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抄家
何三的視線在三老爺身上停留稍多,其容光煥發,言談甚歡,較之平日的確有些不同。
今年府上各處生意頗好,較之往年多了兩成,老太爺嚴肅的麵孔似乎隱藏著一絲笑意。席間,眾人相互輪番敬酒,都有些吃醉,或許是因為酒氣壯膽,三老爺頭一回主動向老太爺敬酒。
“父親,兒子敬您。”三老爺道。
老太爺一怔,笑道“好。”,而後一飲而盡。
放眼望去,五個兒郎都已能獨擋一麵,他頗為欣慰,然,他並未使何府更上一層,隻是保住了家業,深感遺憾。他微微歎氣,目光移向何三,嫡長孫能文能武,本是狀元之才,以為能改換門庭,偏其喜四處遊曆,他搖搖頭,似不經意間望向女眷那邊,眼神高深莫測。
那廂,老太太笑紋深陷,人老了,尤好熱鬧,瞧著滿屋子的兒子媳婦,孫子姑娘,心下燙然。
兄友弟恭,姐妹低語,妯娌嘀咕…..溫馨祥和,歡聲笑語,整個世安苑沉浸在濃濃的年味中,老太爺的臉色忽然一變,還未來得及開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破門而入,官差站定後,一官爺後跟著三四位司官,往屋內走來。
很快,官差已將世安苑團團圍住,眾人大驚失色,屋內鴉雀無聲。
老太爺極力鎮定,為首的官爺甚是麵生,瞧他裝扮,多是都城官爺,他正欲開口,傳來一陣聲音,“何老太爺,對不住了。”言畢,手一揮,一群差爺上前將老太爺,五個老爺架住。
太太姑娘,丫鬟婆子哪見過這般陣勢,屋內響起一陣陣尖叫聲,差爺立即向腰間一摸,眾人即刻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那廂秋青帶著小慧悄悄從後門繞了進來,夏花接過令牌,走向官爺,其立馬雙手作揖,頭微低,道:“下官大理寺少卿見過縣主。”
“免禮,敢問少卿大人,我祖父、父親伯伯叔叔,不知所犯何事,竟勞駕少卿大人親自出麵?”夏花道。
一語未了,何三已走向夏花身後,眾人視線齊刷刷移向夏花。
“回縣主話,宮裏的貴妃娘娘昨兒用過府上所呈“千裏飄雪”茶葉,嘔吐不止,恰逢娘娘已懷有龍胎……”官爺道。
夏花一怔,陛下雷霆之怒,豈是何府能夠承受。
“縣主放心,陛下特意交代,不可為難縣主,若是縣主此時和離,陛下定會出麵做主。“官爺道。
何三腳下一滑,險些未站穩,夏花忙虛扶了一把,向其點點頭。
“多謝陛下好意。”夏花赧然一笑。
官爺隨即明白,夏花這是不願意在此刻離開何府。
“縣主,下官得罪了。”官爺隨即道:“傳陛下口諭……….”
