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荷花塘里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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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眸輕閃,語氣輕忽中帶著譏嘲:「如琳,我打你是為了你好,要是別人我還怕髒了手呢,你該慶幸我願意打你,證明我還把你當妹妹。」
「你…」如琳氣得眼睛一暈,敢情被打了還要承情么?這簡直欺人太甚了!
貴兒一見如琳吃了虧,衝上前去不服道:「大小姐,二小姐從小嬌生慣養連二姨娘都捨不得動一下手,你憑什麼打二小姐?」
晨兮冷笑道:「真是笑話,什麼時候楊府的丫環能質問主子了?又什麼時候一個姨娘也敢對著小姐動手了?」
言下之意就是二姨娘不過是個妾,本來就不能對如琳動手的。
如琳聽到晨兮三番五次的說自己的娘是小妾,這不啻是赤裸裸地提醒她庶女的身份!
「楊晨兮,你不要太得意!我一定要告訴父親,讓父親把你關起來,讓父親把你娘休了,賣了,弄到下三濫的地方去,讓千人…。」
話音未落,一個耳光又狠狠的打在了如琳的臉上,這耳光的力度與速度不是剛才的可以語曰的,只瞬間琳的臉如豬頭般的腫了起來!
「啊…。」如琳凄厲的尖叫,捂著臉倒坐在了地上,嘶聲力竭地吼道:「打死她,你們打死她!誰打死了她我把賣身契還給你們,還賞黃金百兩!」
這時富兒正好帶了如琳院里的丫環婆子都跑了過來,聽到這話后,頓時一個個如打了雞血般血紅著眼沖向了晨兮。
晨兮院里的丫環一看不好,也拿起了笤帚掃把的嚴陣以待,兩軍對壘一觸即發。
「我看你們誰敢動手!膽敢毆打主子誅三族!」
春兒一聲斷喝把這些鬼迷心竅的丫環婆子驚醒過來,她們只看到了錢也忘了得有命來享!忘了大西北歷來有規矩,如果奴僕敢犯上連坐三族!
登時嚇得站在那裡,不敢再有絲毫的動彈了。
如琳見了怒不可遏,指著自己的奴婢怒吼道:「你們給我打,打死她,打死了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可是她叫了半天,奴婢們期期艾艾卻就是不敢動,就算有幾個不要命的蠢蠢欲動,但看到春兒一臉狠戾的樣子,也嚇得後退了數步。
這時如琳的心如一團火般燒了起來,那火迅速漫延,燒毀了她的理智,竟然將平日二姨娘對她說的話喊了出來:「你們這幫賤婢,你們怕什麼?要不了多久她就不是你們的主子了!等我娘成了夫人,林氏就會被我父親貶為奴婢,她將成為最下賤的庶女,她算是哪門子的主子?……。」
「你再說一遍?」一隻手猛得揪住了她的衣襟。
如琳先是一愣,隨即唇間扯開了一個不屑的笑,雖然笑得嘴角撕開了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心裡覺得十分的暢快,在她看來,晨兮是怕了,聽到她的話害怕了,於是她揚起了頭,眼底一片諷刺:「怎麼?你怕了么?你想求饒了么?我告訴你晚了!我還要告訴你,不久以後,你那短命的娘就要死去,我娘就會成為這府里最尊貴的夫人,而你也將由嫡女變成庶女,我才是楊府里的嫡小姐!…。」
她正說得唾沫橫飛得意忘形卻沒發現晨兮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眼裡彷彿有一團邪火在燃燒,那團火散發出一種死沉的暗黑色彩,彷彿要將人的靈魂吞噬殆盡!
「二小姐,別說了。」貴兒害怕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她回頭狠狠的瞪了眼貴兒后才看向了晨兮,一見之下大驚失色,晨兮的眼…。
「你…。」如琳這才知道怕了,她正想說幾句威脅的話,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一緊,一隻冰涼的手掐住了她的喉管,那種不屬於夏季的冰冷通過她的皮膚傳入了她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就要將她的血液凝固起來…
一種恐懼瞬間襲上了她的心頭…。
楊晨兮要殺她!
