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一
火,無邊無際的火,熱得讓人窒息的火,燒得紅了半邊天的火,將晨兮緊緊的包圍著,她在火里痛苦的嘶叫著,輾轉著,掙扎著,手拚命的伸展著欲抓住可以依靠的任何東西,可是別說抓到任何的憑藉了,就連聲音她也發不出一絲…。
她凄絕的張大的嘴,看著濃煙如魔鬼般洶湧地湧入了她的口腔,她的鼻腔,她的肺部,侵入她的血液,慢慢的吮吸掉她所有的生命…。
「啊…。」
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刻她終於尖叫出聲,那凄厲的聲音響徹天空!
「太子妃…太子妃…。」
隨著四個大丫環焦急的聲音,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轟」晨兮一下坐了起來,全身都是汗就如從不里出來般的濕,巴掌大的小臉更是蒼白不堪,讓她美麗的小臉變得更是楚楚可憐。
「太子妃可是做惡夢了?」
千兒急切的聲音讓晨兮漸漸的清醒過來,迷茫沒有焦距的瞳仁慢慢的凝聚出絲絲生命氣息,她似乎在看千兒,又似乎透過千兒的臉看向遠方,讓千兒她們忐忑不安,又不敢出聲。
良久她終於出聲道:「無事,確是做了惡夢。」
四個丫環聽了鬆了口氣,這時風兒對外吩咐道:「給太子妃準備熱湯。」
轉臉安慰道:「太子妃,許是天氣太熱,所以魘著了,洗個澡去去燥就好了。」
「嗯。」晨兮點了點頭,疲憊的靠在床欄慢慢地將眼睛閉上。
直到坐在澡盆里,聞著一股股茉莉花香,任流水浸潤了她的肌膚,她才感覺到她還活著。
她真是嚇著了,這個夢太真實了!
到現在她耳邊還回蕩著火燒灼皮膚時發出滋滋的聲音,身上似乎還殘留著觸之不得的灼痛,而更讓她驚恐的是火里的她是那麼的暴戾,那麼的凄厲,那麼的絕望,她永遠記得那對眼睛充滿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殺盡天下人!
不,那不是她!她是個溫婉如玉的人,怎麼會有那麼痛恨的眼神?那是魔鬼的眼神!
這不是她!
對了,一定是看了那本祖傳的咒術影響了她的心境,對的,一定是的,怪不得外祖家把這本書混在了從來沒有人看的雜記里,要不是她對雜記有興趣,從外祖家借得這些書來,也許這本書將永遠塵封於世了。
這定是本邪書!
想到這裡,她慢慢恢復了些許的顏色,心情變得好些了。
「太子妃,既然午睡醒了,不如去海邊散散心可好?」萬兒一面幫晨兮擦著頭髮一面建議。
「好。」
江潮連海,月共潮生。遠遠望過,海天一色,氣勢宏偉。
晨兮站在海邊,看著萬里之遙月華生輝,浩瀚煙波,眉宇間竟然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微皺出淡淡的憂愁。
風兒站在十米開外,擔憂道:「怎麼最近幾日太子妃總是心神不寧?連身子也瘦了不少。」
華兒輕嘆道:「想來是擔心太子,憂思過重所至。」
「這可不好,這樣容易傷身的。」
「誰說不是呢?可是咱們當奴婢的又有什麼辦法呢?」
風兒的眼波一閃,慢慢走到晨兮邊上,勸道:「太子妃,出來已有一個時辰了,海邊風大,不如歸去?」
晨兮身形微動,一陣海風吹來,拂起她輕紗飄緲,約束細腰彷彿一折就斷,這樣的她如仙般虛無,讓人不敢輕輕觸之,只怕微微一觸就化為輕煙飛去,從此再也蹤影。
風兒華兒更是大氣不敢出,只怕驚了晨兮真的從此飛升而去。
良久…。
「歸去?殿內冷冷清清,孤孤寂寂,不若這海風長嘯熱鬧些。」
晨兮的聲音悠遠中帶著落寞孤寂與些許的憂慮,讓人聽之頓起憐惜之意。
兩個丫環聽了不禁鼻中一酸,看著晨兮迎風而立,小小身影透著強烈的孤單,不由的怔忡。
可是作為丫環就得做到丫環的本份,晨兮出來有一個時辰了,雖然說這是私人場所,但也怕別人說些閑話。華兒咬了咬牙,還是勸道:「太子妃,心中熱鬧才是熱鬧,心若寂了皆是孤寂,不如歸去?」
