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本來馮貴妃、康王這一對母子已算是倒霉到家了,誰知這還不算完,康王府又出了事。
不對,現在應該叫修德王府了。
現在康王府門前的牌子都已經換下來了,從金光閃閃的「康王府」,變成了黑漆大字「修德王府」。而沈明嫿原本嫁給康王的時候封號便是康王妃,康王這一降爵,她這做妻子的自然便跟著降了,封號改為修德王妃。
修德王自打被降爵之後便沒臉出門,請了病假不上朝,皇帝也不理會他,他請的病假皇帝連問都沒問一聲,直接批了「准」字。修德王也不上朝,也沒臉出門會客,整天呆在王府里,能有什麼好事?他本來便對沈明嫿不滿意,娶回來的的時候態度便相當勉強,現在因為積秀山的事更是遷怒於沈明嫿,覺得他這王妃號稱名門貴女,實則狗屁不通,連一件這樣的小事都辦砸了,害得他這位英明神武的康王殿下在皇帝、朝臣面前丟了臉,面目無光,所以他根本不願見沈明嫿了,每天只和許側妃等人胡鬧,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沈明嫿正懷著身孕呢,既遇到了這件不如意的事,又被修德王明目張胆的冷落,難免鬱結於心,悶悶不樂。
曾嬤嬤是沈明嫿從沈家帶過來的陪嫁,見王妃鬱鬱寡歡,暗中憂心。她也是太為沈明嫿著想了,命廚房做了修德王素日喜愛的飲食,命侍女如寄送了過去,「見了修德王殿下,說是王妃命你送過去的,記住了么?」臨行前,曾嬤嬤交待如寄。如寄把曾嬤嬤的話記在心裡,親手提了食盒給修德王送去。她過去的時候,修德王正和許側妃胡天胡地呢,見了如寄,不由分說便扯了過去,舉止輕薄無禮。如寄卻也伶俐,見修德王這樣,知道自己這做侍女的想躲也躲不過,若是反抗,說不定惹惱了修德王,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那個時候,難道王妃會為了自己這小小的侍女出頭么?會為了自己這小小的侍女和修德王翻臉么?當然不會。這樣想著,如寄便一臉媚笑討好起修德王,把修德王奉承得滿心歡喜。
修德王沒放如寄回去,「這丫頭好,合本王的心意,這就抬了姨娘了。去告訴王妃,讓她另挑丫頭使吧,如寄是本王的人了。」
曾嬤嬤先就氣了個仰倒。她派如寄過去是替沈明嫿示好的,不是要給修德王暖床的啊。
沈明嫿本來就心中鬱郁,修德王這麼一鬧,她便更加難受了。修德王府中的美人很多,她並不在意再多上一個,可如寄是她的丫頭啊,修德王這麼著便要了過去,算是什麼呢?想要她的人,怎麼著也要她點個頭吧,竟然這麼著便把人留下了,簡直豈有此理。本來如寄是曾嬤嬤派過去的,她也是一片好心,但是事發之後曾嬤嬤怕擔罪責,不敢承認,沈明嫿便以為如寄是自作主張跑到修德王面前獻媚的,對如寄十分憎恨厭惡。丈夫輕視她,貼身侍女背叛她,這對沈明嫿來說真是雙重打擊,她想來想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奈何不得修德王,難道還管不了我從娘家帶來的侍女么?」命人將如寄綁了來,痛罵侮辱,好出她心中那股窩囊氣。
修德王不幹了,冷笑道:「這便是沈家教出來的好女兒么?這便是所謂的京城明珠么?本王不過是要了個丫頭,她便喝了兩缸子的醋,還折磨起人來了!」怒氣沖衝到了沈明嫿面前,罵了沈明嫿一通,把狼狽不堪的如寄給救出來了。沈明嫿忿忿,和修德王理論了幾句,「你要我的丫頭,也要和我說一聲才是!哪有我都不知道,她便敢服侍你的道理?這樣的丫頭難道不應該管教責罵,反了不成?」修德王這陣子憋在王府里哪都不敢去,一肚子的氣沒處撒,沈明嫿越是和他講理他越惱怒,眼睛紅通通的,順手推了沈明嫿一下,「妒婦!」他這一推,鬧出來的事可就大了,沈明嫿這一胎本就因為心情不好等原因很不穩,被他推倒之後不久便見了紅。曾嬤嬤等人嚇得魂飛魄散,忙把沈明嫿扶起來,又飛快的去請太醫,可是已經晚了,沈明嫿的孩子,到底沒保住。
羅緓聞訊后趕到修德王府,看到寶貝女兒臉色蒼白的躲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痴獃,好像傻了一樣,不由的痛哭失聲,「嫿兒,可憐的嫿兒。」不管她怎麼痛哭,沈明嫿都是臉色淡漠,恍若無聞。羅緓實在是心痛極了,氣極了,「可憐的嫿兒,你都成這樣了,修德王竟然不在這裡照顧你,還和一幫小妖精尋歡作樂。他這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也沒有把沈家放在眼裡啊。嫿兒,娘後悔了,不該把你嫁到康王府,你嫁錯人了……」只有這時沈明嫿眼中才有了一絲光彩,可是那絲光彩一閃即逝,沈明嫿的眼眸很快又暗淡下來。
世上又沒有賣後悔葯的,嫁錯了,一輩子也就完了。
羅緓實在是氣不過,她和沈明嫿母女同心,想的都是一樣的,「我拿修德王沒辦法,可是我拿個從沈家陪嫁過來的丫頭難道還沒有辦法么?」不同的是她比沈明嫿要狠的多,趁著修德王不備把如寄抓過來之後,不管如寄的苦苦哀求,命人拎出去打板子,生生將如寄打殺。
修德王趕來的時候,如寄已經是奄奄一息,凄慘的死在了他懷裡。