這個念頭剛浮起來,還來不及反應,脖子上的手一緊,呼吸變得困難…。
「啊…」她張開了嘴欲大聲呼救,卻驚恐地發現她根本發不出聲音來,甚至還無法呼吸了,她揮舞著手腳拚命的想掙開這束縛,卻始終無法擺脫晨兮的鉗制…。
眾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甚至忘了阻攔,整個兮園如靜謐如鬼。
此時的晨兮如厲鬼般根根頭髮直豎,小臉上閃爍著詭異的殘忍,如果眾人注意看時,就會發現此時晨兮的眼睛竟然是紅的,朱紅朱紅…。就如前事死亡時燃燒的火焰…。
晨兮如厲鬼般盯著如琳,前世的仇恨充斥著她的腦海,腦中的事猶如親身經歷…。前世她死後,她不甘的靈魂看到了那世未來的景象:二姨娘被扶了正,而自己的弟弟被二姨娘陷害后竟然死於花街柳巷,暴屍街頭,楊大成恨這個兒子給他丟了臉,竟然將林氏貶成了侍妾,把林氏的骨灰從祖墳里遷了出來,然後放到了祖墳中最偏遠的地方,從此她與弟弟的嫡子嫡女身份變成了庶子庶女,而如琳如琅一躍而成了嫡子嫡女!
「你們都該死!」這是地獄里發出的聲音,字字聲聲都帶著刻骨的仇恨。
手越來越緊了,臉上的恨也越來越濃烈了,如琳的掙扎卻越來越弱了…。
「小姐…。」春兒一聲驚叫,如九天雷鳴驚散湖上一片鷗鸕,頓時撲扇著翅膀飛上了天,發出了忽忽的聲音。
一片片羽毛飛了下來,飛到了晨兮的臉上,引起一陣陣柔癢,也喚醒了她的神智…。
當羽毛劃過她的眼斂時,她眼底的硃色慢慢的褪盡,直到所有的落羽都掉在地上,身體漸漸的柔軟了。
手微微一松,如琳如死狗般的癱在了地上。
「二小姐,二小姐…。」如琳的丫環們都反應過來,迫不及待的沖了上去圍著如琳拚命的叫著。
「咳咳咳…。」如琳拚命的咳,拚命的呼吸,要把剛才少呼的幾口氣全都補充回來,終於臉上的青色慢慢褪盡,臉上再次現出了血色。
「哇…。」如琳雖然惡毒但畢竟還小,剛才生死一線讓她又驚又怕,心理再也承受不了了,當著人面就大哭起來。
晨兮眉微微一皺,眼底閃過一道厭惡,她想了想卻從懷裡掏出一塊汗巾走到了如琳的邊上,慢慢的蹲下了身體。
身體的陰影慢慢遮住了如琳,如琳只覺頭上一黑,陽光離她遠去,一種沉重的壓力感施了過來,她猛得抬頭,驚恐的眼裡突然現出了晨兮放大的臉…。
「啊…。」她驚叫一聲,嚇得連滾帶爬的往後退了數步:「別…別…別碰我…。」
眼皮微微一斂,再睜開時如星光乍現,唇間竟然帶著淺淺的笑意,聲音也愈加溫柔了:「二妹妹這是怎麼了?姐姐只是想幫你擦眼淚罷了。」
「不,不要碰我,離我遠點,不要你假好心,你剛才差點殺了我?」如琳情緒失控的尖叫。
眼微閃后,晨兮搖了搖頭淡淡道:「二妹妹這是說得什麼話?我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死又怎麼會殺了你?剛才只是一時激動抓得緊些而已,二妹妹誤會了。」
那聲音中透著無辜,無奈與不可置信,與剛才冷煞般的人判若兩人,讓所有的人都是有種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的感覺。
可是別人有錯覺當事人如琳卻不會有錯覺,那冰冷的指,那緊鎖的喉,那無法呼吸的痛苦依然歷歷在目,她狂燥地叫囂:「誤會?楊晨兮你是在騙鬼么?我都快沒有呼吸了,你還不是想殺死我?!這還是誤會?」
晨兮的委屈不已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怎麼可能?要說剛才你罵得太難聽我情急之下抓住你是真的,打你也是真的,殺你卻不可能的,你當然是誤會了。」
