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孔雀金線
這幾日,夏群輝茶飯不思,消瘦不少。
“姑姑,你不能這樣下去,倘若法子有了,你沒有力氣針繡,怎麽辦呢?咱們出去走走吧。”夏花道。
“你去吧,法子一天想不出,我這心也放不下。”夏群輝道。
夏花見此,又勸慰了一番,自個兒出去了。她漫無目的走著,東看看,西瞅瞅,一時不察,竟與來人撞了滿懷。
“何大哥?”夏花道。
“阿花,是你,這麽巧,你上哪兒去?”何三道。
“我也不知道,隨意逛逛。”夏花道。
何三見她懨懨的,一臉愁容,“出了何事?”
夏花沉吟不語,想著何府的繡莊開了這麽多年,且他喜遊曆,見多識廣,說不定告訴他,還真能相處法子,況與他認識以來,直覺他是值得信任的,便和何三到了一個街角,小聲告訴了他,完了還不忘叮囑他保密。
“放心,斷不會外傳,對了,反正你已經告訴我了,不妨讓我看看。”何三道。
“你有辦法?”夏花不禁提高了分貝。
“不好說,看了才知曉。”何三道。
“行,反正都這樣了。”夏花道。
兩人當即向繡莊走去,將何三請進裏間,隨即和夏群輝一塊兒過來了。
何三展開繡品,一驚,“這是添珠的佛經?”
夏花點點頭。
良久,屋子裏都沒有任何聲響,何三似盯著繡品,又似盯著他處,夏群輝和夏花不敢打擾,頻頻看向他。
好半晌,隻聞何三道:“有了,不過不知是否可行?”
兩人眼睛冒光,猶如聽到了天籟,忙道:“說說看”
“早前,我去過羅刹國,見他們用孔雀金線縫補衣裳……”何三細細道來。
“羅刹國的人長什麽樣子?”夏花道。
“他們膚色比大吳的人還要白上五分,但是身上有很多毛,有些像大猩猩,咱們都叫他們老毛子。”何三道。
夏花眼珠一轉,何三口中的羅刹國應當是她所知的沙俄,她記得紅樓夢中寶玉就有一件褂子,就是用孔雀金線裁縫的,隻是這下又得犯愁了,哪來的孔雀金線呢?
“可是,即便這法子可行,孔雀金線上哪兒去找呢?”夏群輝道。
“當年,我買過一包,就是不知放哪裏去了。”何三道。
“那你快回去找找。”夏花脫口而出道。
“行,我就去,你們等著。”何三說著大步走了出去。
姑侄倆如釋重負,相視一笑,這下好了。
“阿花,你說何公子能找到嗎?”夏群輝道。
“能的,何大哥一定能的。”夏花篤定道。
夏群輝見此,大定,雖說她從未用過此等金線,然,她準能繡成。
兩人此時也無心閑暇其他,巴巴地等著何三的到來,大眼瞪小眼,直到天黑也不見蹤影。
“等等,別關。”何三快步走來。
“何公子?快,快請進,還以為您不來了。”曹懷信道。
夏花聽聞,立馬到了廳堂,“何大哥,找到了吧。”
“給,一時忘記放在何處,找了半日。”何三道。
夏花當即接過,打開盒子,瞪大了雙眼,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金翠輝煌、碧彩閃灼”,不禁喃喃自語“何大哥,你真是太棒了。”
“姑姑,餘下的就交給你了。”夏花道。
“放心。”夏群輝道。
“何大哥,還未用飯吧?正巧咱們也未吃,今兒我做東,你想吃什麽?”夏花笑嘻嘻地道。
“多日未吃你家的羊肉泡饃了。”何三道。
“行吧,咱們這就去。”夏花道。
“阿花,姑姑就不去了,在家隨意用些,也好琢磨琢磨。”夏群輝道。
夏花想了想,點點頭。
兩人隨即上了馬車,往盤福店去了。
“何大哥,你真夠朋友,這回多虧了你,不然麻煩可大了。”夏花道。
