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6.你媽出事啦
“我說呢，誰家女伢子這麽厲害，鄭月秀的女兒就不奇怪了。你可不知道，我做女兒那會兒，我媽成天就拿你媽給打比方，說你媽吃苦耐勞，出工能頂個壯年男丁。嘴皮子還利索，要我說，你家真得虧了你媽，這才早早蓋了新房。”老板娘打了話匣子，說起鄭月秀的往事滔滔不絕，“你媽可是厲害呢，生產隊那會兒，有人欺負你爸，你媽拎著刀把人追了半個村子。打那以後，誰也不敢輕易惹你爸了。”
沈前蘭訕笑著，她媽的彪悍往事，她也是聽說過的。
“阿姨，麻煩你幫我拿線吧，我怕回去晚了，我媽要罵我。”沈明蘭忽閃著眼睛扮可愛，她擔心老板娘能一口氣說到天黑。
“行，行，給你拿線。看在熟人的份上，阿姨今天給你最優惠的價格。”老板娘帶著沈明蘭往貨架走去。
沈明蘭看著滿貨架的毛線，幾十種顏色看得她眼花繚亂，她的選擇困難症就當場發作了。老板娘把比較暢銷的幾種顏色從貨架上扯下來，一一給她做了詳細的介紹。
“老板娘，我這錢也不夠多，要不，我還是選擇幾樣比較耐髒的顏色吧。”沈明蘭躊躇了半天，為難地說道。
老板娘猛一拍大腿：“你這女伢子想得周到，你背回沈家村賣，可不得選耐髒的顏色，這些花裏胡哨的線，城裏人買得多，她們不幹活，髒不到哪兒去。”
最後，沈明蘭在老板娘的建議下，挑了藏青色，黑色，棗紅色和墨綠色。挑好顏色後，老板娘麻利地裝了袋，收了錢後，末了她又慷慨地將桌子底下剩餘的一些散線一古腦地塞給沈明蘭。
“女伢子，快回家去吧。這些毛線賣了以後，夠你們幾姐弟的學費了。”老板娘笑嗬嗬的。
“要是賣得好，我還來找你拿貨。”沈明蘭背起那沉沉的兩大袋，心裏十分震驚，幾十塊錢居然能賣這麽多的毛線。這要是擱她三十五歲那會兒，也就夠去那種不入流的外貿尾單店裏淘件襯衫穿穿吧。
“這馬上開學了，你還拿什麽貨啊，多大點人，別掉錢眼裏，好好念書是正事兒。”老板娘板起臉說道。
“謝謝阿姨。”沈明蘭腳底抹油往外店外跑去，憋著一口氣，她背著貨出了批發市場。走到十字路口時，她停住了腳步。
貨現在是有了，可她要去哪裏賣呢？這裏城裏賣顯然是行不通的，有錢的人都會去供銷社和百貨商店，專門進城的鄉下人大多知道批發市場在哪裏？難道她要背著兩大袋毛線沿街叫賣嗎？她一個小孩子，誰搭理啊？
沈明蘭背著兩袋貨走了幾十米就走不動了，把貨放到地上，正午的陽光猛烈地打在她的頭上。她伸手搭著眼簾看著遠處的街頭，那股衝動的勁頭過去了，看著這一大堆貨，想著要將它們賣出去，她頓時覺得很頭大。
太陽越來越猛，沈明蘭肚子也餓起來了。又走了一段路後，沈明蘭決定先回鎮上去，她記得鎮上是有幾家賣毛線的攤子，但不是趕集的日子是不開張的。她琢磨著擺到鎮上人流量大的地方，說不定今天就能賣掉大半。
想到這裏，沈明蘭又有了勁。背起兩大袋的貨，她加快腳步往車站走去。
一個多小時後，沈明蘭背著貨回到了鎮上，站在了人流量最大的路口。然而，理想總是很美好，現實卻實在太骨感。
沈明蘭把毛線擺出來後，吆喝了幾聲，三三兩兩的路人停下來看了看，見一個小姑娘大熱天賣毛線，看完稀奇後，全都走了。
沈明蘭被太陽曬到沒脾氣，餓得前胸貼後背，別說小賺一筆，兩大袋貨一支線沒少。她心慌起來，大幾十塊錢啊，那可是沈明珠下個學期的學費，她要是栽這貨裏了可完蛋了。
眼看著太陽一寸一寸西移，過路的人也越來越少，連看稀奇的人都沒有了。沈明蘭真是沮喪極了，怎麽辦？把這兩大袋貨背回家嗎？她媽還不得把她活剝了，想到這裏，沈明蘭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她背上的傷口還是新鮮著呐，這回去了再挨一石頭可真會要她的命了。
“明蘭啊。”遠遠地傳來一聲喊。
沈明蘭看著遠處有個騎著自行車的人朝她衝來，隻是晃眼間，那自行車就到了她跟前，居然陳家斌的爸爸陳建國，他是沈家村僅有幾家買自行車的其中一個。
“明蘭啊，你可快回家吧。”陳建國一臉焦急。
“陳伯伯。”沈明蘭拘謹地喊了一聲。
“你媽出事兒啦。”陳建國語氣很重地衝她喊了一聲。
“我媽怎麽了？”她訥訥地問。
“你先回家吧，你家裏人到處找你和明珠，明珠早上回了家。”陳建國支好自行車，走過來幫我要打包地上的貨，“你這個孩子，這些毛線你哪裏弄來的？”
“我媽怎麽了？”沈明蘭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情急之下，她抓住了陳建國的衣角。
“先別問了，回家再說。”他幫我把兩袋貨綁好，綁好後往前杠上一挎，“快上車啊。”他催我。
沈明蘭的心“砰砰”跳得厲害起來，各種可怕的猜想在她腦海裏來回碰撞。陳建國不肯說她媽怎麽樣了，那說明她媽出事的事情很大。
最壞的結果會是什麽？會不會她……她走了？這個念頭一出，沈明蘭隻覺得血液從腳底竄到頭頂，整個人立刻陷入一種巨大的恐慌中。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她想多了。她媽那麽強悍的一個人，就算是生氣，也隻有她氣死別人的份，她絕不會被別人氣死，她絕不可能喝農藥。
天呐，沈明蘭的心揪緊，她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她為什麽要跟她媽生氣？她為什麽要跟沈明山那個才七歲的小男孩計較？
“陳伯伯，我媽到底怎麽了？”沈明蘭顫著聲再次問他。
陳建國沒說話，隻是用力地蹬著腳踏板。
沈明蘭心中的恐懼達到頂點，這種過度的恐懼讓她再也說不出來話。自行車順著鋪滿沙石的馬路往前滾著，她抓著後座的鐵杠，目光已經失去了焦距。
從鎮上回到沈家村那段路變得無比漫長，陳建國拚盡全身力氣蹬上了一段小短坡後，隱約就可以看到沈明蘭家的屋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