「放屁,我自己的感受我自己不知道么?」如琳一蹦三尺高對貴兒道:「貴兒,你說,剛才大小姐是不是想殺我?」
貴兒還沒說話,晨兮就淡淡道:「貴兒是你的人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如我們問問春兒?」
「呸,春兒是你的人當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晨兮點頭道:「二妹妹果然是明理的,所以這事本來辯不明白。」
「你…」如琳目瞪口呆的看著晨兮,她從來不知道晨兮竟然能這麼的陰險,這麼的惡毒,又這怎麼的有心計!竟然能顛倒黑白到這種地步,要不是她親身經歷她都要懷疑剛才晨兮是不是要殺她了。
她的嘴張了半天,看著晨兮淡淡如風中清荷的樣子,孤高不已,明明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女孩,明明這是她認識了九年的姐姐,可是為什麼她竟然有種不認識的感覺?為什麼她從晨兮的身體里竟然看到了張牙舞爪的魔鬼?
「啊…」如琳嚇得連滾帶爬又爬后了數步,指著晨兮凄厲地叫道:「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你不是人,你是鬼啊…」
晨兮眉一皺對貴兒喝道:「二妹妹可是最近中了什麼邪?青天白日的竟然胡言亂語?」
貴兒一塞,這個大小姐真是毒啊,二小姐這哪是中了邪,分明是被大小姐嚇得!
「我中邪?楊晨兮你敢不敢再胡編亂造一些?」如琳聽了如踩了馬蜂窩般跳了起來罵道:「你真狠毒,你想把我送到庵堂里么?你做夢!」
眉輕輕地挑了挑,眼底深藏著譏嘲,這個楊如琳當初用蛇嚇得一個姨娘精神失常后,父親對外宣稱姨娘中了邪就送了庵堂里,現在聽到中邪就以為要去庵堂,這算不算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呢?
「妹妹果然是中邪了,怎麼才這麼一說就想著去庵堂了?那可不是咱們該去的地方。」
聲音雖然柔得滴水,眼底卻深沉的可怕,楊如琳,總有一天我會將你送進去的,你等著吧。
「你…。」如琳恨恨地瞪著晨兮,瞪著這個表裡不一的姐姐,第一次她感覺到了恐懼,原來她從來沒看清過這個姐姐的真面目!
「好了,別任性了,今兒個我雖然打了你,但也是為了你好,我想你心裡也明白的,不會記恨我的,是吧,以後咱們姐妹齊心協力好好孝順老夫人,好好聽老夫人的話,你說可好!」
「好個屁!」如琳被晨兮的話激怒了,根本沒有聽出晨兮話里的圈套,她這麼一否定了晨兮的話,等於是否定了要孝順老夫人的話。
「妹妹!」晨兮眼嗖得變厲,怒道:「我苦心婆心的半天,你不聽我的也就罷了,你怎麼能忤逆老夫人?要知道老夫人疼你愛你超過任何一個孫女,你不思孝順,此為不孝,你不思回報,此為不義,如此不忠不義真是讓我心痛不已,是我平日里疏忽沒有好好的教導於你!」
「我呸!」如琳暴跳如雷地罵道:「你別假惺惺的說好聽的,你倒是孝順,你去孝順啊!何必給我扣一個不孝順的高帽子?再說了你哪隻眼睛看到老夫人喜歡我了?我看她喜歡你超過我!」
想到她好不容易設計了華兒卻在秦氏那裡沒討到好,還連累二姨娘被教訓了一頓更是斷了腿,最後二姨娘更是對她動了手,現在她更是在晨兮這裡被打得落花流水,綜上所述一切都是秦氏的原因!要不是秦氏不幫著二姨娘,她何至於今日這麼丟人,一時間她對秦氏充滿了怨懟之氣。
晨兮看了眼轉角處的一對鳳尾鑲金鞋,唇間勾起了彎彎的弧度,卻語重心長道:「妹妹怎麼可如此說話?你這麼說豈不是傷了老夫人的心?這整個楊府誰不知道老夫人最喜歡你,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好用的都想著你,我們姐妹想親近老夫人都不得親近呢!你平日倒是乖巧的,今日卻不可理喻了。」
