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高元煜你個不孝子，你是想要氣死我么？」柏妃氣極，淚流滿面的指責。
「煜兒不敢。」高元煜忙跪下。
柏妃見狀，精神一振，心中暗道：「你是我親生的兒子，難道我還管不住你了？煜兒，今天這件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沈七小姐你非娶不可！」柏妃以手帕掩面，哀哀哭泣，「母妃千辛萬苦養你這麼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這個不孝子，現在母妃只不過讓你娶位名門淑女為妃，你便推三阻四的不肯啊。」
高元煜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母妃，別的事煜兒可以依您，娶沈七小姐這件事卻是不行的。我死也不會答應。」
柏妃本來已經打好如意算盤，以為自己哭一哭鬧一鬧高元煜便會心疼，便會害怕，這會兒見他還是這樣，不禁大為氣惱，厲聲道：「高元煜你是要逼死我么？好，我這便如了你的願，我死！我死了之後，隨你怎麼任性胡鬧，我都不理會了！」急的站起來四處找繩子，她要上吊。高元煜紋絲不動，說道：「您真的要上吊，勞駕您找兩根繩子來，您用一根，另一根給我。我陪您一起去。」柏妃不由的咬牙，伸出水蔥般的纖纖玉指點他的額頭，又是氣，又是恨，「沒良心的傻孩子！難道你定要逼死親娘，你就高興了？咱們母子二人高高興興的活著，豈不是很好？」高元煜淡聲道：「是啊，咱們母子二人高高興興的活著，那真是好極了。母妃，您能跟我和和氣氣的不再鬧騰了么？能不再逼我娶沈七小姐了么？您若不逼我，咱們自然是好好的。」
「煜兒你……」柏妃被高元煜氣得說不出話來。
柏妃哭也好，鬧也好，尋死覓活也好，高元煜反正就是一口咬定，「我不娶沈七小姐，死也不肯。」柏妃問他原由，他哪裡肯說。
柏妃被他鬧的沒了辦法，抱著他滴下淚來，「煜兒，咱們母子二人在這宮裡頭無依無靠的，不給你娶一個家世好教養好的王妃，哪裡有出頭之日？」高元煜馴順的讓她抱著，對她的話卻很是不解，「咱們哪裡無依無靠了？我覺得祖母可以依靠，父皇也可以依靠啊。」柏妃頭都是疼的，「是，太後娘娘疼你，皇上也疼你，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父皇不能千秋萬歲的活著，若他有一天不在了，誰疼你，誰護著你？又有誰來護著母妃？」高元煜仰頭看她，正色道：「長兄如父。」柏妃胸口一陣發悶，眼前一黑，差點倒下來。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笨兒子。」良久，柏妃才喘過一口氣，冷笑道。
「母妃才笨。」高元煜亦是冷笑，「母妃打的什麼主意，我自然清楚。母妃也不想想，沈相憑什麼幫你呢？沈家明明和鄭家是姻親，他為什麼不幫馮貴妃，要幫你呢？」
「因為馮貴妃失寵了，因為康王這些年來毫無作為。」柏妃衝口說道。
高元煜冷笑兩聲，「我還以為沈相本事有多大呢，原來馮貴妃只是失寵了，封號還在，他便沒有辦法將馮貴妃扶起來了么？母妃竟然以為康王沒有作為，所以沈相不幫他……」他凝神著柏妃，眼神清冷而殘酷，「如今沈明嫿已有了身孕，如果她生下來一名男嬰，就算康王沒有作為，難道沈相會不幫他么？」
「什麼，你說什麼？」柏妃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腦子裡轟的一聲，尖聲叫道。
高元煜冷靜的看著她，「最近幾次宴會康王妃都以身體不佳為由沒有出席，您難道沒有注意到么？康王妃是個愛出風頭的人，不甘寂寞的人，她就算身體真的不好，也不會甘心幾個月不露面的，不是么？」
柏妃眼神有些痴獃了。
高元煜冷酷的接著說道：「康王妃久不露面，我覺得太反常了，所以便私下裡打聽了一下。她這幾個月確實卧病在床，連她母親羅緓和妹妹沈明婤也沒有接見，看起來真是病的很重。不過，給她看病的安太醫卻並無憂慮之色，而且，康王府運出府的廢棄物之中，有安胎藥的藥渣。」
