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年少如狗
“趕緊把這些石頭都帶上。”老車夫趁著艾斯愣神又彈了些煙灰入鍋,“先保證自己基礎的力量還有,不要過個三五天才發現自己連門都打不開。”
“好!”
艾斯認真點頭,努力伸出右手,一指一指的扣另一塊石具。
他這樣掙紮到入夜,總算是把所有負重都戴在身上,而此番動作的結局,就是他隻能伏趴在地,無法挪動分毫。
前邊的老車夫早已回柴房休息,隻剩下馬兒吃草,以及不再冒熱氣的湯。
“咕嚕~”
肚子又在饑餓鳴叫,艾斯努力咽口唾液,一整天的折騰使得耳鳴不止,眼冒金星。
出於本能,他開始竭盡全力的往前爬;身體關節隨之嘎吱作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我不能死。
眼中光無聲燃燒,艾斯在滿身負重的情況下顫巍巍的挺直膝蓋。石具的阻力一寸一寸的壓榨肌肉;吸收吞噬這幅軀幹的能量。
兩者無聲纏鬥,任由時間悄悄流淌。
天亮,睡飽了的老頭又提著桶去打水。他越過柴堆,輕輕推開馬廄後門,沉默觀察裏麵的場景:眼裏的艾斯躺在泥巴地上熟睡;空空如也的鍋子翻倒在對方頭邊,剩下幾粒米黏在艾斯的眼皮上。
“浪費。”老頭走上前把少年從頭到尾的打量一番,抬腳把人踢醒,說,“不回寢宮了?”
艾斯皺眉發出鼻音,想要扇開這隻臭腳,可整隻手沉的動都動不了。
於是,他馬上被嚇醒過來。
“要吃早飯了嗎?”艾斯把眼珠往上挪,整個人嵌在地上擺出個大字。
“我等會煮,你來柴房找我。”老車夫收回腳丫子,越過艾斯出門。
艾斯聞言輕歎口氣,又開始和石具比較力氣。
等到老車夫煮好早飯,滿身負重的少年一步一挪的來到門邊,然後動作僵直的抬起雙手,臉上已經準備好吃力的表情。
老車夫深吸口氣擴胸,普普通通的木栓隱入某種壓迫。
“我草……我草草草!”艾斯就像舉重那樣把木栓舉起來扔到一邊,再側身撞門;人踉踉蹌蹌的滾到床邊;衝老頭露出討好的笑容,“老頭,今兒煮了什麽好吃的。”
“肉粥。”老車夫把碗遞到艾斯眼前,藏住眼中的笑。
“嘿嘿。”
已經確信是染上了絕症,艾斯可謂是真正的乖寶寶;雙臂發顫往上抬,捧住熱乎乎的粥,努力伸出舌頭舔。
其實他身上的石具並不多,但個個位置刁鑽,把全身的肌肉點覆蓋盡,不讓這家夥有一絲機會輕鬆發力。
老車夫端碗看著像狗一樣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少年,低頭喝粥;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妹妹要是一生無憂了,你自己想做什麽?”
“哪也得等到那時候再說。”艾斯哧溜哧溜的舔粥,顯然是餓極了。
“你就從未想過自己?”老人垂下眸子,聲音變輕了點,“冰川四國鼎立,各地都有不甚繁華的美麗風景,再說冰川之外的異族世界,不都是精彩絕倫的好地方。”
艾斯聞言抬眼看著老頭,收起舌頭,開口回道:“你從哪聽來這麽多故事?”
“我比你多活幾十年。”老車夫放下瓷碗,又掏出煙鬥。
“你也就欺負我年齡小。”艾斯繼續垂頭舔粥,有一沒一的答,“你說的這些還不都是聽來的,你是有錢了,可以了無牽掛的過上舒服日子,我可不行,我自己是賤骨頭的命,我不想讓我妹妹,也成了我這樣子,隻會搖尾乞食,全靠別人鼻息活著。”
“是吧?”眼前的少年抬起頭,笑容大方真誠,“活成我這樣,是不是挺讓人看不起的。”
老人愣愣看著他的眼睛,握煙的手又彎了起來。
“吃完去跑步。”
他起身消失在木門後,留下淡淡的煙味飄散。
“跑多少啊,難不成又是五十???”艾斯加快舔粥的速度,衝老車夫的背影大喊。
“跑到跑不動為止。”
……
四天後,漸漸熟悉負重的艾斯雖然行動遲緩,但終歸是不影響了日常。
又是在馬場上竭盡全力的奔跑,肺越痛,他越賣力往前,把這種疼當做變態的快感。
土坑裏的洗澡水從來沒換過,哪怕他天天泡出大堆汙穢,口吐無數黑血。
又到了放鬆時刻,艾斯卸去全身武裝,神情陶醉的躺在澡池裏。
咬,多咬會,疼,多疼點,我反正就這舒服的勁。
艾斯不停對自己精神催眠,一口牙也所剩無幾,臉上更是長滿膿瘡,和身體一樣。
對於這一切的原因,老車夫都歸咎到了腐敗病上。
老頭又和之前一樣偷偷往池子裏彈煙灰,心裏則計算艾斯來此的天數。
“老頭。”艾斯美滋滋的搓搓脖子;撈起快能當湯喝的血紅池水,說,“我現在把頭潛下去,這水會不會直接把我毒死了。”
“本就是以毒攻毒,不然叫什麽土方。”老車夫看眼艾斯背上這些快要愈合的血洞,接著問道,“你已經六天沒回寢宮了,不怕出什麽事。”
“嗨,我這土狗會有誰惦記。”艾斯用水洗了把臉,語氣輕鬆的很,“反正主人也是讓我養傷,我現在回去,怕更是惡心的她吃不下飯,那就完了。”
“那你妹妹呢?”
“等唄。”艾斯垂下眸子,又是豁達的笑,“要是寢宮的人都治不好,那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到你這用巫方?我怕我會忍不住打死你類。”
老車夫輕輕點頭,端著煙鬥往馬廄那邊走。
艾斯清洗完昨天排出的汙穢;裹上繃帶戴好負重;悶頭奔跑,呼哧呼哧的壓榨潛能。
夜深,真是練到練不動為止的艾斯躺在馬廄的泥巴地裏熟睡。
後門輕輕拉開,極好聞的香氣悄悄潛入這塊地方。
“噅~”
馬廄裏的馬都在這股氣味裏跪地昏迷,而呼呼大睡的艾斯,也慢慢全身放鬆;緊皺的眉頭舒緩下來。
老車夫開門進入,一口一口的抽著煙鬥,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東西。
月亮掛在了最高處,他似有所感的抬起頭,一雙老眼不再渾濁。
“還剩了些錢罷。”
看完天上明月,老頭深歎口氣,蹲在艾斯麵前,伸手把對方臉上的繃帶取下;看著這滿目瘡痍,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