聽著晨兮打過她之後,還有一句沒一句的教訓她,彷彿還真是為她好似的,如琳頓時爆發起來了,吼道:「楊晨兮,你是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平日里那老東西教訓我也罷了,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小賤人教訓我了?」
「放肆!」晨兮勃然大怒,恨道:「本以為你只是年幼不知禮,卻不想你不但不知禮,連最起碼的孝道也不知道,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詛咒老夫人!如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轉頭對春兒喝道:「春兒,把二小姐扔到荷花池裡,讓二小姐清醒清醒,讓她知道知道為人子女應有的孝道!」
「是。」
春兒只覺揚眉吐氣,答應的爽快異常,不等如琳反應過來,幾個丫環就將如琳扔向了荷花池裡。
「楊晨兮,你這賤人,你敢…咕碌碌…。」如琳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扔進了池子里,水立刻淹沒了她。
如琳的丫環這才從驚嚇中清醒過來,今天是第二次了,大小姐真是要殺二小姐啊…
富兒環嚇得尖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瘋了,大小姐殺了二小姐。」
頓時尖銳的嗓音傳到了各處,瞬間所有的人都向了兮園的方向,神色各異,心思各異。
「天啊…完了…」林氏聽到傳來的消息后,「撲通」一下癱在了凳上。
文姨娘也一驚,心狠狠的抽了抽,這個大小姐怎麼這麼魯莽?難道她壓錯寶了?看錯了大小姐?
「哎呦,撞死我了。」
貴兒嚇得失了魂拚命往外跑卻不妨撞上了一人,把那人撞得頭暈眼花,而她自己也撞得七昏八素,看也不看張口就罵道:「哪來的殺千刀的?沒長眼睛么?還不快去叫二姨娘?要是二小姐有什麼好歹,我剝了你的皮!」
罵完也不及看那人,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秦氏被氣得全身發抖,剛才被自己的孫女罵老不死,現在被孫女的丫環罵成殺千刀的,還要剝了她的皮,她在楊府里得意了幾十年還未曾受過這種氣呢!
沈嬤嬤也氣得臉色鐵青,對鸚鵡喝道:「還不把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給拿下了。」
鸚鵡哪用沈嬤嬤吩咐,早就指揮著一群人將貴兒圍住了,這時貴兒才看清剛才她撞得竟然是老夫人,那罵的人自然是…。
貴兒的臉一下變得霎白,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拚命的磕著頭求饒道:「老夫人饒命啊,老夫人饒命,是奴婢瞎了眼,沒看清…。」
「哼,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奴婢,一個個滿口的粗鄙,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秦氏冷哼一聲,不再理她,顧自走了進去。
貴兒一聽渾身癱在了地上:這話真是重了,不但罵了她,還罵了二小姐,更是罵了二姨娘了,看來連二姨娘都不招老夫人待見,一會誰來救她?