聽了華兒的話,晨兮心頭一酸,喃喃道:「還是你們了解我。」
「奴婢不敢。」兩人連忙低著頭,作出恭順狀。
「無妨,此處沒有外人,你們與我情同姐妹,不必過於拘瑾。」
「是。」口中稱是,華兒她們卻更加恭敬了,主子給臉,她們卻不會忘了自己的本份。
「唉…」晨兮嘆了口氣,低聲吩咐道:「回去吧。」
「是。」這次兩人的回答充滿了喜悅。
「太子妃,太子妃…」遠遠傳來千兒的聲音,聲音里透著無比的興奮與喜悅。
風兒臉色一變,怒道:「千兒怎生如此無狀?容奴婢教訓於她。」
晨兮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她本是天真浪漫之人,何必老是用規矩拘囿於她?此處並無外人,隨她去吧。」
「太子妃恩德,可是小若不教,恐生大事非爾。」華兒不禁有些擔心的看著歡快奔來的千兒。
晨兮笑道:「她還小,不必著急。」
這時千兒已經衝到了晨兮的面前,小臉因為奔跑而透著粉色,恰如一朵含苞的花蕊,可愛不已,尤其是眼睛,更是透著晶亮,一如水晶葡萄。
「太子妃,大喜,大喜。」
「千兒,你在太子妃面前怎麼如此無狀?竟然大呼小叫,連禮都不會行了?」風兒怒斥道。
千兒被她一斥連忙伸了伸舌頭,作了個鬼臉,然後對晨兮福了福道:「見過太子妃。」
「好了,不用多禮了。」饒是晨兮一直心情不好,見她如此卻也被逗得樂了,笑道:「何事如此開懷?」
「太子妃大喜啊,太子凱旋而歸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強烈的喜悅瞬間衝擊了晨兮神智,她仿若呆傻不敢置信。
「太子妃大喜啊,太子凱旋而歸,如今已在二百裡外了,剛才老管家將信息送到了別院,奴婢就立刻跑來賀喜了。」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晨兮喜極而泣,突然拎起了裙袂瘋了似得往別院跑去。
「太子妃,儀態,儀態…」風兒在後面追著提醒。
「風兒姐姐,太子妃心中開懷,你又何必老是古板不已?真是討厭!」
「千兒,你說什麼?你怎麼敢如此說我?」
「本來就是,明明開心不已,非要藏著掖著,故作端莊,拿出這些個陳條腐框把人生生的憋死了。」說完千兒對著風兒做了個鬼臉,然後追向了太子妃。
「你…你…」風兒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拿著纖指指著千兒的背影,那眼神更是透著滔天的怒意。
「風兒姐姐,莫氣,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個小丫頭計較呢?」華兒見了連忙安慰道。
「小?她還小么?都十六歲了,再過幾個就要放出去了,如此妄為,總有一天連累了太子妃,連累了你我。」
華兒暗中白了白眼,什麼連累太子妃,其實是怕連累你自己吧!但臉上卻表現的嚴肅道:「是,是,不過現在咱們還是快快跟上太子妃,要是被人看到咱們兩人貼身的丫環竟然不近身伺候,恐被人非議了去。」
風兒心頭一凜,正色道:「然,所說有理,你我快去。」
「駕」一輛馬車飛快地駛向了京城,馬車裡坐著的正是太子妃晨兮。
「太子妃,您看,這路邊的人這麼興奮都是在歡迎咱們太子凱旋而歸呢。」
晨兮笑了笑,眼底卻不掩自豪與喜悅,此時的她褪去了淡淡的憂愁,美得驚人。
五年了,她的夫君終於得償還所願了,此戰告捷將為她的夫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只有她知道這五年一路走來的戰戰兢兢,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成為太子之間的路走得有多麼的艱難,多麼的如履薄冰,多麼的漫長!