修德王懷裡抱著如寄漸漸冰涼的屍體,對沈相府的怨恨達到了頂峰,「硬塞給本王一個沒用的王妃,什麼忙也幫不上,這會兒還跑到本王的府中打死了人!欺人太甚!」他還是沒臉出門,但是他可以派人出門,便命人將如寄的屍體裝在棺材之中,送到沈相面前。不只這樣,他還再三吩咐了,「一定要打開棺材,讓沈相看清楚了,一定要讓他看清楚了!」
沈相看到棺材,看到棺材里那死相凄慘、睜著雙不甘的大眼睛的侍女,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又一次有人把屍體抬到了他面前……
不對,上一次不是屍體,是人頭,是盛放在匣子里的,血淋淋的人頭……
沈相背上一陣發寒。
沈雍急匆匆趕來,厲聲斥責,「就算是拙荊性子急,打殺了一個丫頭,修德王殿下便可以不顧倫常綱理、君臣之義,將丫頭的屍體抬到家父面前么?家父是修德王妃的娘家祖父,也是朝中左相,一向為陛下所器重,修德王對待他老人家便是這樣的態度么?」
沈雍一向溫文,可是發起怒也頗有威嚴,修德王派來的那些護衛、侍從,硬是被他給鎮住了,灰溜溜的抬起棺材,「小人等也是奉命前來罷了。」
沈雍叫住了他們,面色冷洌,聲音也是冷冷的,「回去轉告修德王殿下,陛下賜他這個封號,是讓他修身養性的,不是讓他喪心病狂的!」
修德王府的侍從汗如雨下,飛快的走了。
沈雍對上沈相,父子二人俱是默默無語。
「修德王府,竟然這樣了么?」半晌,沈相方澀然說道。
他是想扶持一個平庸的、好掌控的皇子上台,可是,這皇子也不能如此無能兼無禮吧?這樣的皇子,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啊。
沈雍雖然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語氣還是有些不滿,「我方才逼問羅氏,才知道修德王和馮貴妃在宮中的行事,您竟然是知道的,是同意的。父親,我不明白,以您的見識修為,怎至於要在皇宮后苑如此行事?這……這簡直是穢亂宮庭!」
沈相怫然,「雍兒,為父的為人難道你還不知道么?怎至於此!」
沈雍臉色稍霽,「這便對了。父親,您應該是不知道才對。」
沈相皺眉,「康王原本只是想設法打動土司王外孫女的心,將其收入康王府,要嫿兒出個面。誰知他不是設法打動芳心,是要用強。」
沈雍臉色又不好了,「怪不得羅氏說您是同意的。父親,康王妄想接土司王外孫女入府,您是知道的,對不對?我便是不懂,土司王的外孫女是何等的身份,您沒有為嫿兒想過么?她府中若是增加了這樣的勁敵,日子如何還能過安穩。」
沈相微曬,「既然選了這條路,那便一定是千難萬阻,難道嫿兒不明白?」
沈雍面沉似水。
沈相沉吟片刻,道:「你吩咐下去,讓明姿、明好、明婤等人以牡丹花為題,各做一篇文章,拿到我書房來。」
沈雍心驚,「父親,難道您……?」
「為父怎麼了。」沈相語氣淡淡的,「為父想看看孫女們的功課罷了。雍兒,你無需多想。」
沈雍慘笑,「父親,您讓我如何不多想。」
沈雍一個女兒已經那樣了,這時沈相再要看其他女孩兒們的文章,讓他怎能不多想?他可不想讓沈明婤繼姐姐的後塵,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就這麼決定了。」沈相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明姿、明好、明婤等人既然姓沈,便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兒不同,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沈雍呆了半晌,方低聲道:「是,父親。」
——
林家自上到下喜氣洋洋的,準備為林開辦婚事。
林沁小姑娘雖然沒什麼正經事可干,卻也忙活的很,「爹,娘,大哥,二哥,我給外祖父寫封信,讓他回來。大哥娶妻這麼大的事,他這做外祖父的不回來哪成?」羅紓很是縱容,「寫吧,阿沁,寫吧。」林楓笑道:「你們的外祖父這三四年來只在阿祁和阿禛滿月的時候回來過一回,匆匆數日,便又起身去了邊關。算算日子,他還真能夠歇假了呢。阿沁,寫吧。」
林開淺淺笑著,坐在桌旁寫請柬。
成親是件大事,雖然大部分請柬可以由師爺代筆,但是有些親友,還是要親筆邀約的。
林沁拉了個椅子坐到他身邊,趴過來看,「大哥,字寫得挺不錯。對了大哥,你書房裡那個海棠筆洗蠻可愛的,我很喜歡呀。」
林楓和羅紓不禁笑了。
林開書房裡有一個哥窯海棠式四足筆洗,呈四瓣海棠花形,色澤恬美自然,柔和純凈,抒情而寫意,圖案流動率意,富於韻律,輕雅靈動。這筆洗是哥窯中的精品,如今已非常難得,林沁大概早就看上了,卻在這時候方才提出來。
林開淺笑不語。
林沁雙手托腮,嘆了口氣,「哎,我好像明天要去一趟齊家呢,和齊姐姐說說話。大哥你說,我和齊姐姐說些什麼才好呀,我想要一個海棠筆洗卻要不到,這件事要不要和齊姐姐訴訴苦?」
林寒生氣的過來了,「阿沁,不許趁火打劫。」
「咩——」林沁沖他扮個鬼臉,「不趁火打劫,那便打劫不了了呀。二哥,這不符合打劫的精神和宗旨。」
「什麼?打劫的精神和宗旨?」林寒臉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