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雖是初次見面，大笑過後，齊家父子和林家父子都覺得自在了許多，不像方才那般拘束了，彼此重新寒暄見禮，相互敬酒，親近多了。
既然兩家人今天能坐在這裡都是因為家裡的小女兒，話題自然而然就落在她們身上了。
「小女年幼嬌憨，還很不懂事。」林楓笑道：「若單單是我們父子三人便也罷了，這還有齊將軍和齊六爺呢，怎能委屈客人和我們一起擠這小房間呢，太怠慢了。」
「阿沁還小，顧不到這裡。」林開嘴角噙著愉悅淺笑，「她呀，交待過爹爹和哥哥一定要替她招待好客人，便覺得自己這小主人已經做的很好了，很周到了。」
眾人想起方才林沁熱情洋溢的小模樣，真的是小主人一般，均是莞爾。
齊將軍滿口誇獎，「令愛這才八歲，很是不得了了。並不是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好很周到，是她確實很好很周到，我這做客人的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滿意，滿意之極。」
齊亞往四周瞅了瞅，「這裡五個人都坐得下呢，又清雅潔靜，極好極好。不瞞諸位說，陪著我家小妹出來，還能安安穩穩坐席，於我而言已是意外之喜了。」林開大起知己之感，「可不是么，我家小妹原本打算的是讓我送她過來之後便在風地里轉悠呢，現在能有個小房間坐著，真是心滿意足啊。」
齊亞大樂，和林開喝了一杯。
兩人敘了年齒，林開要大上兩歲，齊亞便叫他「暢之兄」，林開便稱呼他「向高」，向高是齊亞的字。齊將軍見他的小兒子和林開言語投機，又見林開風姿秀異，蕭蕭肅肅，心中起了愛才之心，「這麼說，暢之今年已經二十歲了么？可曾畢過姻事？」林楓嘆氣，「說起這件事，我這做父親的還真是有點犯愁。暢之一直說夫婦為五倫之首，妻子是要相伴終生之人，必須要一個合心意的方肯做親。這不，都二十了，婚事還沒有著落。」齊將軍正為齊老太太逼著他嫁女兒的事煩心呢，聽了林楓這話，心怦怦直跳，試探的問道：「這有何難？若是娶了個好的，當然皆大歡喜，若是娶了個不好的，多納幾房妾室便是了，又有什麼呢。」林楓搖頭，「這卻是不成的。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齊將軍大為動心。
「像暢之這樣的人才，不知什麼樣的姑娘方才配得上。」他看了林開一眼，慢慢說道。
林寒這少年老成之人難得的也開了次玩笑，「我家小妹前天還說呢，要學會騰雲駕霧，到天上找個仙女給大哥做媳婦呢。」
林楓和羅紓不是隨口提起林開的婚事了么，林沁小姑娘便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大吹特吹，「大哥，我看你這媳婦兒想娶到家，還得靠我呀。等著吧，哪天我學會了騰雲駕霧，到天上哄個仙女下凡，嫁了給你！」
「騰雲駕霧，到天上給大哥找媳婦兒。」齊將軍和齊亞不禁大笑。
「不過，我這小女兒真的是個小福星。」林楓笑著為林沁正名，「我家的很多事，都是有了她，方才水到渠成的。」
懷遠王如果不是見到了幼年的林沁，也不會想到林曇便是他心心念念要尋找的小姑娘，這樁婚事或許會多了許多波折；言嫣如果不是見小林沁太可愛，或許早已經命人把羅簡趕下山，當然也不會聽他訴說心事，考慮嫁給他-——雖然林沁愛吹牛皮，常常得意洋洋的以媒人自命，可是如果沒有她，這兩樁婚事真的不會這麼順利。林楓深深覺得，他的小女兒功不可沒啊。
「這位林侍講真是很疼愛小女兒。」齊將軍更為心動，「和我一樣啊。」
他也是很疼愛小女兒的父親。
如果不是因為很疼愛小女兒，那齊老太太提出要把齊雲嫁到辛家的時候他不會立即跳起來反對，辛老太太也就不會怒到要衝他潑洗腳水了。
齊將軍隨口說起家常，「我那幾個大兒子娶的全是鄂西大族之女，夫婦相得，頗為和睦。只有小兒子和小女兒麻煩些，這兩個孩子自幼跟著大儒讀書，思慕中原文化，恐怕還是要和漢人結親。」
林楓心裡也是一動。
