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鷹雀有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鷹雀有別
當跨出大殿時,蘇眉笙見到了正在殿外等候的龍輦,這樣的陣仗無疑就是在等候她。
被牽著的蘇眉笙無言的反握緊了段景煥的手。
「不想坐?」從手指間感受到她的情緒,段景煥問道。
「皇上。」蘇眉笙抬頭看向他,「皇上對臣妾的愛護之心臣妾銘記在心,也定會多做美食來報答,可皇上的御用之物對臣妾而言,會成為落人話實的把柄,這對皇上、對臣妾,都不是一件好事。」
眸中閃動著幽幽墨光,隨後段景煥微微一笑:「那就改為步輦。」
「多謝皇上!」蘇眉笙屈膝一禮后,道:「請皇上恩准臣妾步行回行宮,臣妾想走走,消消食。」
段景煥微微頷首,應允了,他心中明白她是不想太多張揚。
「臣妾告退。」
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段景煥的眸中露出了賞識。
後宮嬪妃他見多了,但凡在受寵之時無不高調而張揚,唯恐旁人不知其獲得了聖寵。唯獨蘇眉笙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心態。
剛才的對話里,她兩次都是先謝過他的好意,再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任誰都不會覺得她不識好歹,而她既達到了低調保護自己的目的,又實現了想要做的事。
這種不顯山露水又情禮兼到的做法,讓段景煥很欣賞。由此,在這詭譎多變的後宮,他不擔心蘇眉笙不能自保。
「若雪兒也能有笙兒這顆七竅玲瓏心,又何至於會……」
連段景煥自己都沒有發現如今再次說起雪兒時,他已不再有以往的那種凄切悲痛,似乎這種感覺在變淡,變淡……
……
入秋後的午後日光不再似夏季那般毒辣,雖還是有著高溫,卻不再炙人。
離開了養心殿後的蘇眉笙在錦兒的陪同下,走在回景寧宮的路上,時不時被帶有溫熱的微風拂過臉頰,讓她倍感舒服。
「娘娘,如今後宮很多嬪妃可都以您馬首是瞻,紛紛模仿著呢。」從養心殿出來的錦兒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蘇眉笙斜睨了她一眼:「可是又聽到了什麼?」
錦兒猛點頭:「奴婢在宮女房用膳時,聽其他宮女們在說誰誰行宮的嬪一向都是喜好打扮的花枝招展,今日上午在御花園見過您之後,特意回去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裳,連旗頭上也撤去了滿滿一頭的金珠銀釵,只留了一兩樣不起眼的珍珠花。其他嬪妃見這位嬪如此做了,也不甘示弱的學了起來,唯恐落了后。」
聽到這裡的蘇眉笙「噗」的笑出了聲:「那若是明日我盛裝打扮,她們是不是也會再次效仿?」
「會,一定會。娘娘你如今這樣深受聖寵,她們哪怕是能獲得皇上的一眼青睞都會不遺餘力的模仿您。」
蘇眉笙看向空空的前方,輕嘆一聲:「宮中並非只有我一人喜歡淡雅,婉儀就一直是溫婉風雅的風格。」
「可婉嬪娘娘並沒有受寵,她的一言一行也就不會被關注。」
「說到底,我被如此矚目,其實還是沾了皇上的光。」蘇眉笙很有自知之明,因而她並未感到沾沾自喜。
在這女人多男人少的後宮,能被皇上一朝隆寵的那就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也就為了獲得這短暫的一朝隆寵,不知有多人費盡心機,煞費苦心。
可最終的結果如何,只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蘇眉笙伸出手,看著手指上那枚價值不菲的翡翠戒指。
她的隆寵會在何時結束?
不論現下她如何風光,如何得意,最終還是會有被藏於深宮之中,過著安之若素的生活。
她已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也等待這一天的到來。是以,她不敢動情,也不會動情,尤其是對有著後宮三千佳麗的段景煥。
段景煥是個好君王,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可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會專愛一個女人。
她才會看透了,也想透了。
「娘娘,這枚戒指是皇上賜給您的吧?」錦兒眼尖的看出了戒指上鑲嵌的翡翠顏色與蘇眉笙手腕上的鐲子顏色一模一樣。
「漂亮嗎?」
「漂亮,一定值不少錢、」
「我要好好留著,待日後沒錢了,再拿出來換成銀子。」蘇眉笙說的輕描淡寫。
錦兒一愣:「娘娘,您為何會這樣想?」
不想說的太明白的蘇眉笙放下了手,將手隱藏在了袖子里,岔開話題道:「我們去翊坤宮。」她知道顧婉儀一定在等著她。
「是!」每回蘇眉笙不想說時,錦兒都會善解人意的不再追問。
兩人繼續走在黛瓦紅牆內。
這時,一隊侍衛迎面走了過來,為首的是樊齊。
「樊齊見過曦妃娘娘!」樊齊雙手抱拳,對蘇眉笙行著禮。
人還是這個人,可蘇眉笙能感覺出樊齊身上的那種刻意的疏離和陌生。
她不傻,以往見到她都會露出熱情笑臉的樊齊會變成今日這樣,無非是因為她的身份變了,她成為了他們心目中貪慕虛榮的女子。
可即便如此,蘇眉笙還是沒有放過這次的機會:「樊頭領,借一步說話。」說罷,便朝一旁走去。
「是!」樊齊跟在了蘇眉笙的身後。
兩人來到離眾人較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樊頭領,晉王現今身體如何了?」蘇眉笙問出了一直藏在心裡的擔憂。
聞言,樊齊微微一怔。
「我此刻是以蘇眉笙的身份問你,不是曦妃娘娘。」蘇眉笙看出了他的顧慮,「蘇眉笙承蒙晉王的多般照顧和相救,如今他身體欠佳,蘇眉笙想略表關心有何不妥?」
樊齊是現如今唯一能給她提供給晉王消息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樊齊頓了頓后答道:「皇上派御醫給晉王瞧過,說是嚴重的氣血淤積,心脈不暢,才會導致人時常處於半昏半醒中……若長此下去,恐有性命之憂……」說到最後,樊齊難過的聲音低了下去。
晉王對侍衛們的照顧,尤其是對他樊齊的照顧如同手足一般,這份感激他銘記在心。而晉王對蘇眉笙的深情,他也一一都看在了眼裡。本以為晉王會等到蘇眉笙出宮之日,誰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晉王等的人已變了心。
「什麼?」蘇眉笙驚駭出聲,她沒想到那日御花園一別後,晉王的情況會如此嚴重?
