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1.我帶你去找媽媽
沈明蘭目瞪口呆，沈明山在說什麽？他說這裏將來是他的家，他說她是外人？沈明蘭看著眼前這個稚氣而霸道的七歲小男孩，他長得和鄭月秀幾乎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沒說錯啊，這裏將來是他的家，她隻會是一個外人。
“那我呢，我也是外人嗎？”沈明芸也生氣起來，“明山，我剛才可是幫了你的。”
“你幫我就不是外人，不幫我就是。”沈明山昂著下巴說。
沈明蘭知道，她不該生才七歲的沈明山的氣，但她突然覺得無比的悲哀。她活到三十五，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把這裏當成她的家，她都還在拚了命的為這個家裏的人爭取一切。
她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因為她從小就被教育，她是女孩子，她奉獻是應該，她扶弟弟是理所當然的。前世，因為她爸突然過世，生活的重壓全落到她媽身上。十歲的她幾乎一夜懂事，她帶著妹妹幫忙做農活，有好吃的好用的先留給沈明山。
前世，孟明輝給了鄭月秀十萬聘金，沈明蘭流淚搖頭哀求不肯嫁，是鄭月秀說，弟弟妹妹還在念書，弟弟以後還要買房結婚，我一個女人實在撐不動，你幫幫媽。
於是，沈明蘭咬咬牙就把自己給賣了。沈明蘭賣給孟明輝的錢給了鄭月秀，鄭月秀供沈明山讀大學，讀研究生。沈明蘭和孟明輝離婚，鄭月秀一年多不理她，說她傷風敗俗。直到後來她遇到施星帆，她和他白手起家，在短短幾年的時間把公司開得風聲水起，她又有錢給鄭月秀了，鄭月秀才原諒了她。
沈明蘭給沈明山買房子，因為這是她的責任，因為他是沈家的血脈，是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上宗祠的男丁。因為在這片土地上，男孩生來就比女孩金貴。
“姐的眼神好，好嚇人。”沈明芸有些害怕起來，她掐了掐沈明山的手臂，“她不會又鬼上身了吧，奶奶。”她尖叫一聲。
沈明蘭咧嘴一笑：“沈明芸，我勸你還是好好幹活，別像我一樣，被媽砸一石頭。”她說完就推著沈明珠往廚房走去。
奶奶拎著豬食桶從豬舍那邊走來，老遠就喊：“蘭啊，鍋裏有飯和菜，你和明珠快吃飯。吃完飯你們倆去前段那邊的田裏拔草，別在家裏耽擱了，你媽今天臉色不好看呢。”
“可是你背上還有傷呢。”沈明珠難過地說。
沈明蘭往廚房走去，沈明珠跟著她，進了廚房後，沈明蘭從鍋裏拿起飯菜放到餐桌上。又從髒得烏漆麻黑的碗櫃裏拿出了兩個碗，盛了飯，她遞給沈明珠一碗。
沈明蘭默默地吃著飯，沈明珠也不敢說話。
“你想去找你媽嗎？”沈明蘭吃完一碗飯後，放下了碗。
沈明珠愣了一下，眼圈立刻就紅了，然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們不去地裏了，我帶你去找你媽吧。”沈明蘭說。
沈明珠呆愣愣地看著她，仿佛沒聽懂她在說什麽。
“我想過了，你媽帶著你弟，又沒有去親戚家，她能去的地方不多。鎮上太小，很容易被熟人撞見，她應該不會在鎮上。馬上就要開學了，你媽要考慮你弟弟學的事情。我猜她會在縣城有小學的附近找房子住下來。”沈明蘭分析道。
沈明珠眼中有了亮色，她帶著十二萬崇拜的看著沈明蘭：“蘭，我真的能找到我媽嗎？”
“可以試試看。”她說。
“可是，我們要怎麽去縣城？”她急切地問。
“我們先走路去鎮上，然後搭中巴去縣城。”沈明蘭說。
“我們沒有錢。”她咬著唇著。
沈明蘭想了想，道：“沒事兒，我有辦法。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換衣服，然後去縣城。”
“好，好。”沈明珠激動得一塌糊塗。
換了衣服後，沈明蘭帶著沈明珠就大搖大擺地出了門。奶奶隻當沈明蘭要去前段的田裏拔草，沈明山作勢還嚷嚷著喊姐姐剝蓮子，奶奶喝了幾聲，他就悻悻地閉上了嘴。
“蘭，萬一碰到伯父伯母了呢？”沈明珠拉了拉沈明蘭的衣角。
“不可能，他們都吃了早飯都去田裏了，這個時候不會回家。”沈明蘭淡定道。
“我們，還是，走，走小路吧。”她結結巴巴地說。
沈明蘭回頭看她一眼，她眼中全是驚惶。本來想嘲弄她膽小鬼，但想想她才九歲，如果不是因為急切地想要見到她媽，她哪裏有膽跟著去縣城？
“好吧。”沈明蘭帶著她往自留地下麵的小路走去。
姐妹倆小心翼翼地穿過一大片甘蔗林，又走過一長段田埂路，從小路轉到大馬路時，已經離家很遠了。
太陽越來越猛烈，估摸著已經是上午十點多的樣子了，走了這麽長的路，沈明蘭的後背完全被汗濕，包著紗布的傷口疼得厲害起來。她走到馬路邊的樺樹下停住了腳步，沈明珠也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是不是你後背的傷口痛起來了？”沈明珠輕聲問。
“休息幾分鍾再走。”沈明蘭扶著楓樹坐到了地上，這一路上她的思想都在作著激烈的鬥爭。能不能找到沈明珠的媽媽其實是個未知數？找不到的話，她打算以後都不再回家，想辦法在縣城呆下來。可真的不回家，她和沈明珠到底要怎麽生存下來？
對沈明蘭來說，書讀不讀根本就無所謂。她身體裏裝的三十五歲的靈魂，也早就過了對知識求知若渴的時候。原本她是想著，她得此千載難縫的好機會，能夠再次見到她最親的人，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可理想和現實總是兩個極端，回來這麽長時間，沈明蘭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父母帶給她的溫情，反倒被她媽痛揍了兩次。今天沈明山一句無心的話，更是潑了她一個透心涼。因為沈明山那句無心的話，她深刻地認識到，把沈明珠留在她家，並讓她父母供她讀書至大學畢業，她覺得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