「你就這麼斷定康王妃懷孕了？」柏妃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當然還不止這些。」高元煜道：「我存了這些疑慮之後，命人私下裡接近安太醫。安太醫這個人醫術是很不錯的，可是有兩個毛病，一個是好酒貪杯，一個是貪戀女色，我讓紅袖招一名花魁灌醉了他套話，他酒後吐的真言。」
「原來如此。」柏妃喃喃。
高元煜嘆一口氣，「母妃，父皇積威甚重，我可不相信他幾十年不立繼后，因為榮國公哭訴鄭皇後跟他託夢，他便肯立繼后了，還肯依著朝臣的推薦來立繼后了。母妃，以您對父皇的了解，他是這般好性子的君王么？」
柏妃一臉煩惱，悶悶道：「別問我這些，我不知道。煜兒，你父皇這幾年都不近女色了，別人說起來我是寵冠六宮的妃子，可你知道他連我也不愛見的，我怎知他現在性情如何了？」
高元煜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輕聲問道：「您連父皇的性情都不了解，就敢拿我的婚事做賭注了么？」
柏妃身子一震，睜大了眼睛。
她用不能置信的驚訝目光看著高元煜，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高元煜迎上她的目光，神情坦然、鎮定。
柏妃眼神一陣恍惚，伸手輕輕撫摸高元煜的眉毛、臉頰，楚囈般的低語，「煜兒，你長大了……母妃還一直拿你當孩子呢……」高元煜柔聲道：「是，煜兒長大了。母妃，以後讓煜兒來保護您吧，您聽煜兒的話，好么？」柏妃手停了停，慢慢坐直了身子，臉色變得冷淡起來，「讓母妃聽你的話，便是甘心做名妃子，一輩子也和皇后寶座無緣，是么？你呢，你是不是打算做個富貴王爺，不求上進了？」
高元煜苦笑，「母妃，我是父皇最小的兒子……」
柏妃打斷他，「史上小兒子繼承皇位的例子，數不勝數。」
高元煜見她對權勢如此痴迷，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知道暫時勸不了她，良久無語。
「我是絕不肯娶沈七小姐的。」他一臉的剛毅果決。
柏妃淡淡的道：「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便不肯聽母妃的話了。母妃又拿你有什麼法子？你去吧。」
高元煜也沒有辯解什麼，拜了兩拜，便告辭出來了。
柏妃看著他英挺的背影，怔怔落下淚來。
她在心中哀嘆自己的不幸。年輕的時候沒有嫁到想要嫁的人，如今人到中年，又沒有孝順聽話的兒子。唉，美人多薄命啊。
高元煜像往常一樣陪皇帝用晚膳。
皇帝問道：「煜兒，你可要娶沈七？」高元煜忙不迭的搖頭，「不要，不要，不要。」一口氣說了三個不要猶嫌不夠，想了想，又補充道：「寧死不要。」表明他的決心。皇帝笑了笑，「有這麼嚴重么？」高元煜神情認真，「有，太有了。真娶了沈七，我喜歡的姑娘便不肯理我了，那就太慘了。」
「你喜歡的姑娘么？」皇帝微笑，「她現在肯理你么？」
「肯啊。」高元煜得意，「我送了她一隻會游水的小豬，她蠻喜歡的。父皇，我打算再訓練一隻會游水的小羊，要挑漂亮一點的，要游的很快，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你就打算一直送小豬、小羊么？」皇帝神色中有著疑惑之意。
高元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開始是送小豬小羊，以後還會送小貓小狗的。」
皇帝無語。
他覺得跟這個傻兒子沒辦法說話了。
「到最後把自己送出去，就算成了。」高元煜小聲嘀咕。
皇帝實在忍不了，順手彈了他一個榧子，「傻小子，什麼叫把自己送出去？是把她娶回家，懂么？」
「懂了，懂了。」高元煜揉著額頭，連說懂了。
「把她娶回家，把她娶回家。」高元煜傻樂。