池子里如琳撲騰著,拚命的求救,晨兮卻攔住了那些丫環婆子不讓救,丫環婆子一個個面面相覷,戰戰兢兢,直到看如琳在裡面撲騰得彷彿力竭了才都齊刷刷地跪了起來:「求求大小姐,饒過二小姐吧,再不救就沒命了!」
晨兮卻一言不發,只是雙目緊鎖著煙波池塘。
「怎麼回事?你們一個個都是死人么?還不救人?」秦氏帶著滿腔的怒火走入了兮園,卻看到一個個跪在地上卻不救如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丫環婆子們一聽如釋重負都衝上去救如琳。
晨兮這才如剛看到秦氏的樣子,走到秦氏低聲道:「老夫人到此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有失遠迎?」秦氏冷笑一聲:「說什麼迎不迎的,我要不來,你就要把你妹妹淹死不成?」
「撲通」晨兮跪到了地上,誠惶誠恐道:「老夫人這話簡直讓晨兮無地自容,晨兮雖然說有些蠢笨,卻絕不是心狠心辣之輩,怎麼能害了妹妹的性命呢?」
「哼,那我剛才明明聽你不讓人救也是假的么?難道是我老眼昏花,耳目失聰不成?」
「老夫人年青體健,耳目自然是靈敏的,剛才確實是孫女這般下令,只不過卻不是為了致妹妹於死地,只是讓妹妹清醒些罷了,手段雖然有些激烈,卻也是無可奈何,望老夫人恕罪!」
「你這話是蒙三歲孩子么?如琳都快在裡面淹死了,你還說只是為了教訓她?」
晨兮連忙抬頭,露出小鹿般怯懦的神情:「水才不足半米深,妹妹只要站在裡面只及妹妹的腰下,又怎麼會淹死呢?」
秦氏聞言一驚,看向荷花池,見一群丫環婆子彷彿下餃子般站在水裡,不過水只及她們臀部以下,頓時老臉一紅,知道錯怪了晨兮。
正在不知道如何說時,卻聽到晨兮告罪道:「說來是孫女的不是,事先未曾稟告清楚,這荷花池前幾日才準備清淤,所以水早就放得差不多了,倒讓老夫人擔心了,這是孫女的罪過。」
聽晨兮將她的過錯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秦氏心情一好,只覺這個孫女做事有分寸,懂進退,她想也是,晨兮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殺庶妹的。
於是臉色稍好道:「好了,你也起來吧。」
「是。」晨兮正待起身,卻不妨如琳從遠處飛奔而來,她一把推開了晨兮,撲向了老夫人。
晨兮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幸虧有春兒扶住了,眼見如琳就要撲到秦氏的懷裡,晨兮連忙叫道:「如琳,小心,別撲倒了老夫人,傷著老夫人了。」
話音未落,如琳帶著衝勁的身體已然投入了老夫人的懷裡,幸虧沈嬤嬤眼疾手快扶住了秦氏,才免得秦氏被如琳撲倒。
可是就算這樣如琳一身臟污卻全沾到了秦氏的身上,尤其是水漬迅速滲透了秦氏的單衣。
秦氏被撞得心口一陣陣的疼,不免心中有氣,對如琳喝道:「這是怎麼了?這才回來一會就鬧得整個兮園烏煙瘴氣的?一點讓人消停!」
秦氏這話卻對如琳有了不滿了,按理說這掉水裡的是如琳,把如琳扔水裡的是晨兮,就算不滿也該向著晨兮發,可是偏偏剛才錯怪了晨兮,秦氏怕再錯怪了有損她的面子,加上如琳不知輕重撞疼了她,她有氣沒處發,所以直接把氣撒在了如琳身上了。
如琳聽了頓時悲從心來,她剛從死裡逃生,想找個依靠卻還被責罵了,讓她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脆弱心靈如何受得住?
