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一路向西
寬闊的越野輪胎壓過茂盛的青草,如果從空中俯視向下看,兩條筆直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天際,越野車的前方不時地有著一個個土撥鼠好奇的探出頭,又慌亂的躲進了洞裏。
車速並不是很快,草原看起來非常平坦,但是青草下一個接一個的窟窿讓車子顛簸不已,有些是土撥鼠,有些則是野兔,如果不小心恰巧壓在比較大的洞口,越野車的前輪甚至會騰空而起。
七月正是草原最熱的季節,八九月會變得涼爽起來,晚上甚至有些涼,等到十月以後就開始進入了冬季,那個時候的風比刀子還鋒利。
肖東軍有氣無力的拍著陳紙,似乎已經是有了默契,車子剛剛停穩肖東軍直接推門跪在了地上,哇哇的就開始吐了起來,可吐了半天也隻是吐了些清水。
吃的那點東西早就吐完了。
陳紙從花花綠綠的大褲衩子裏掏出顆煙點上,美美的抽了一口,看著幹嘔的肖東軍譏諷道:""就這還吹自己駕齡比我長兩年?真夠丟人的。""
肖東軍有心反駁,無力動彈,擺擺手不理會他,休息了幾分鍾緩過來一些才恨聲說:""你不知道開車不暈車啊?有本事你坐副駕我來開,你看你吐不吐。""
陳紙丟掉煙頭切了一聲,說:""說的跟我會上當一樣,你走不走?不走等蚊子啊?""
肖東軍想起昨晚露營被咬的欲仙欲死的情景,身上立刻有了力氣,認命一般回到了副駕,安全帶剛剛係好越野車就猛地一竄,整個人都貼在了靠背上,隨著越開越快,消失的不僅有越野車,還有一連串的怒罵。
這兩個月肖東軍可謂欲死不能,不但晚上要牢記楊曉虎教授的各種知識,白天還得扛一天機器,加上小劇組的夥食油水少,陳紙接上肖東軍路過城市的時候,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人吃光了一份全家桶。
陳紙沒想到的是肖東軍能一人吃完全家桶,肖東軍沒想到的是全家桶隻是在肚子裏保存了一會,又全部當做了肥料滋潤了草原。
滿心歡喜坐上陳紙的車,原本以為終於脫離了苦海,能夠重新回到人類社會,卻不知這隻是苦難的開始,用肖東軍的話來說,吐得比拉稀還難受……
沿著草原一路向西,地形趨於平緩後,陳紙車速基本都在一百八以上,兩天的時間穿出了草原,越野車橫在了一片戈壁上。
腦海中的片段一段一段的回放,陳紙雙眼掃過茫茫戈壁,溝壑叢生寸草不生,確實是很震撼的場景,欣賞了會風景之後陳紙擺擺手:""走吧,不合適。""
肖東軍站在一塊風化的土堆上,聞言苦著臉小腿都直哆嗦,這兩天坐車可真的受了大罪,癟著嘴問道:""這地方不錯啊,拍武俠片挺好的,不考慮考慮?""
陳紙搖搖頭,導演們都是按照拍攝場景來選擇拍攝畫麵,隻有自己是找拍攝的畫麵來拍攝場景,風景再好也不合適,如果換一個場地拍攝,那跟自己重新寫一個劇本有什麽區別?
自己不是為了拍出這部電影,而是還原。
半天的時間穿過戈壁,慢慢的城鎮多了起來,這時候已經有了限速和抓拍,陳紙不得已放慢了車速,兩人才叼著煙慢慢欣賞著別樣的風土人情。
吃了兩天奶製品和牛肉幹,兩人嘴裏早就淡出了鳥,中午在一個還算大的小鎮找了家館子,也不管吃不吃得完,兩人要了半隻烤羊拿起小刀就開始挖肉吃。
安寧省連接著西安省,都是以麵食和羊肉為主,和南方一個一個的小包間不一樣,這裏時興的是大排檔的形式,看起來沒有那麽衛生,可是北方人比起南方人要實誠很多,無論是麵碗還是肉食,都給的分量相當的足。
一人吃了一個羊腿,肚子裏才覺得有了些油水,陳紙看了眼肖東軍問了句:""你要不喝點?""
肖東軍搖搖頭,說:""辦事重要,下午不還得找地方嗎?晚上再喝吧。""
陳紙點點頭,就衝老板喊了一句:""打半斤酒,再切盤黃瓜。""說完又回頭對肖東軍說:""你不喝那我喝,你下午開車。""
肖東軍手都哆嗦了,你這不按套路來啊,還能要點臉麽?