他這兩天可沒少聽林沁吹牛皮，「齊姐姐長的可好看啦，說話可好聽啦，還很喜歡我！」把齊雲誇得天花亂墜。林楓是很了解林沁的，林沁人雖小，眼界卻高，如果齊雲不是異常出色，林沁不會這麼不遺餘力的誇獎她，更不會以她為榮。
「齊家姑娘今年正好是十六歲，二八年華，和阿開很相配啊。」林楓越想越覺動心。
林開和林曇是孿生兄妹，現在林曇的一對龍鳳胎都三歲了，林開還沒成親，說林楓心裡不著急，那是騙人的。
林楓有了這樁心事，便笑著說道：「瞧我，太失禮了，今天田夫人既然也來了，阿開和阿寒是晚輩，哪能不出去拜見呢？」敲敲門壁，把侍女喚進來吩咐道：「出去說一聲，大公子和二公子要出去拜見田夫人。」侍女忙曲膝答應，「是，老爺。」
「小兒也應該拜見羅夫人。」齊將軍忙道。
侍女到外面傳話去了。
外面寬大軒敞的廳中，羅夫人和田夫人也說的非常投機。她倆一個是將門之女，一個是土司王的女兒，都不是文縐縐愛裝賢惠的，言辭爽利，神采飛揚。聽說林開、林寒和齊亞要出來拜見，羅夫人笑，「這倒是應該的，兩家人這便算是認識了，做世侄的合當出來拜見伯母。不過，只怕令愛要避避嫌。」田夫人見她很為齊雲著想，當然是高興的，笑咪咪道：「這是應該的。」
這包間收費昂貴，設置的極其講究，後面豎著彩漆鑲螺鈿龍福祥雲屏風，很是美麗。
林沁嘻嘻笑，「方才齊姐姐還神氣著呢，訓了我好幾句。可是小有小的好處呀，哥哥們過來拜見，我便不用避嫌，還可以安安生生坐在這兒，齊姐姐卻要躲到屏風后了，嘻嘻。」齊雲嗔怪，「你也不能安安生生的坐著啦，哥哥們來了，難道你做妹妹的好意思坐著不成？少不了站起來見個禮。」林沁沖她扮了個鬼臉，「咩——」齊雲抿嘴笑，「阿沁你這聲音怎麼跟小羊似的，趕明兒我再送你只小白羊吧，好不好？」說著話，她已起身向田夫人和羅夫人盈盈一禮，避到屏風後去了。
林開、林寒和齊亞一齊過來拜見。
田夫人見了林開，眼皮便跳了跳。林家這位大公子生的可真好，玉樹臨風，倜儻洒脫，不管是在鄂西還是在京城，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青年才俊呢。心裡這麼想著，她笑著誇過林家兩位公子知禮懂事，溫文爾雅，又讚歎起他們的容貌，「兩位公子都生的太好了，他倆一進來，我便覺得這廳堂更加亮堂了呢。」羅夫人替他倆謙虛了幾句，也把齊亞一通猛誇，「生的又俊俏，又英氣逼人，一看就是將門之後，將來定是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田夫人送了青玉佩、白玉佩給林開林寒兄弟二人做見面禮，羅夫人送齊亞的卻是端硯和湖筆，都是名品，很風雅。
林沁嘻嘻笑，「方才我和齊六哥已是見過了，這會兒便再見一見吧。齊六哥，我是林家二小姐，單名一個沁字，你叫我阿沁便好了。」
「阿沁。」齊亞笑道。
他的笑容和林開的矜持淡雅不同，非常陽光，非常爽朗。
「齊六哥笑的好看，我喜歡他。」林沁覺得齊亞的笑容非常順眼，當即大聲宣布。
齊亞受寵若驚，「榮幸之至，榮幸之至。」林開和林寒馬上表示嫉妒了，「阿沁喜歡齊六哥更勝過喜歡大哥和二哥么？不行，我們吃醋了，不高興了。」林沁樂的合不攏小嘴，「和喜歡大哥二哥是一樣的呀，差不太多，差不太多。」得意洋洋的小模樣，看的眾人心裡都是熱呼呼的。
一片和諧熱鬧之中，林沁往漂亮的彩漆鑲螺屏風方向看了看，嘆了口氣，「唉，真熱鬧，可惜齊姐姐一個人要冷冷清清躲在屏風後頭，好不可憐。」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過去了。
就連林開這一向很矜持的青年人也凝神看了屏風許久，半晌，緩緩道：「這屏風美極了。」
羅夫人忙替林沁解釋，「小孩子不懂事，只知道湊熱鬧，湊不了熱鬧在她看來便很可憐了。」田夫人笑，「實心腸的孩子家，不就是這樣的么？阿沁心裡可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
林沁不提齊雲還好，她提過齊雲之後，林開和林寒不好再在外面了，和羅夫人、田夫人告辭，回去了。齊亞和他們一起回到小房間，坐下來喝酒談天，從塞北談到江南，從文學談到武功，很是盡興。
外面傳來幾聲尖利凄慘的女子哭叫聲。