她委曲的正待開口,一邊的晨兮卻道:「是孫女的錯,孫女不孝,連累老夫人了。」
秦氏還未說話,就聽晨兮驚叫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危險的事般:「春兒,快快,把如琳拉開,別把寒氣過給了老夫人。」
而她自己卻接過了丫環手中的輕氅向秦氏走了過來。
秦氏這才覺得身上一涼,原來到如琳濕淋淋的衣服就浸透了她的衣內,雖然現在還是夏季,但還是初夏,一來濕了不雅,二來小風吹來還是有些涼意的,心中對晨兮又多了幾分好感,看向如琳的眼就不那樣溫和了。
如琳正伏在秦氏的懷裡哭天嗆地,現在聽得晨兮要把她拉開,頓時勃然大怒,也不看晨兮就罵了開來:「楊晨兮你這是安的什麼心?你就這麼看不得老夫人對我好么?」
晨兮拿著大敞呆了呆,委屈地看向了秦氏,低聲道:「妹妹,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如琳豁得一下站了起來,對著晨兮怒目而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你就是怕我告訴老夫人你打我的事!」
說完她轉過頭指著自己紅腫的臉對秦氏哭道:「老夫人,您看看,您看看,她楊晨兮下得什麼手?竟然把我打成了這樣子!這讓我怎麼見人去?」
秦氏這才看到如琳腫得如豬頭般的臉,心下還真是一疼,畢竟平日疼愛不是白疼愛的,眼光頓時犀利地射向了晨兮,不過待看到晨兮手裡拿著的大敞微一停頓,心頭竟然湧起了些許的異樣,再低頭看向如琳時,剛才楚楚可憐的神情竟然不能打動她了。
她又看向晨兮,溫聲道:「晨兮,你拿著大敞作什麼?」
晨兮看了眼如琳后欲言又止,春兒在邊上道:「大小姐,您是不是怕老夫人著了涼,所以想把大氅給老夫人披上?」
晨兮才點了點頭,有些靦腆地看著秦氏:「看妹妹撲到了老夫人身上,把水都沾了老夫人一身,這現在雖是夏季也卻是初夏,更有小風吹拂,要是寒邪入了體卻不是玩的,這才情急之下拉開了妹妹,這大氅雖然質量不是最好的,卻勝在有些擋寒作用,還望老夫人不要嫌棄。」
聽了她的話,秦氏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大氅的質量還有晨兮的衣服,果然只是一般的絲綢,再看向如琳的,雖然如琳一身的狼狽,卻一看就大西北最好的絲綢雲綿,心裡不有些怪責二姨娘眼皮子淺,連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沈嬤嬤則快步接過大氅給秦氏包在身上,然後笑道:「大小姐一番孝心,老夫人怎麼會嫌棄呢?」
晨兮笑了笑,兩朵紅雲浮上了臉上,彷彿受了讚揚十分不好意思。
大氅一下披在了秦氏的身上,濕處頓時一暖,看向晨兮的眼神也更溫暖了,點頭道:「不錯,沈嬤嬤說的對,只要有心比什麼都好。」
說到這裡看向如琳的眼神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了,這如琳真是枉她疼了這麼多年,太自私了,只知道告狀撒嬌,也不想著這麼濕的衣服沾在她身上,會惹得她得風寒的!還是晨兮想得周到,看來這孫女還真是個孝順的。
如琳雖然年幼但到底也是機靈的,看到秦氏的眼神有變,立刻低頭泣道:「請老夫人原諒,是孫女年幼,考慮不周,只是孫女突逢大變才慌了心神,如果有什麼病痛就請菩薩都降在我的身上,千萬要保佑老夫人身體康健。」
秦氏聽了心就軟了下來,對如琳道:「你也是小所以一時沒有想到,我又怎麼會怪你呢?」
隨即對富兒喝道:「你們這些服侍的都是死人么?看到小姐都濕成這樣了,還不給張羅著換么?難道楊府養著你們就是當木頭矗在那裡看的么?」
晨兮連忙對春兒道:「春兒快給妹妹拿件我的衣服,免得妹妹受了涼。」
「是。」
「誰要你假好心?我才不穿你這賤人的衣服呢!」話音未落就聽如琳尖著嗓子叫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嗓子把秦氏嚇了一跳,手一下撫上了心口,半晌才回過神來,待看到如琳張牙舞爪的樣子頓時臉色一青,好感全無,斥道:「如琳!你說的是什麼混帳話?你也是大家閨秀怎麼可以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如琳被秦氏這麼一斥,頓時所有的委曲又涌了上來,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她被挨了打,被扔進了河裡,秦氏卻不幫她,還要罵她?
