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相逢
獨屬於南方的蘋果熟透了,結束完這些天的繁忙課程,艾米坐上前往小鎮的馬車,眼有笑意的看這片千紫萬紅。
貝特拉姆小鎮還是以前那般人少聲熱,之前最喜愛的早點店子準時開著,旁邊是哥哥最喜歡淘果子的果鋪,每到這番時候,記憶中的甜總能喚醒口腹之欲。
馬車清脆往前,街邊人目露好奇的看,剩餘的小鎮護衛則是有些小心的打量策馬人。
又是哪一家大人物?
他們或多或少的注意到車夫胸口上的花龍標誌,最後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生計。
艾米透過車窗瞧見幾個熟悉的身影,本想向外招手,但還是記起隨行人的囑托。
也不知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用絲巾擦掉額前細汗,艾米俏生生的看了眼車外的武夫,倒是不大理解哥哥這會長的小心性子。
哥哥已經有四個月沒有帶回消息,可她心中長存溫暖,是出於自小活在一起的直覺使她毫不擔憂。
她好好挑揀完等會要帶回家的禮物,馬車一停,小臉上的笑意更濃。
隨行的武夫收鞭下馬,布滿胡茬的國字臉隻是一掃這莊園,兩手拳繭藏在鬥篷下。
“爺爺!”
艾米脆生生的叫喊推門,往前的腳步行了一寸,眼前這人讓她停住。
盤坐在花草前院的黃袍少年抬起頭,一頭金發遮住耳郭,看麵相隻有十五六歲的光景,棕色眸子倒映出少女倩影,十分翹的鼻梁邊有許多雀斑。
陽光正好,少女臉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陽光,碧藍色的裙擺更似這天,讓他有片刻失神,接著,就是壓不住的厭惡憎恨。
更後麵的武夫注意到了這抹光亮,一雙眼睛順勢鎖定,把這人看的呼吸一滯。
“你找我老師?”金發少年合上腿前的長刀,起身看著艾米,語氣收斂許多。
米爾頓不大聽得懂這聲“老師”的意思,還是點點頭,踮起腳尖往屋子裏看。
兩人還未進一步說話,隔壁街上一老人步伐輕緩走來,左邊袖子空空如也。
與艾米隨行的武夫側目而望,隻聽到老人笑了一聲。
“爺爺!”艾米跟著發現了這人,一路小跑的衝進老人的懷,兩手掛滿了紙袋禮盒。
老頭麵對這熱情的香氣四溢有些呆滯,再一瞧女孩模樣,布滿皺紋的臉終是擠出笑容。
“你怎麽來了。”他輕聲的問,提著藥罐的右手沒有抬起。
“來看你呀,你近來還好嗎?”艾米握住老車夫的手,把東西都挪到自己手上,再仔細觀察,臉上難免有絲絲心疼。
隻是數個月不見,記憶中的老人好似又蒼老了太多太多,就宛如……快哀歎熄滅的蠟燭。
“進屋說吧。”老車夫抬起手,毫無反應的越過佇立不動的武夫,帶著金發少年一同進屋。
身穿花龍標誌鬥篷的武夫目送三人背影,如任勞任怨的大樹在莊園口紮根。
三人進屋,艾米一掃這幅熟悉至極的裝潢局部,把禮物放在桌上一一為老人講解,聲音似夏日裏的冰糖水一般甜膩。
老車夫拿出煙鬥來聽,持刀的金發少年瞥了眼桌上物件,抄起個水果往後院走。
老車夫沒有阻攔,瞥眼新徒的背影,鼻腔噴出濃霧。
今兒的天氣是少有的溫暖,火爐未開,老車夫弓背貼入沙發裏,雙目稍顯無神的聽著艾米的碎碎念。
“你是去大學院讀書了?”他捕捉到了少女常提的三個字,彈彈煙灰,終於答上話來。
“是呀。”艾米給他剝好一顆橘,近些年的書本教化;從坐姿談吐都能得出許多不同。
老車夫凝神看著少女越長越漂亮的風景,便是笑也輕鬆了一些:“那倒是很好,在學院裏,主攻的是什麽。”
“學著詩歌文典,另修藥材醫學。”艾米把橘子掰開喂給老人吃,哪怕已定居北方,最深處的南方溫婉性子還是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哥哥的任務裏有個遊記要出,我怕他那文筆過不了關,所以先試著這門專業,而他自己也很忙,都快兩個月沒回學院了,本來這次,是要一起來的。”
老車夫聽到“哥哥”兩字眉目有些刺痛,嘴巴一合,那橘子的汁水就冒了出來。
“爺爺還生他氣嗎?”艾米用帕子幫忙擦掉,有些小心的問。
老車夫沉默片刻,輕輕搖頭,握住了少女的手掌,將看著門外的目光慢慢移了回來:“他現在在波斯煉金學院的冒險協會擔職?”
艾米點點頭,接著似邀功那般將錢袋打開來,把近百枚紅晶放在桌上。
“這是哥哥這段時間的工資,他走前把錢財都交給我保管,好好攢下來,都放在爺爺你這裏。”
艾米笑著看向老車夫,小巧柔軟的指頭反握住老人的手。
麵對這份示好,老車夫的麵容更加枯槁,隻能抽出手掌,漫不經心的繼續問:“那你們在那兒待上多久了。”
“快五個月了。”艾米抬起大眼睛思索;後注意到了老人這有些淩亂的白發,於是如往常般伸手為對方打理。
麵對這隻奶香濃鬱的小手兒,老車夫微微側頭,最後深吸口氣,手入兜拿出那枚紅寶石戒指:“先前有人把這東西送了回來,我用不上,你留著吧。”
他話剛說完,房屋後門便發出陣陣悶響。
“不用了。”艾米已知曉了這枚戒指的價值,立馬擺手搖頭。
“拿著。”老車夫將戒指硬塞進艾米手中,而後停頓片刻,聲音更低的補了句,“再過段時日,我們就去別地了。至於那個畜,那個家夥,你若是見他回來就說看風景隻需二十枚紅晶便可。”
老人說完再吐煙霧,把煙鬥放在桌上不再動它。
被強迫握住戒指的艾米小臉一白,讓透窗而來的光晶瑩剔透。
“爺爺。”她出聲輕喊,聽得老人眉目一酸。
“沒事就回去了罷。”老車夫用盡力把戒指推進艾米手心底,十分認真的低頭念叨,“你要是還了它,我便記不住你了。”
艾米看著老車夫的頭發花白,咬住唇,終於沒忍住:“這到底是怎麽了?”
“沒什麽。”老車夫鬆手起身,身子骨有些顫動,“多讀些書,那人自始至終來也是為了你好,學院的課繁多又難嚼,既然有機會,不要虛度光陰。”
老人說完便往後門走,桌上的物件錢財自始至終都未看過一眼。
艾米看著這幅老到暗啞的畫,剛想跟著起身問個究竟,客廳門已打開,是守在庭院前的武夫。
“去吧。”
老人頭也不回的擺手,最後那抹背影也被木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