這五年來,她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全力的支持他,不傷他顏面的出謀劃策,為他盡心儘力,雖然累得一身的病,卻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那一年,她對他一見傾情,從此她無願無悔。
「太子妃,太子這回凱旋而歸,定然心情好極,待要知道您懷上了小世子,那豈不高興瘋了?」
「千兒,休得胡說,高興便是高興,哪來的瘋字?如此評論主子,小心主子扒了你的皮。」
千兒伸了伸舌頭,沖著風兒作了個鬼臉。
晨兮則溫柔地笑了笑,並不在意,低下頭,手撫上了還未十分明顯的小腹,幸福之情溢於容顏。
「太子妃,小時候聽我娘說,肚子尖尖應是男兒,奴婢看太子妃您小腹上挑且尖,定然是個小世子。」
「世子也好,郡主也罷,我都喜歡。」晨兮撫了撫小腹,眼底一片母性的光輝。
這個孩子她盼了三年了,無論是男是女她都會如眼珠子般的珍惜。
突然她的手微微一頓,想到了…。
她輕輕地嘆息了聲,眼底湧起一股濕意。
風兒,華兒,千兒面面相覷了一番,連愛鬧的千兒也變得沉默了。
過了一會,華兒強笑道:「太子妃,過去的已然過去,現在一切好極,當心懷歡喜,如此出生的小世子也會快快樂樂。」
晨兮美目流轉,掃過三人凝重的臉,臉上劃過一道釋然,然後頭慢慢地看向了窗外,看著人聲鼎沸,熱情高漲的人群,心底湧起了另一種情懷,她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
見晨兮心情好些,風兒連忙對外面車夫吩咐道:「快點,盡量趕在太子回府前回府。」
「是。」
車夫加快的速度,可是才入城卻發現為了迎接太子凱旋而歸,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別說馬車了,連人擠過去都難。
「怎麼辦?如何是好?」風兒不禁有些著急了,自從太子出征這三個月來太子妃一直是被恩准在別院休養身體,可是太子回府進了府卻見不到太子妃卻是不好。
晨兮沉吟了一下后,吩咐道:「轉走小路。」
風兒一驚道:「這不好吧,您可是太子妃,如果被人知道走小路,會不會影響您的聲譽?何況小路未必安全。」
「不過走個小路,有什麼影響聲譽的?」千兒不以為然道:「再說了,現在京城舉城歡慶,路上更是兵丁眾多,哪個不長眼的敢在小路上胡作妄為?何況又不是荒山野嶺的,有甚危險?難道風兒姐姐進了太子府倒把自己當成貴人了?莫忘了,咱們幼時天天來回於比荒野之中,卻從未擔憂過安全問題。」
「你…」風兒被千兒夾槍帶棒的一番話氣得臉色變青,她恨恨地瞪了眼千兒,卻為著她一直自詡懂規矩不願與千兒一般懲口舌之利。
「好了,不要爭了,就走小路吧。」
晨兮已然作出了決定,風兒自然不敢再勸,不過神色卻不是太好。
千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鼻中噴出一聲不屑,這個風兒明明是個丫環,卻天天裝得一本正經,處處以大家閨秀的風範而自律,真是明明是丫環的命,偏偏要享小姐的福。
你要是自己如此也就罷了,還時不時地以此來要求其他三婢,彷彿她所做一切都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一般。
這讓千兒心中更是鄙薄。
小路果然人煙稀少,一路上馬車暢通無阻的沖向了太子府。
太子府門前已然是喜氣洋洋,張燈結綵,看到晨兮的馬車,太子府張總管快速地迎了上來,他恭敬道:「太子妃。」
「太子幾時能到府中?」
「太子座駕已然進了城門,相信有個半個時辰就能回到太子府了。」
「本宮先去梳洗一番,太子進府之前通知本宮。」
「是。」
晨兮點了點頭,往兮院走去,一路上人人興高采烈,看到晨兮都忙不迭的行禮,並恭喜之。
晨兮始終是保持著得體雍榮的淡笑,心中卻亦是歡喜莫名。
三個月了,他們整整分離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她日日相思,夜不能寐,每每醒來衣襟全濕,要不是有肚中的孩子支持著她,她也許早就瘦得不成人形了。