頓時她再也忍不住了,恨恨瞪了眼晨兮,然後對秦氏道:「老夫人您也偏心,太不公平了,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去找我娘!」
說完就跑了出去。
秦氏頓時呆在那裡,她在楊府作主一輩子,第一次被一個小輩下了面子!一時間臉上青紅相間。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
良久,晨兮才勸道:「老夫人,妹妹只是過於年幼,口無遮攔,還請老夫人不要怪罪。」
「年幼?」秦氏冷笑一聲:「這哪是年幼?分明是粗鄙無知!聽聽這都說的什麼話?可有一點大家千金的樣子?」
晨兮低下頭不敢出搭半句話,她知道如果她說如琳不好,那麼秦氏就會對她有想法,只有她不停地替如琳說好話,才會讓秦氏火上澆油。
「如琳幼小在老夫人身邊教養之時還是十分聰惠明理的,老夫人就是念著如琳幼時膝下承歡也原諒她這回吧。」
言下之意如琳之所以這樣全是二姨娘慣的。
果然秦氏聽了眼更冷了:「真是不上台盤的東西,連教個孩子也教不好!」轉頭卻對晨兮道:「從小到大你都是省心,也知書達禮,今兒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鬧得這麼天翻地覆的,讓你大打出手了?」
言語之間雖然彼有責怪之意卻相對比較溫和了。
晨兮並不回答只是道:「老夫人您身上全濕了雖然有大氅披著,終是濕的,還是要換件清爽的才是,等老夫人安頓好了,孫女自然會把事情原委一一回稟。」
秦氏心頭一暖,對沈嬤嬤道:「著人取乾衣來。」
沈嬤嬤剛應了一聲,這時春兒捧著一套乾淨的衣服走了過來。
「小姐,老夫人的衣服都拿來了,還請老夫人快換上才是。」
秦氏抬頭一看,最上面是件絳紅色的富貴團花大褂,上面的盤扣繡得精細別緻,並在鑲了許多的碎珠,看得真是富麗堂皇,不禁暗自歡喜,笑道:「這是…。」
「回老夫人,這是我家小姐平日里繡的,本來等著過幾日風寒好些就給老夫人呈上的,沒想到今兒個倒是先用上了。」
「你們家小姐繡的?」秦氏眼睛一亮,贊道:「真是好綉功。」
沈嬤嬤也湊趣道:「連這內衣都是錦繡坊的絲綢,聽說錦繡坊的絲綢只有皇孫貴族才用得起呢!」
「真的?」秦氏的眼睛更亮了,手撫上了下面那套如雪般白的絲衣,掌下柔順不已,讓她立刻就生起了喜歡之意,果然是皇孫用的與眾不同:「這既然是京城裡皇孫公主才用的布料,晨兮你是如何得到的?」
「這布料是皇上賞給外祖母的,外祖母就給了母親,母親捨不得用,就叮囑孫女給老夫人做套內衣,孫女還怕老夫人不喜歡呢。」
「喜歡!怎麼不喜歡!你母親還真是有心了。」
秦氏高興的合不住嘴,然後在眾人簇擁著進了屋裡。
不一會換上了衣服,一身乾淨,又穿著舒服,秦氏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才問起了原委。
晨兮這才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講的一清二楚,其中自然省略了差點掐死如琳的那段,只說當時氣急抓得有些緊,讓如琳誤會了。
秦氏有了先前的誤會,認定晨兮是知分寸的,斷不會下黑手,當然也就信了。
聽到全部過程后,秦氏臉色也變了,她冷眼看著跪了一地的丫環婆子,其中自然有許多是如琳院子里的,沉聲道:「大小姐所說的可是事實?」
那些丫環婆子渾身一抖,晨兮院里的自然齊聲稱是,而如琳院里的則期期艾艾不知道怎麼回答,大小姐說的雖然是事實,可是卻把差點掐死二小姐的事輕描淡寫的說了過去,現在大小姐就是不承認下狠手,老夫人又信了,就算是給她們再多些的膽子她們也不敢咬定大小姐要殺人,畢竟這人還活著,什麼話都不好說。
可是萬一現在承認了大小姐的話,一會二小姐追究她們的責任,她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一時間她們搖擺不定。
這時晨兮跪在了秦氏面前:「老夫人,孫女知道讓她們做證是為難了她們,畢竟如琳是她們的主子,而且二姨娘更是對她們有著生殺大全,她們也是不容易,今日之事老夫人心裡明白就好,一會父親怪罪下來,一切都有我來承擔,該打該罰由父親心意便是。」
秦氏本來見這幫子奴才竟然敢不如實回答她的話,心中就怒火中燒了,再一聽晨兮的話哪裡還摟得住火?
