大哥樓上床下找到。這究竟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