兩人點半隻羊在這裏算是大主顧了,老板六十歲的年紀手腳利索的很,直接切好盤裝好瓶先給兩人端了過來,兩人吃飯的時間有些早,這時候才剛剛十一點半左右,店裏也就兩桌客人,老板端過來就笑著說:""你們嚐嚐這酒咋樣嘛,額自己釀的呢。""
肖東軍舔著嘴看著陳紙美美的嘬了一小口,喉嚨翻滾了兩下,他也饞了。
""不錯,這是高粱釀的吧,我們老家高粱少,一般都是玉米和小麥釀酒,這還是高粱酒喝著得勁,還沒虎咆味,應該放了半年了。""
老板笑得褶子都出來了,拿起小刀幫著笨手笨腳的肖東軍刷刷的切了幾塊肉下來,笑眯眯的說:""額這酒每次都釀好幾缸呢,不放上幾個月可不敢賣,這酒非要放上一段時間,那才能喝的嘛,剛釀的酒可辣喉嚨呢。""
酒確實不錯,羊也烤的地道,這種館子要是放在燕京或者魔都生意都不會差,也就是這邊太遠太荒涼,還保持著原生態,如果像南方一樣過度開發,老板們為了錢估計就顧不得保持味道上的正宗了。
又喝了一口,陳紙放下筷子對老板問道:""您知道這一片有什麽風景比較好的地方嗎?最好是有蘆葦有沙子的地方。""
""有蘆葦還有沙子?""老板皺著眉想了一會,才有些不確定的說:""你說的有蘆葦那得有水才行的嘛,我們這一片都麽有水,麽有蘆葦,想要水多的地方還得往西走上百十裏,那邊水比額們多,應該有蘆葦。""
陳紙心裏有了方向,就謝了老板,老板實誠的又幫兩人用小刀片了一盤羊肉才招呼其他客人。
肖東軍眼睛瞟著酒對陳紙問道:""要有蘆葦和沙子,攝影棚不能搭建嗎?非得跑這麽遠?""
陳紙搖搖頭,說:""這部片子不能用攝影棚,要的就是自然景觀,要不然就跟這酒一樣,味道就不對了。""
肖東軍都想罵娘了,味道對不對我哪知道,都你一人在喝,想了想現在是出來工作,老板還得給自己發工資,先忍了。
半隻小羊看著不多,可羊肉管飽,兩個人胡吃海塞的吃了一個小時,才將將吃了一多半,倒是羊肉吃多了黃瓜霍霍了不少。
酒飽飯足結過賬,實在不算貴,陳紙一臉滿足的躺在副駕上打著飽嗝說:""一路向西。""
潁川平原的西邊有一大片的窪地,這裏現在已經被變成了天然的養殖場,越野車旁的牌子上寫著沙湖漁場。
陳紙和肖東軍原本白皙的皮膚早就被曬得黝黑。一人一根煙就坐在引擎蓋上已經好一會了,眼前的漁場碧波泛濫,湖水中的蘆葦密密麻麻,一群群的飛鳥在上麵盤旋,經過水汽的過濾吹到臉上的涼風都帶著濕氣。
肖東軍歎口氣,疲憊的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找了兩天的地方,就隻是電影的片頭?""
陳紙點點頭,強調了一遍:""很重要的開頭。""
肖東軍就不想說話了,就算是很重要的開頭,那也就幾個鏡頭的事情,按照這個速度找拍攝地,那得猴年馬月去?
陳紙看著麵前成片的蘆葦,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的畫麵,下意識的說道:""後麵的就快了。""
""什麽快了?""
陳紙跳下引擎蓋,拍了拍身上的灰道:""走吧,這地方不用改造就能用,你手機定個位在這裏,我們去下個地方。""
沿著沙湖漁場繼續向西,穿過幾個小城鎮之後就再無人煙,但是公路邊的風景漸漸的變得複雜了起來,黃土堆從上向下,被風侵蝕後形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樣子,越往西土層顯得越厚,落差也就越大。
一直開到了日頭西斜,疲憊的兩人才終於趕到了這次的目的地,荒漠無比的黃土戈壁中的小鎮,鎮北堡。
陳紙是知道《大話西遊》的拍攝地就是在鎮北堡,但是現如今的鎮北堡是個什麽樣,心裏一點譜都沒有。
在接近鎮北堡的時候,陳紙稍稍舒了口氣,附近的地貌拍攝外景是很合適的,比如打劫的那場戲,比如跳崖的那場戲,很多地方都很合適,看起來和以前相比,這裏的地貌變化並不是很大。
陳紙曾經在讀書時來過一次鎮北堡,但是那個時候對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麽好感,因為滿地都是胖紫霞,黑紫霞,矮紫霞,就是沒有心目中的紫霞,城頭也隻是放了兩張站牌,整個鎮北堡其實並不大,這還是變成了旅遊景點之後擴建的。
所以陳紙隻是對變成景區之後的鎮北堡有印象,現在的鎮北堡怎麽樣,是不是適合拍攝,還需要做哪些改造,一無所知,如果改造的工程量過大,說不得隻好放棄這裏,重新搭建一個拍攝基地更省事。
中午前,陳紙和肖東軍趕到了鎮北堡,肖東軍看著眼前破破爛爛的矮小街道和東一簇西一簇的野草,皺著眉頭看了看陳紙,說:""不太合適吧,這也太荒涼了。""
陳紙將越野車鎖好,靜靜的看了會眼前黃土堆就的破落城牆和房屋,尤其是破敗不堪的矮小城頭,默不作聲的往裏麵走去。
和記憶裏的區別不是很大,沒有了開發後的繁華,但是更顯得真實,陳紙一步一步的走著,腦海中閃過每一幅畫麵,都隱隱的和身邊的環境融為一體。
這裏是賣豆腐的攤位,這裏是肉攤,那邊是結局裏師徒走出的洞口,這個小場院改造一下,不就是那句經典台詞誕生的場景?