晨兮這般的委曲求全不就是因為二姨娘一手遮天么?晨兮可以委曲求全,可是不能在她面前委曲求全!這算什麼?這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否定了她的能力!是說她在府里的權力比不上二姨娘!
這話不啻是捋了虎鬚,秦氏拿起了龍頭拐杖狠狠的跺了幾下地,森然地看著一幫子奴婢,陰冷道:「難道你們以為這府里只有二姨娘能治得了你們么?連我也不放在眼裡了?」
登時一幫子奴婢嚇得臉色霎白,老夫人是誰?老夫人是將軍的母親!將軍再寵二姨娘也不會為了二姨娘忤逆老夫人的,何況是為了她們這幫子奴婢?
於是一個個想著先過了這關再說,再也不遲疑了,均齊聲道:「一切皆如大小姐所說。」
「可有什麼不實之處?」
「沒有。」
「可有偏彼之處?」
「未呈。」
這話音剛落,就看鴛鴦走了進來,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將軍帶著二小姐氣勢洶洶的往兮園來了」
如琳的丫環婆子頓時癱在了那裡,怎麼早不來晚不來,現在才來?這不是晚了么?她們都承認了,這可怎麼辦?
晨兮淡淡地笑了笑,這時間掐得真是准!
春兒恐懼的扯了扯晨兮,晨兮則假裝害怕的退後了一步。
主僕兩人的樣子全入了秦氏的眼,秦氏心中一嘆,想來晨兮是被成兒嚇到了,竟然害怕成這樣…
突然眼中一利,看來二姨娘的勢力是太強了,剛才要不是這幫子刁奴的態度提醒了她,她還蒙在鼓裡呢!
今天的事正好利用一下,也讓二姨娘知道這楊府到底誰是主子。
想到這裡,她溫柔的扯過了晨兮的手,安慰道:「傻孩子,怕什麼?就算是你父親也該講理是不是?雖然你打如琳的手段激烈了點,但總體來說也沒有什麼大錯,放心吧,一切有我。」
「老夫人…。」晨兮含著淚看向了秦氏,一臉的孺慕之色,讓秦氏頓時感覺自己有種被需要的成就感。
這時楊大成帶著哭得眼跟核桃似的如琳走了進來,看到瑟縮在秦氏身後的晨兮,如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晨兮顫巍巍的走上前,對著楊大成行禮道:「父親安好。」
「哼,不消停的東西,剛才還說得了風寒,這會倒是活蹦亂跳了。」
晨兮臉一下變得蒼白,搖搖欲墜,秦氏見了連忙道:「沈嬤嬤快扶好大小姐,這風寒還沒好,倒被如琳氣成這樣。」
楊大成臉上一僵,走到了秦氏的面前行禮道:「母親安好,都是小輩們不知事,倒惹得母親生氣了。」
秦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倒沒什麼,就是開了些眼罷了。」
楊大成見秦氏言語中透著不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欲責罵晨兮,又怕秦氏多心,正在這時聽鴛鴦道:「老夫人,二姨娘來了。」
秦氏聲音更冷了哼道:「她倒來得快,看來腿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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