他也不和皇帝說話了，埋頭扒飯，飄飄然。
皇帝看的又是笑，又是搖頭。
最近的朝政讓他很煩心，不過，對著高元煜這個對皇位沒有企圖、一心只想討佳人歡心的小兒子，他還是能笑出來的。
接下來的時日，高元煜便致力於訓練會游水的小羊了。
羊肺能吸氣，羊的脖子又長，一抬頭就不會喝水了，後腿蹬、前腳刨，學起游水來竟然還挺快。
他訓練好了之後，挑了最好看最順眼的一隻給林沁送過去。
林寒娶親在即，林家忙得人仰馬翻的，竟被他輕輕鬆鬆的就給混進去了。到了沁園，看到芳草地上那抹窈窕動人的身影，高元煜摒住了呼吸。
她是大姑娘了，越來越美了。
看到高元煜過來，林沁像小時候一樣笑咪咪沖他招手，「高小胖，快來快來。你手裡抱的是什呀？是小羊么？」高元煜走的近了，她看清楚高元煜手裡的小羊，笑的眉眼彎彎，「會游水的小羊么？快，把它放到水裡去。」興緻勃勃的帶著高元煜到了水邊。
高元煜眼睛一直沒捨得離開她，和她一起蹲下來，順手把小羊放到了水裡。
小羊是受過教訓的，下了水，便拚命向對岸游去。
「真的會游水呢。」林沁連聲驚呼。
她津津有味的看小羊，高元煜專心致致的看她。
她側顏很美，高元煜看的入了神。
林沁笑不可抑，「高小胖你快看，這小羊不光會游水，還游的這麼快呢，真好玩。」她轉過頭下意識的推了高元煜一把，不想正遇上高元煜溫柔又專註的眼神，心跳驀然加快，「高小胖又這麼看著我呀，挺邪乎的，和上回一樣……」
兩人暈暈乎乎的對視許久。
陽光懶洋洋灑在他倆身上，溫熱、寧靜、暖融融。
「林沁……」高元煜喃喃低語，眼眸中有無限柔情。
林沁膚色白里透粉，像清晨的霞光映在白雪之上，美的令人心醉，美的令人窒息。
此情此景，如在夢中，高元煜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輕撫她的面龐。
他的手指快要觸到林沁的面龐時，林沁忽然驚覺，跳起來，輕盈的跑了。
她從小便身子輕靈，跑的很快，高元煜才著急的站起身，她已經快要跑到附近的樹林里了。
高元煜撥腿便追。
到了樹林里，林沁躲在一顆柳樹後頭，高元煜躲在一顆柏樹後頭，兩人面帶羞色，時不時的探出頭相互看一眼。
「林沁，我以後不和你吵架了。」高元煜柔情似水的許諾。
「別呀。」林沁伸手揪了片樹葉，小聲的道：「不吵架也怪沒意思的。」
高元煜耳畔彷彿有仙樂飄飄，他整個人也快要飄起來了。
「那，我吵架讓著你。」高元煜聲音愈發溫柔。
「不用。」林沁笑，「我挺會吵架的呀。」
林沁聲音比平時清柔，高元煜如沐春風，心軟成了灘水，「對呀，咱倆從小到大便吵架，總是你贏的。」
高元煜偷偷看了林沁一眼，正好林沁也偷偷在看他，兩人目光遇在一起，都被火燒著了一樣，趕忙轉過了頭。
高元煜心怦怦跳，林沁也這平時嘻嘻哈哈的姑娘也覺得不自在了。
「那個，我要走了。」林沁小聲說道。
「別走。」高元煜柔聲央求。
「不走，那幹啥呀？」林沁調皮的笑，「吵一架？」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吵架。」高元煜正是柔情滿懷的時候，哪會願意跟林沁吵架呢。
「那你講個笑話給我聽吧。」林沁道。
高元煜害羞的探出半張臉，「笑話我沒準備，講不好，改天再講給你聽。我想跟你說幾句心裡話。林沁，我以後是要娶你回家的……」
「什麼？」林沁從樹後面跳了出來，叉起小蠻腰，一臉氣憤，「你胡說什麼？」
林沁正挽挽袖子打算跟高元煜好好理論一番，身後卻響起林寒的聲音，「阿沁，阿沁！」林沁眼珠轉了轉，幸災樂禍的笑，「我二哥來了，高小胖，你有膽子跟他說哈。」高元煜連害羞也顧不上了，從樹後面出來往遠處看了看，見林寒的身影出現在石拱橋上，心中大急，「這要是被林二哥抓住了，就算外祖父同情我、大哥同情我，以後也再難見到林沁了吧？」他急促說道：「林沁，我給你送過會游水的小羊便走了啊，你之後再沒見過我！」說著話，他已經向樹林深處飛奔而去了，動作迅速，身形卻極為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