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需要改造的地方也不多,隻不過很多道具都需要按照這裏的尺寸來設計。
陳紙從堡前穿行,一直走到村落後,麵前是一片七零八落的土堆,風化的已經快成了圓柱體,腦子裏如同電影回放一般的閃過各種場景,直到自己的肩頭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回過頭陳紙疑惑的看著肖東軍,卻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
""陳哥你幹嘛呢?我這一路都在叫你你聽不見?""肖東軍自己都有些害怕了,他認為這地方有點邪門,好端端的怎麽就魔怔了。
陳紙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回頭又看了眼自己來時的路,仿佛一個個的畫麵就定格在小路兩邊一樣,隻等著自己伸手去采摘。
就在這時候,路頭的小路東走過來一個穿著短褂的老頭,後麵還跟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手裏牽著隻土狗,老頭手裏握著旱煙槍,背起個手看了看站在村後的兩人,又回頭看了看小孩,似乎招呼著什麽,說了兩句才又往陳紙這邊走來。
小孩牽著狗站在原地磨蹭了一會,看著老頭往前麵還在走著,拽了拽狗繩又跟著跑了上來。
肖東軍等老頭走到跟前,沒等開口就先掏了跟煙遞了過去,臉上笑著問道:""您老是有事找我們?""
老頭看了看肖東軍手裏的煙,又抬頭看了看兩人,這才接過煙夾在耳上,又背起手問道:""你們兩個後生來找誰的?""
陳紙一直瞄著跟上老頭的狗,聽到老人問話回過頭道:""老人家,您是這裏的村長?""
""甚村長?我們一共就二十二戶,五十多口子人,沒有什麽村長。""
老頭踢了腳圍著褲腳撕咬的狗,又道:""這裏都是本家人,你們來找誰的嘛?""
陳紙笑道:""我們誰也不找,就是看著這還不錯,想在這拍電影,您老怎麽稱呼?""
老頭狐疑的看著兩人,覺得自己這破爛地方實在是和電影扯不上邊,琢磨了下還是答了一句:""這裏的人都姓李,你們拍什麽電影?""
沒等陳紙回答,接著說:""你們跟我來吧,跟我談談拍什麽電影。""
陳紙和肖東軍逗著狗,一邊的小孩認生,怯生生的不敢看兩人,隻是拉著狗繩怕衝上去咬人,低著頭走在最後。
黃土磊成的院牆,不到一人高,裏麵的磚坯都露了出來,有一段還用幾根木棍撐著,陳紙跟著李老漢走進了破敗的老房裏,客廳除了幾把椅子和一個神案,基本上就沒什麽家具了,就連水碗都是放在椅子上。
陳紙看著李老漢從土壺裏倒著水,不一會外麵就已經嘰嘰喳喳,昔日裏基本無人問津的宅院已經是人頭攢動,這個小村落有事都是在村中的一小片空場地上,有些大事要商量則會去祖祠,今天算是李老漢家裏人最多的一天。
陳紙看了看外麵,差不多已經來了二三十號人,平常這裏難得見到生人,這一會的功夫,院落中夾雜著婦女嬉笑的嘈雜聲,嗷嗷待哺孩子的哭聲,幾名年紀大的老家夥也走進了堂屋,就蹲在牆角滋滋抽著旱煙。
李老漢在兩人麵前放了兩碗涼白開,有些躊躇的問了一句:""你們兩個後生來,是不是單位給的錢不多?我記得有一年去省城,路邊拍電影的都好幾百口子人呢。""
肖東軍不禁笑道:""老爺子,我們隻是來看看這裏合不合適,可以的話也是好幾百口子人呢,我們隻是探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