一旨宣畢,何府上下一片土灰,除去各房媳婦嫁妝,全部家資充公,三代家業就此付諸東流,老太太已暈了過去,老太爺瞬間老了十歲,三老爺臉上閃過驚愕,怎麽會這樣?明明不是的……,或許……
何府經商三代,家資豐厚,直到大年初一清晨,方抄查登賬完畢。
“今日天黑之前,全部搬離,若有留下,一律當作罪犯關押。”官爺言畢,轉向夏花:“下官告辭。”
老太太已經轉醒,掙紮著起來,望著被押走的夫君,兒子,。,臉色慘白,心下淒然。
許氏、曾氏等一幹媳婦哭哭啼啼,悲痛難掩。
何府的牌匾很快被取下,府上黑雲密布,愁雲慘淡,大紅的燈籠和五色彩帶尤為刺眼,不敢逼視。寒風凜冽,淒淒切切,光禿禿的陰鬱而孤獨。天空飛過幾隻鳥兒,叫聲蒼涼而絕望。
府內混亂不堪,滿地狼藉,各處丫鬟婆子紛紛湧向世安苑,
老太太瞧著跪著的一屋子人,強打精神,略一思索,一一分配下去。
府上家仆全部遣散,此言一出,一片哀嚎。
“是何府對不住大夥兒,隻是如今府上情況你們也看見了,天黑十分還不知如何去處,即使讓你們留下,不過跟著受罪,倘若哪日,何府的牌匾還能掛上去,你們回來便是,眼下時刻,隻得放你們出去。去吧,去大太太處領銀子吧。”老太太揮了揮手,心酸不已。
眾人聽聞,別無他法,隻得領了遣散銀子,衝忙收拾包袱,悲涼而去。
當然,有些丫鬟婆子實不願出去,隻求留下有口飯吃,不求月銀,有些主子沒了侍奉之人,頗為不習慣,想著還有嫁妝銀子,也就留下了一兩個。
待老太太吩咐後,眾人相繼回了苑子,收拾包袱。
何三和夏花回苑時,苑裏的下人悉數跪正在門口,眼巴巴望著兩人。
“阿花,夕拾苑人不多,我娘留下的嫁妝那塊兒沒有抄查,要不就留下他們吧。”何三道。
“何大哥,我的嫁妝也在呢。”夏花道。
何三一愣,“多謝。”
夏花點頭,而後道:“賴管事,如若你們真要留下,日後的月銀這塊兒…..。”
眾人喜極而泣,忙道“少爺,少奶奶,隻要給小的一口飯吃,小的不要月銀,隻求留下。”
“這樣吧,月銀暫且是以往的三成,倘若你們願意留下,即刻去收拾包袱,半個時辰後在這裏清點人數。”夏花道。
賴管事等忙磕頭謝恩,退了下去。
“阿花,我先去書房整理,隨後過來。”何三道。
夏花點頭。
“桑葚,菠蘿,你兩個收拾衣物首飾,小慧,草莓,大妞,大貴,你們去庫房打整我的嫁妝,動作要快。”夏花道。
“是,少奶奶。”周大貴等當即行動起來。
申時一刻,夕拾苑已經收整完畢,夏花囑咐了小慧和周大貴幾句,與何三去了世安苑。
兩刻鍾後,五房主子悉數到了,臉上無不悲戚,屋內的年味洗劫一空,沉痛的氣息迎麵而來。
“都來了,今兒就先去我的陪嫁莊子吧,那裏條件苦了些,好歹有個落腳處,你們須得忍耐,我不信何家的氣數已盡。”老太太道。
“祖母,咱家鐵定是被陷害的,茶園的茶,宮裏吃了幾十年,怎麽偏偏現下就吃出了問題。”何四道。
“你收斂著性子,此事回莊子再說。”老太太道。
眾人強忍淚水,幾十號人往府外走去,大門口圍了好些人,隻聽有人道:“出來了,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老太太神色全無,秋青,秋冬攙扶著上了馬車。太太們羞愧難當,掩麵而去。兒郎們護送女眷,清查行禮。
馬車即將啟程,眾人紛紛望向大門上方空空蕩蕩的一塊兒,不知有生之年是否還能重回這裏。
老太太最後看了一眼,讓秋青放下了簾子。
“怎麽一夜之間就抄家了?”
“是呀,誰說的準呢,風光無限的何家竟落得如此田地。”
“他家不是娶了縣主嗎?縣主也不能保住嗎?”
“縣主又怎樣,還不是上麵一句話。”
“真可憐,這大過年的,往哪裏去呢。”
“不是抄家了嗎?怎麽還有這麽多箱子?”
“聽說嫁妝並未抄查。”
“縣主的嫁妝不是上麵禦賜的嗎?莫非因此就都留下了?”
“保不定呢。”
……..
四處的談資鋪天蓋地湧向馬車內的主子們,它像一根根針插在她們心頭,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