林楓和齊將軍他們在裡頭，又說到高興處，便沒有聽見。齊雲和林沁在外頭呢，卻是聽得很清楚。林沁漲紅了小臉，「我最不能聽這樣的聲音了，娘，快讓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齊雲也是皺眉，「阿沁，我和你一樣呢，看不得有人被欺負。」吩咐侍婢，「去，看看怎麼了。」齊雲的侍婢非常馴順聽話，兩個身材、模樣相似的侍女開了門快步出去，打聽消息去了。
沒多大會兒一個侍婢便回來了，臉上有忿忿之色，「有個歪眉斜眼的惡少看上個唱曲兒的小姑娘，小姑娘才十三四，那惡少不知是哪戶有錢人家的，仗著權勢硬要把小姑娘帶走。小姑娘不願意，要往河裡跳，惡少惱了，命惡奴捉了那小姑娘毆打□□，還要當眾脫她的衣服……」
齊雲揚眉。
林沁氣得拍桌子，「無恥，不要臉！」
另一個侍婢也推門進來，神色匆忙，「那小姑娘趁著那惡少不注意，拼了命的掙扎，竟然掙脫了，沒頭沒腦的亂跑，看樣子真是可憐……」
齊雲冷靜的命令，「把門打開。」
侍婢齊聲答應，「是，小姐。」立即將門打開了。
齊雲又命令，「你，你，還有你，站到門前。」被她點了名的侍婢馬上站到了門外頭。
那唱曲兒的小姑娘正沒頭沒腦的亂撞，後面跟了一群殺氣騰騰的惡奴，看到這裡門開了，當下便什麼也顧不上，哭叫著往這邊跑，「救我，救我……」
小姑娘正好撲到門裡頭，追趕她的惡奴也到了。
齊雲冷笑，傲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旁邊便有侍婢將馬鞭子遞到了她手裡。
「阿雲，哪用得著你親自動手。」田夫人露出不贊成的神色。
「有我們呢，小孩子先歇歇。」羅夫人笑道。
她可不是怕事之人，在123言情侯府做姑娘的時候便因為打抱不平得罪過不少人家，本來就有人存心貶低她，有了這些事之後跟風詆毀她的人便更多了。不過，她也不在乎這個。
「要打架呀，我去叫大哥！」林沁眼珠轉了轉，機靈的站起身，跑到裡頭搬救兵去了。
一個身著錦衣、眉眼歪斜的惡少氣勢洶洶闖進來，口中嚷嚷，「這是爺走失的丫頭，跟旁人無關！來人，把這丫頭帶走！」那可憐的小姑娘身上的外衣已被脫去了，倒在地上簌簌發抖，惡奴獰笑著要去抓她，小姑娘凄厲哭叫，田夫人大怒，「動手！」她的侍婢應聲擋在那小姑娘面前，有惡奴強行過來要人，被她們毫不留情，一腳踹倒。
「大哥，快，外面要打架！」林沁推開屋門，一臉氣憤，「快來幫忙！」
「什麼？要打架？」林開和齊亞同時一縱而起，「誰敢來這裡鬧事？阿沁莫怕，大哥出去看看。」
林沁只見眼前人影晃動，她大哥和齊雲的六哥都不見了。
「林兄，失陪。」齊將軍的夫人和女兒都在外頭呢，哪有不擔心的？也緊接著便衝出去了。
林寒過來拉住林沁的小手，板著臉交待，「阿沁，打架了便會亂的，你跟緊二哥，不許放手，不許亂跑，記住了么？」林沁乖巧的點頭，「好呀，我跟著二哥，不放手，不亂跑。」林楓站起身，溫聲道：「有爹在呢，阿寒，阿沁，不怕。」拉起了林沁的另一隻手。林沁嘻嘻笑，「不怕，不怕，我一點兒也不怕。」跟著父親和二哥出來看熱鬧。
田夫人和羅夫人都不是愛講理的人，齊雲也不是，那惡少更不是。他不光不講理，看到齊雲這般美貌的姑娘更露出垂涎之色，齊雲又黑又亮的眼眸中閃過絲凌厲之色，驀然出手，馬鞭子靈巧而有力的襲向那惡少賤賤笑著的面頰！
那惡少其實不堪一擊，瞪大了眼睛，頹然倒下。
齊雲收回馬鞭子，扔給身邊的侍婢，姿勢洒脫優美。
「齊姐姐好厲害！」林沁大聲為齊雲叫好。
齊雲嫣然一笑，「阿沁，這也沒有什麼的……」
她回過頭要和林沁說話，在轉頭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一張如碧空明月般澄凈美好的面龐，不由的呆了呆。
這是阿沁的大哥啊……
這般的形容昳麗，又這般的翩然不群……
她臉上現出羞色，白如牛乳的肌膚之中好似研入了淡粉色的珍珠末，嬌美動人。
林開心怦怦直跳。
這便是阿沁口中那位完美無缺的齊姐姐了，美如天仙，出手如電……
和阿曇一樣又美麗又能幹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