好了,現在好了,終於要見面了,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她一輩子的愛,終於回來了,終於要握著她的手,從此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了,她還要親口告訴他,他將為人父,讓兩人靜靜感受這滔天的幸福…。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終於一掃多日的陰霾,綻開幸福的笑容,這一笑間的風華,如雲破月出,美得無以倫比。
她快步如飛,失了儀態,只想著快速打扮好,讓太子看到美貌如昔的她。
到了兮園,她快速沐浴更衣梳妝打扮起來。
千兒將她的發盤好后,問道:「太子妃,是用這根五鳳戲珠簪還是碧玉祥雲簪?」
「用那支竹簪。」
「竹簪?」風兒微微一驚,連忙提醒道:「太子妃這不合時宜。」
「這是太子當年親手製作送於太子妃的,有何不合時宜?」千兒白了眼風兒,沒好氣的反駁道。
「你…」風兒氣結怒視道:「千兒,你為何總是跟我對著干?難道你想太子妃失儀於天下么?要知道太子妃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一言一行必得經得起推敲才是。」
聽著風兒這般說,千兒才沉默不語,雖然千兒不喜風兒,可是卻不敢拿太子妃的前途開玩笑的。
晨兮則笑道:「無妨,本宮在太子府里迎接太子,代表的是家人之親,並非國之禮儀,太子不會怪罪的。」
她心裡想,非但不會怪罪,定然還會因之而回憶起兩人之間的甜蜜而心中有所悅!想到一會太子看到她時又驚又喜又多情的眼神,她不禁心中甜蜜。
見晨兮堅持,風兒也不敢再勸,將竹簪插於晨兮的發間。
說來奇怪明明只是一根竹子所做的簪,戴在了晨兮的發間竟然顯出了幾分連金玉也難以抵擋的高貴來。
「太子妃戴了此簪極美。」華兒,萬兒齊聲誇讚。
晨兮笑了笑,那一笑間貴可逼人,風華萬千,而更讓人心動的是眼底流淌出來的溫柔甜蜜。
千兒見了心中開心不已,自從太子出征,太子妃食無神,行無力,寢不安,如花般的容顏已然有些憔悴,如今聽得太子歸來,竟然瞬間如百花齊放,現出往日驚世之美。
院外偉來總管沉穩的聲音:「太子妃,太子已然入府了,現正在大廳之中。」
「快隨本宮前去!」晨兮又喜又驚,竟然提起長裙奔了出去。
四個丫環大驚失色,連忙追上在邊上保護起來,要是摔著了她們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夠抵的。
見到平日里端莊高貴的太子妃,竟然也因為高興而失了態,張總管卻眼中一黯。
「太子…太子。」一百多日的相思讓晨兮已然有些失儀,她踉踉蹌蹌的奔入了大廳之內,未見人影呼先出。
等她進得殿內,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玉樹臨風般站在那裡,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即使是風塵僕僕卻依然貴不可言,他還是那麼霸氣凜然讓人望之即想接近又畏懼三分,那鬼斧神工的臉更是無數次的出現在她的夢裡…。
終於他回來了,她看到了他了,她盼到他了!
她呆在那裡,眼裡只有他!
霧氣迅速瀰漫了她的眼,千般相思萬般孤單終於在這一刻有了最完美的結局。
眼中,他隱約的晃動,恍若孤雲,慢慢地向她飄飄而來,風流無限,優雅無限,高貴無限…。
「太子…」她抽噎了一聲,迅速的散開眼底的淚花,含著喜悅的笑,伸出了手。
她的手潔白如綿,他的手骨節分明,他們的手在空中慢慢的接近,一個陽剛一個柔美,是上蒼的傑作!
就在兩手要接觸時…。
「撲哧。」一聲不合時宜的女音打破了她的喜悅。
他的手頓時收了回去。
她的手握著的是空!
她愕然地看向了發聲處,卻看到一個美人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裡,一副風流體態卻面含譏嘲諷弄。
那女子二八年華,長得千嬌百媚,一襲紅衣美艷絕倫,她站在那裡就如一朵妖冶的芙蓉,清且妖。
而最讓她驚訝的是這張臉,竟然是她的庶妹!
「如琳?你怎麼會在這裡?」
「姐姐的家,妹妹來不得么?」如琳高傲地一笑,眼中不懷好意道:「許是因為姐姐剛才失儀,所以不願妹妹看到?」
她的話讓太子眉微微一皺,看向晨兮的眼神有些怪異,沉聲道:「太子妃,以後不得失儀,徒惹人笑話。」
晨兮愣在那裡,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她與太子三月不見,即使在人前不會過於熱情,也應該是細心體貼的不是么?