頓時,她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那雙帶有嘲諷和受傷的眼眸。
「若曦妃娘娘再無其他吩咐,樊齊退下了。」樊齊態度生硬道。
蘇眉笙木若呆雞的站著,腦海里除了那雙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娘娘?娘娘?」
半晌,被錦兒一聲聲喚醒過來的蘇眉笙站立不穩的趔趄了幾步,被錦兒用力的扶住才得以站穩。
「眉笙,你怎麼了?別嚇我?」被蘇眉笙嚇得不輕的錦兒忘了尊卑之禮,直呼其名。
「我……我沒事。」蘇眉笙終於說話了,「讓我靠牆休息會。」
錦兒緊忙扶著她靠住了牆:「樊頭領跟你說了什麼,怎地忽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蘇眉笙目光獃滯,沉默著。
蘇眉笙沒有說話,錦兒也就只能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蘇眉笙,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她知道一定不能讓蘇眉笙倒下。
慢慢緩過氣來的蘇眉笙一把抓緊了錦兒的手,一雙秋目不斷在閃動,心中似有什麼難以下決定之事。
終而,她閉上了雙眼。
罷了!既然那日做的那樣決絕,今日又怎能如此心軟衝動的想去看他?
豈不是功虧一簣!
當秋目再度睜開時,她鬆開了手。
「錦兒,我們回行宮。」
「不去翊坤宮了?」
「明日再去。」
……
一回行宮,蘇眉笙就進了主屋,從梳妝台上的匣子里最底層拿出了一方素色手帕。
「錦兒,找一塊新的絲帕來。」
沒多久,錦兒拿著一條從未用過的淺粉色絲帕走了進來。
蘇眉笙用粉色絲帕仔仔細細的將素色手帕包好:「錦兒,將此物托樊頭領交給晉王。」
錦兒嚇了一跳:「眉笙,萬萬不可,你如今可是曦妃娘娘了,不再只是個宮女。即便只是個宮女都不可如此啊?」
「我知道,這並非你所想的那樣。」蘇眉笙自然明白她這樣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如今晉王有生命之危,我不能坐視不理。」
「啊?」錦兒再度被嚇了一跳,看向了蘇眉笙手裡的帕子,「一方手帕能起和作用?」
「我還有兩句話送給晉王:君亦君臣亦臣,君臣終有殊。鷹亦鷹雀亦雀,鷹雀終不同。」
這兩句話聽得錦兒一臉的懵狀。
「快去吧,一定要將這方手帕和這兩句話都帶給樊頭領。」蘇眉笙催促道。
「是,我這就去。」錦兒將包好的手帕謹慎的放進懷裡,出了門。
錦兒離開后,心情沉鬱的蘇眉笙來到窗前,呆看著窗外的花草。她不知道此舉是不是真能達到她想要的結果,若是不能……
她不敢再往下想!
……
夜幕降臨,紫禁城內各宮各院逐漸亮起的燈火,使得這裡成為了夜色中一片華燈初上的壯觀美景。
身處其中的景寧宮,在通明燭燈中,迎來了皇上的親臨。
「恭迎皇上!」早已在門口等候的蘇眉笙一見到段景煥,就行著屈膝禮。
進入大門時,段景煥一把牽住了她的手,一起往裡走著。
現如今,他有了一個新習慣,那就是很喜歡牽著她。她柔軟的小手,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
「皇上,晚膳已備好。」
「今晚做了何好吃的?」段景煥饒有興趣的問道。
似乎,只有在景寧宮內,他才會想起問這個問題,也只有這裡才是最讓他放鬆,也是最有食慾的地方。
水晶肘子,醋溜黃瓜,絲瓜湯。」
「嗯?」段景煥停下了腳步,「為何少了一道菜?」
「肘子是好吃,可也太過油膩,容易集結痰咳,臣妾便減少了一份葷菜。以醋溜黃瓜解膩,以加入了南北杏的絲瓜湯來化痰……」
「既然肘子有如此多的弊端,為何還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