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剖白心跡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剖白心跡
床榻上躺著的段琪郡在此時轉了個身。把蘇眉笙握著他的手壓在身子底下,他長而卷的睫毛撲閃著嚶嚀:「黃兒姐姐,你說要給我捉好多好多螢火蟲的,你不能食言,不能!」他手胡亂的在空中抓了起來。
蘇眉笙趕忙把另一隻手遞到他胡亂揮舞著的手邊。
他肉嘟嘟的小手緩緩碰觸到她的指尖,微微停頓了下,隨即,他猛地攥緊了她兩根手指,嘴角,也恰如其分的漾起一抹微笑。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離開我,我等著你的螢火蟲哦。」他癟了癟嘴,小小的眉頭也擰了起來,嘟囔道:「我要活的,不要畫的,也不要摺紙的,皇後娘娘給的繪本我都要快看膩了。」他不舒服的重新翻了個身。
他的手還拽著蘇眉笙的手指,蘇眉笙迫不得已的往前傾了傾身子。
段琪郡安靜下來。
蘇眉笙的心底則久久難以平靜。腦海里浮現顧婉儀那張溫婉淺笑的臉龐,明明還是那樣的和善,但她卻總覺得陌生與心驚。
段琪郡生病,她又正好出宮去頤和府的那日,她不知道顧婉儀過來到底說了什麼,可單憑著她用一本繪本俘獲段琪郡的心,但憑著她三言兩語便挑撥的錦兒他們對大阿哥心存怨恨,她便知曉顧婉儀的能耐!
這樣有才有貌,有智有謀卻又在言談之中不經意就能蠱惑人的本領,她蘇眉笙怕是遠不及她!
心口像是壓了一塊是石頭,沉甸甸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門外,卻又陡的傳來小全子的公鴨嗓音:「皇後娘娘駕到!」
顧婉儀?她怎麼會在此時過來?蘇眉笙輕眨巴下眼睛,這才緩緩從段琪郡的手裡把手指抽了出來。
拍拍身上泛著明顯褶皺的衣裙,她款款往門口走去。
還未走到大廳門口,顧婉儀便走了進來。「眉笙。」她語調依舊輕和,快步走到蘇眉笙跟前,她細細的端詳一番,這才抬手,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蘇眉笙的下眼瞼,「都成烏青色了。」她眺目往內室方向望了一眼,臉上關切畢現,「郡阿哥也是可憐,好端端的卻又被牽扯進這樣的事件中來。」
蘇眉笙很想要懟她兩句,可看著她臉上不似作假的關懷,她話到嘴邊又拐了彎:「我這邊倒還好,怕是亭虞那兒更為難。」
「是啊。」顧婉儀垂下了手,雙手收進袖籠里,她眸中若籠了一層朦朧的霧,讓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緒,她幽幽的道:「誰會想到阿忠會來這麼一出。」她緋色的唇瓣微微翕動了下,低聲道:「亭虞剛才過去翊坤宮了。」
她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吧?蘇眉笙輕扯了扯唇角,剛才被顧婉儀摩擦過的下眼瞼還殘存著她手上的溫度,可她的心卻似是在瞬間就涼了下去。「她讓你過來的?」
「不是。」顧婉儀輕搖了搖頭,抬眸看向門外。
外邊的天色暗沉沉的,太陽已經完全失去蹤影。她眺望著遠處綿延的廊角,低聲道:「和我去御花園走走吧。」
蘇眉笙稍稍猶豫一下,輕應了聲「好」。
一前一後走在通往御花園的石子路上,蘇眉笙看著眼前穿著明黃色衣衫,衣裙隨風張揚的顧婉儀,卻只覺得兩人之間的心,似是和兩人如今的腳步一樣,緩緩失了節拍。
「亭虞喝了不少的酒,醉的不成樣子的跑到了翊坤宮中,長跪不起的求我,要我幫她救救段琪睿。她說,這宮裡有太多人想要置段琪睿於死地了,她不知道,也不清楚未來到底該怎麼走。」
兩人此時已經邁進御花園。顧婉儀的手指輕抬起一根碧色的冬青樹枝,眉眼淡淡的道:「可我又怎能看得清這前路呢?皇上的心思如今越發難以猜測,我便是貴為皇后,又豈能揣摩的透?」
她倒是挺會撇清關係的。
蘇眉笙眸光落在她挑著的碧色樹枝上,輕淺的笑:「皇上如今正值壯年,大阿哥和阿忠的舉動有些太操之過急了。」她抬頭眺望向遠處。
遠處的風景映入眼中,有兩樹紅梅正燦爛盛開。
蘇眉笙的眸光落在紅梅的頂端,低聲道:「我猶記得,大阿哥小時候,皇上,還有你我也曾陪著他在這園中捉迷藏。那時候蘭亭虞還笑言,我們這兩位乾娘對他比她那個親娘對他還要好。」
可誰想到,這才過去幾年,大阿哥便直接正面杠上了景寧宮?
世事莫測,當真是經歷過才知其中的戲劇性。
顧婉儀的手指尖狠狠顫抖了下。枝丫劃過她的指腹,落下一道銳利的痛,她抬起手指在唇邊輕吮了下。「孩童兩三歲,稚言逗人笑,也更暖人心。」
「是。」蘇眉笙嘴角的笑容明朗了些,收回望著紅梅的視線,她偏頭看向顧婉儀。
顧婉儀低頭吮吸蔥白指尖,神情間隱隱透著迷茫的情態,讓她看起來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般,隱隱的,蘇眉笙似乎看到了剛認識時候的顧婉儀。那樣美好,那樣溫婉淺約,猶如一朵迎風綻放的百合花,不勝嬌羞間卻自有一番楚楚風韻。
蘇眉笙嘴角的笑微微凝住,眼睛使勁的眨巴兩下,她心口處不勝酸澀的道:「可如今,段琪郡也才三歲。三歲的孩童,皇上焉有不喜之理?」
「此事說來還是怪我。」顧婉儀把手指放下,眼神有些閃爍的望向遠處,道:「我沒想到我那時候的一句話會造成如今的局面。大阿哥身邊的人,大概是覺著他被皇上帶在身邊,便膨脹了吧。我曾多次出言要他們謹言慎行,但終究,我不是大阿哥生母,我的教誨他們又如何肯聽?」
段琪睿怕就是聽了她的教誨才會這般針對景寧宮吧?蘇眉笙心裡清楚,但卻沒有直白的說出來。
顧婉儀這番感嘆,也讓她明白了她拉攏蘭亭虞的心。
因為沒有嫡子,所以顧婉儀才想要扶持一個阿哥。而蘭亭虞性子軟糯溫和,又向來以她和顧婉儀馬首是瞻,是而,顧婉儀才會在背後推動了這一切的發展。
可她都已經是皇后,她又何必要這樣著急?
顧婉儀適時開口:「畢竟,我這樣一個獨眼皇后,不定何時便會被廢了。」她抬手輕按著她的眼角,語調凄婉:「大慶朝從未有過這樣的特例,皇上如今對我還尚有幾分體恤與憐憫,可誰又知,這憐憫能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