可是為什麼太子對她竟然冷淡如斯?非但冷淡甚至當著外人斥責於她!而如琳怎麼會一反常態?如琳在她面前一直是十分乖巧的啊。
她獃獃地看著太子,又不自禁的看向了如琳。
饒是她心機靈巧竟然全然失了方寸,只是低喃道:「太子曾說,你我夫妻一體乃千年才得姻緣,無需多禮…」
話音未落,如琳譏諷的笑聲如影而至:「姐姐真是過於幼稚,太子如此說是給姐姐的恩典,你卻又怎能因此恃寵而驕呢?知道的會說是太子寵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將軍府沒有規矩呢,連個女兒都沒有教好,到時讓天下人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將軍府,又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太子?」
晨兮的眼神陡然犀利如刀,直射向了如琳,那眼中的冷意更是透著看破人心的尖銳,讓如琳不禁瑟縮在她的威儀之下。
「以你的身份,對內來說不過是本宮的庶妹,對外來說你也該稱本宮為太子妃,又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如此訓斥本宮?難道這就是你的規矩么?莫說是你,就算是將軍來了,也要稱本宮一聲太子妃!難道你這般沒上沒下也是將軍府的規矩不成?」
晨兮突如其來的森然讓如琳眼中閃過一道怨毒,快如閃電,她往太子身後退了退,小手竟然扶上了太子的手臂,對太子作出嬌柔委曲狀道:「太子,不過是跟姐姐開了個玩笑,姐姐竟然惱我了。」
那樣子卻是嬌憨不已,透著一股子的可憐。
太子溫柔地看了眼如琳,轉過臉對晨兮淡淡道:「道歉!」
看出如琳躲在太子身後露出得意的笑容,晨兮心頭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子,可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失了聰,失了明,看錯了,聽錯了,眼猛得閉上,將淚止在了眼眶之中顫聲道:「太子說什麼?臣妾未能聽清。」
「向如琳道歉!」
這次太子的聲音變得高亢了,變得毫不猶豫了,更讓晨兮無所遁形了,讓她連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有如晴天霹靂突然來,一股酸意湧向了她的腦門,滑落到她的眼中,淚終於止不住地如泉涌般涌了出來…
她努力地睜開眼,將頭微微上揚,不讓淚流下來。陪著太子一路走來,歷經了無數的痛苦與磨難,她一直沒有留過眼淚,因為她知道眼淚只是無能的表現,只有你變得強大才能將這些讓你流淚的人永遠的踩在腳底。
可是今天她要流淚了,因為傷她心者竟然是她用盡生命去奉獻,去愛護的夫君!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這是真的!
五年的感情,五年的恩愛,五年的付出,五年的同甘共苦,竟然換來他如此的冷漠,這般的絕情,一定是有什麼錯了!
是的,一定是錯了!她聽錯了!
就讓她再努力一回!再質疑一回!
聲音輕顫:「太子,你可知你說的是什麼?」
「太子妃,你敢質疑太子的話么?你難道不知道夫為妻綱么?夫之言妻之行,你竟然敢如此蔑視太子乎?」
如琳的聲音如魔音穿耳,句句都帶著挑拔!
變了,一切都變了,怎麼才幾個月全都變得面目全非了?對她情深似海的夫君突然變得彷彿陌路,對她一直言聽計從的庶女變得面目可憎!
是什麼原因?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晨兮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她突然全身發冷,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太子的無情,更明白了如琳的偽裝!
不該自欺欺人了,剛才的話是太子所言!如琳敢如此膽大更是太子所允!
她明知道現在該向太子作出妥協,可是她卻依然將眼睜得極大,死死地盯著太子,只想為根本渺茫的希望作最後的努力…。
太子被她的眼神一陣狼狽,加上如琳火上澆油的話,頓時惱羞成怒,喝道:「怎麼?數月不見,太子妃竟然不知道如何做太子妃了么?如果如此那不妨將太子妃的位置讓給有能力的人做!」
一種如雷擊的感覺到襲向了晨兮,她呆了,這回是徹底呆了,即使剛才已然有了最壞的打算,而這句話依然超過了她承受的範圍!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太子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么?」
被她受傷的眼神這般盯著,太子心頭微微一痛,可是想到自己的前途,想到周圍虎視眈眈的皇兄皇弟,他的心頓時變得堅硬,寒聲道:「太子妃如果做不到該有的本份,那麼不如求去。」
「該有的本份?」晨兮低喃著,眼死死的盯著太子,盯得太子有種被洞穿的狼狽,更有一種被脫光了示眾的尷尬,他想怒斥,他想怒吼,他想外強中乾的訓斥於晨兮,卻發現話到口邊竟然不知道如何訓斥!
