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欺騙
第三百四十章 欺騙
陸霆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痛苦，有些磕磕絆絆，有些哽咽，甚至所說的話都有些結巴，前言不搭后語。
可就是這樣，郁默更為深切的理解到陸霆昭當時所經歷的痛苦與折磨，自己的好友為自己而死，那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夠承受的住。
郁默想要上前抱抱陸霆昭，可是看著陸霆昭的樣子，突然有些不敢上前，生怕現在這種詭異的平靜的氛圍被打破……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小聲的說：「那……後來呢……」
郁默覺得這種時候任何一種言語上的安慰在那樣偉大的情誼和那樣慘痛的經歷面前都是蒼白又無力的，她能做的，就只是讓陸霆昭把心中的情感抒發出來，那些愧疚，那些悔恨，那些痛苦，那些懷念，統統的都抒發出來……她只做一個靜靜的傾聽者，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後來我看著若北被運走，他身上的印記一度是我噩夢的來源，我不是怕他，我是怕那場災難……有人說災難並不是一個人的死亡，是很多很多慘劇的結合，可是對我來說，我最好的朋友，因為我的任性與狂妄，為了就我而死在我的面前，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讓我感覺到人生的悲慘……沒我為什麼會再讓我這樣感覺了……」
「我們大概算是半個公眾人物吧……有錢人家的孩子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關注，尤其是這種悲慘的事情，更能引起無良記者的注意，他們為了錢為了利益什麼都能做的出來，我不想看到他們瞎報道，不想看到他們對若北的死對若北有任何的評頭論足，我更不願意若北成為那些人茶餘飯後談論的一個話題……那樣輕飄飄的……」
陸霆昭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嗓音格外的低沉。
「因此，當那些記者聞訊趕來採訪的時候，我出去見了他們，事實上記者的採訪一直沒有中斷，從出事開始一直到若北入土為安后的很久很久……我一直都告訴他們若北是為了救我而死，我沒有告訴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換車的事情，沒有告訴他們剎車壞掉的事情。」
「我只告訴他們柳若北是為了救我而死，他是個偉大的英雄，是真正的無畏的勇士，於是他們也就那樣的報道了，當然有人為此感動，有人感到懷疑，可是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沒有向著更壞的方向發展……也不能更壞了……」
「越簡單越好，那麼長時間，我都是這樣一套說辭走下來的，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多說過一個字……時間長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找到了新的熱點不在關心這件事情了，還是對從我這兒得到新的消息絕望了，反正沒有任何人來問我相關的事情了……」
沉默了一會，陸霆昭繼續說道：「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會像石頭一樣慢慢的沉入時間的海洋，也許再過那麼幾年，沒有人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做柳若北的人，他曾經那樣樂觀，那樣勇敢，那樣的令人敬佩。」
「我只將剎車的事情告訴了柳家人，我覺得他們是柳若北的親人，是唯一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情始末的人，我把事情事無巨細的告訴他們，我本來以為他們會為此感到震驚與哀痛，那應該是失去了孩子的父母知道自己孩子去世真相后的真情流露，不論以何種形式展現出來……」
「可是他們看起來很悲痛，我是說看起來，也就是說我覺得他們並沒有多麼的傷心，那些表情那些淚水都是假的。」
「不過我覺得我有這些念頭是錯誤的，畢竟他們是親人，我遠遠比不上的，所以也就只是在心裡默認這是他們獨特的感情表達方式……」
說這話說陸霆昭一本正經，郁默看了看他嚴肅的表情，撇了撇嘴。現在看來陸霆昭還是沒有懷疑柳若北與柳家人真正的感情，這麼多年都相信著自己當年愚蠢的判斷。可她能做什麼呢？什麼都不能做，甚至連說都不可以。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之後，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立即就動手調查了，我其實一直很緊張，因為畢竟若北是柳家的人，很多事情我也不能插手，只能夠干坐著等消息，我日復一日的等著，心裡很焦急，與若北的一些相處的畫面時不時的飄在我的眼前。」
「終於有一天我等到了，是柳若水打電話過來，說調查出來的結果是意外，而就是這個意外讓我失去了我的兄弟……我也不能說什麼了，柳家的人反而安慰我，而柳若水對於他哥哥的去世無法接受，每天以淚洗面，我想起若北對我的好，也只能夠加倍的對若水好了……」
說到這兒，陸霆昭再沒有說下去，他狠狠的閉了閉眼睛，轉過身去背對著郁默。
郁默一瞬間就明白了真相，一切豁然開朗。
她看著眼前男人寬闊的背影，有些恍惚，她也是失去過至親的人，那種心愛的人在眼前消失的感覺，她能夠感同身受。所以這一刻，她格外的心疼陸霆昭，更為他的良苦用心感到感動。
也不知道在一次又一次的在別人面前重複著柳若北是為他而死的時候，他的心是否如同刀割一般，也不知道那一個個睜著眼睛睡不著的夜裡，他的眼角是否有淚劃過，也不知道等待著調查結果的日子裡，他是否一次又一次的在小小的房間里來回踱步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他是否有那麼一刻心裡是安寧的……
這一切太過熬人，活著的人遠比死去的人痛苦！
如果陸霆昭能夠知道真相，能夠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意外，會不會好受一些？可是她不能告訴他，她的計劃在那兒，她甚至只能看著陸霆昭被那個罪魁禍首一次又一次的欺騙，披著虛偽的面孔，裝成柔弱無害的羊，心底卻如同蛇蠍……
郁默也感受到了那種痛苦，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陸霆昭發現了真相會是怎樣，她也不敢想……
她只靜靜的走上前去，抱住了陸霆昭寬闊的背影，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陸霆昭看了看環繞在腰間的手，以為郁默是在安慰他，疲憊的低了低眉，陸霆昭把手蓋在了郁默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