何三擺擺手,道:“倘若不用此法,你也能想出法子,隻是晚些罷了。”何三道。
夏花詫異,何三言語真誠,絕不是隨意誇讚,他怎會如此相信她,她自個兒都沒底。
夏花嗬嗬兩聲。
“對了,昨兒六妹還說,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何三道。
“是呢,不過最近實在脫不開身,你幫我稍句話,待忙過這一陣子,就去看她。”夏花道。
何三點點頭。兩人本已熟悉,不覺無聊,隨意說上幾句就到了鋪子。用過晚飯,何三將夏花送回繡莊,方才回府。
隔日,夏花正在睡夢中,就被夏群輝拉了起來,“阿花,你看,是不是和先前沒有區別?”夏群輝道。
夏花朦朧的睡眼立馬睜大,湊近一看,嘖嘖稱奇,“自然有區別。”
“啊?”夏群輝又瞅瞅,覺著看不出來呀。
“嗬嗬,比先前看上去還好呢。”夏花道。
“你這丫頭,唬了我一跳。羅刹國的孔雀金線真是個好東西,這回多虧了何公子,餘下的你還給人家。”夏群輝道。
“那還不是姑姑繡得好,換做旁人怕不能的。”夏花眼神又落回到繡品上,仔細端詳著,半晌道:“這線嘛,既是給了,先用著吧,姑姑,你看,若是這裏,這裏,還有那處.……,都用上金線,你看如何?”
“自燃更好,那這線真不用還了?”夏群輝道。
“嗯呐,姑姑不必煩心,這份人情,我會找機會還何大哥的。”夏花道。
夏群輝聽聞,隻好如此。
用過早飯,夏花起身往莊子去了。
棉花已經摘完,最後一批曬完就全部收倉。兩月以來,眾人雖說辛苦,然瞧著雪白一片,身上那點子累早飛散了。
這幾天,陸續有村民問作坊何時開工,他們有些迫不及待。夏誌安請村裏的老先生翻了黃曆,開工的日子定在了兩日後,臘月初六。
這晚,用過飯,眾人聚在一塊兒閑話了好一會兒子,想著明兒就開工了,忐忑,興奮,期待相互交織。
夏花回房後,久久未能入眠。自那人離去,快一年了,她努力笑著,旁人決計瞧不出異樣,但她知道,他依然還在那裏,隻是不去觸碰,她並未刻意去忘記,因為這太辛苦,況過往種種美好,她放不下,舍不得,都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那就交給時間好了。近三更天,她方有了睡意,似乎才剛睡著,就聽見小慧叫她起床。
用過早飯,夏誌安一行人朝作坊走去。
“阿花姐,織坊,染坊,彈花坊各處上工的人都已到齊。”曹懷義道。
夏花點點頭,繼而轉向夏誌安,“爹,今兒開工,你說幾句。”夏花道。
“行,爹就說幾句。”夏誌安道。
他中氣十足,聲如洪鍾,況客氣有力,不免更加鼓舞人心。話語一落,巴巴掌響徹整個莊子,飄散開來。而後,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亮天際。
而後,各就各位,織布的高氏負責帶領,染布的劉大郎負責、彈花的劉二郎負責。無論是織布還是彈花,第一道工序都是趕棉,而染布稍後,故而,染布的先去了趕棉坊。
趕棉頗為簡單,夏花帶著曹懷義等幾個小子一麵仔細講,一麵示範給大夥兒看,近一個時辰,每人基本摸著了門路。
“大郎哥,按照昨兒的分派,這兒就交給你了,趕好的棉花先給織坊和彈花坊各送一袋。”夏花說完,又叮囑了他一番各處所送棉花做好記錄,棉花的種子一定要收整妥當之類的。
“姑娘放心,我都記得。”劉大郎暗暗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