就在他又恨又怒又氣之時,突然她輕笑,笑得飄渺輕忽,彷彿一捻就碎…。
她的聲音彷彿無根的飄絮,又無無法捉摸的微風,輕,柔,飄,軟,卻如山般深重襲向了太子:「什麼是該有的本份?為太子籌謀划策是不是該有的本份?明知會死卻義無反顧的為太子擋劍,算不算是該有的本份?明知是毒酒卻為太子毫不猶豫的喝下這又算不算該有的本份?如果說這不是該有的本份,那麼請太子告之何為太子妃該有的本份?」
晨兮說完后,就站在那裡,這時金色的陽光正好灑向了她,將她籠於金輝氤氳之中,此時的她彷彿一觸就碎,又彷彿隨時羽化。看到這樣的晨兮,往事一幕幕又重現在太子的眼前,她的笑容,她的深情,她為他多次赴死,她為他出謀劃策,她痛著他的痛,她憂著他的憂,她喜著他的喜,她生命存在的意義彷彿就是為了他!
這一刻太子有瞬間的迷惑,心痛,擔心,感激,愧疚…。
「你…。」
太子正想伸出手去,這時如琳尖銳的聲音陡然打破了太子的溫情。
「姐姐,這算什麼?是拿你往日的恩情來要脅太子么?難道作為妻子不該為夫君分憂解愁么?作為妻子不該為夫君置生死於度外么?作為妻子不該為夫君奉獻一生么?姐姐現在這般說來,彷彿當初所做一切都是必須要太子回報似的,難道這些都是姐姐當初所想的么?當初所做就是為了今日對於太子予取予奪的么?如此姐姐如何為天下婦人之表率?又如何當得太子妃這個稱號呢?」
聽到如琳的話,太子頓時縮回了手,一掃剛才的不安與尷尬,變得懷疑冷漠,對晨兮的眼神里更有了不信任的探究,他森然道:「難道真如如琳所說,當初你是為了今日之舉而行當日之事的么?就是為了挾恩圖報么?只是為了能對本宮予取予奪么?別忘了,你嫁於本宮就該為本宮春蠶到死絲方盡!盡你太子妃應盡的義務!」
「哈哈哈。」晨兮如不認識般深深的注視著太子,注視這個她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欲生死相隨的人,她一直知道太子耳根子軟,其實不適合太子之位,可是沒爭取就是死,所以她竭盡全力,利用各種人脈用盡各種手段把太子扶上了那個定座,可是今才知道太子不僅是軟弱而且無情,更是無心!
錯了,她錯了,看錯了太子,看錯了如琳,犯了天大的錯!
終於她忍無可忍的笑了起來,笑得涕淚橫流,笑得不可抑制,笑她可笑的付出,更是笑她五年未曾看清太子醜陋,自私,狠毒的面目!
看著幾乎有些瘋狂的晨兮,太子緊皺著眉,有種不安浮上了心頭,他恨聲道:「你這是笑什麼?又有什麼可笑?」
晨兮漸漸地止住了笑,眼漸漸地恢復了清明,彷彿一汪冷泉,冷得徹骨,她淡淡地掃了眼如琳后,又如雲般輕忽地飄過了太子…。
眼神停駐在他的臉上,翻湧出各種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悲傷,有恨意,有失望,有絕望,還有一些…。
終於她挪開了眼,變得沉靜如水,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她緩緩的福了福,姿態十分的標準到位,道:「臣妾失儀了,告退。」
說完昂起了頭,邁著高貴的步伐走出了大殿。
如琳有些獃滯的看著她的背影,這樣的晨兮是她所料不及的,晨兮不是該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么?不是該瘋的似得斥責太子么?不是該怒不可遏的撲上來撕打她么?然後太子就可以一怒之下將她關了起來么?
怎麼這一切都沒有按照她所想的發展?
太子也有些呆愣了,這樣的晨兮也不是他所認識的,他認識的晨兮一直是以他為天,以他為主,如莬絲花般依附於他,即使在後面為他出謀劃策,還是會以極低的姿態將辦法提出。可是如今他要拋棄她了,為何她會突然變得如此漠然,如此清冷,彷彿已經將他遺忘?
遺忘?這兩個字突然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女人怎麼可以將他遺忘?怎麼可以將他忽視?他就算是不要她了,她不是該痛哭流涕的企求他原諒么?然後他就可順勢提出要求了么?他的女人不是該讓他來拋棄么?怎麼現在有種他被人拋棄的感覺?
怎麼一切都沒有按照計劃進行?
怪了,一切都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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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文了,感謝老讀者一如既往的支持,新文前三天天天萬更以答謝各位美人的厚愛。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