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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一章:風雨同悲

  “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了,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施仇聲音低沉,語氣裏都是壓抑。


  “少主你說的沒錯,如果你死了,就沒有人能夠接任報仇的重任了。所以,你是唯一的全部的希望,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陪你同生赴死的準備。”


  施仇忽然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懇切道:“少主,你已經知道一切了,請你回到我們身邊來吧,帶領我們重振施家。”


  聶霜紫搖了搖頭,一退再退:“不,不……”


  不什麽呢?她能拒絕嗎?如果拒絕了,她就會死。體內蠱王遲早要解決的,而要解決,就必須去東夷東乾宗。而以東乾宗的勢力,不依靠施家她根本對付不來。


  她忽然想到了蘇垣,也許可以……


  “少主是在想北啟的墨王殿下嗎?”從她流露出來的變幻神色中,施仇讀出了她的想法,“您還沒有看明白嗎?少主,您該清醒了。”


  “你跟蘇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主持!”聶霜紫皺眉輕喝,慍怒道:“我敬重於你,但我不允許你為了報仇挑撥我跟他的關係。”


  “少主,你比我明白的多,你們之間何用別人來挑唆?”施仇冷冷一笑,“你忘了苓妃嗎?”


  “你知道苓妃娘娘?”


  “當然,當年害她致死的毒藥還是我潛入宮中送到皇後手裏的呢。”施仇滿意的看到聶霜紫白了臉色,嘲諷道:“蘇垣如今愛你,不過是因為你是善良的聶家千金,一旦他知道了你是仇人之女和天生蠱女的雙重身份,你以為他還能一如往昔嗎?”


  施仇一字一句壓在她心頭:“天生蠱女,任何人都抵擋不住這個誘惑,沒有人能例外。”


  聶霜紫立即反駁:“不會,他不是這樣的人。”


  “就算他不是,他也不會接受你。哪怕他真的連殺母之仇都不在乎了,你也不可能會跟他在一起。”


  聶霜紫瞪著他,施仇道:“少主,你很喜歡他吧?正因為你很喜歡,所以你不得不離開他回到我們身邊來。因為如果你要拋棄施家後人的身份,那就是與所有的施家族人為敵。”


  “到時候,報仇無望的族人們就會把所有積攢的仇恨都付諸到你和你的殿下身上。你不再有人庇護,你蠱女的身份也會在天下間擴散。”


  “皇權不容你,江湖爭奪你,族人追殺你,東乾宗會不留餘力想得到你體內的蠱王,這樣的後果,你承擔不起,你那位殿下也承擔不起。”


  聶霜紫這下臉色真的嚇白了。她可以不顧自己,但她不能連累蘇垣,她不能把蘇垣拉到萬劫不複的境地來。


  “為什麽啊?”聶霜紫忽然很想哭,她也真的哭了,隻是自己還毫無所覺,眼淚珠子無聲的掉落下來:“為什麽……這麽逼我?”


  施仇砰砰磕了兩下頭,歉疚道:“少主,對不起。你太善良太與世無爭了,如果不讓你無路可走,你根本不會舍下一切跟我們走。”


  “我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啊。請你舍下吧,舍下北啟的一切,身份也好人情也罷都舍下吧!”


  “跟我們回到東夷,回到故土。那裏才是你和主人的家啊!”


  無數盞長明燈燈火飄忽,猶如無數的冤魂在這漆黑的地下室裏嗚嗚痛哭,它們掙紮著,哭喊著想要有一個人帶它們回家。


  聶霜紫茫然四顧,麵對著這盞盞燈火不知如何是好。一瞬間竟產生了一種想逃跑的心理,她想逃跑,跑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


  可是如今,這世上已沒有能讓她再平靜度日的地方了。


  天空黑壓壓的塌下來一大片烏雲,不多時,狂風卷著暴雨傾壓而下,打亂了視線所及的天地和山林。


  聶霜紫神思恍惚的走出後院禪房,來到前殿沒有看見采衣的身影,她也沒有去尋,徑自走了出去。


  人已走到寶殿的廣場之上,她才驚覺天上正下著暴雨。她抬起頭,任由雨水打落,一向清亮的眼睛裏裝滿了無措。


  天地之間,她站在那裏,孤寂的仿佛一道無可歸依的遊魂。


  閉了閉眼,緩解了一下雨水衝刷眼睛的不適,她複又重新抬起腳步,往下山的山道走去。


  如來時一般,一步一台階。來時晴空萬裏,去時滿天風雨。


  墨王府。


  蘇垣撐了傘走出雲暉院。


  “你要去哪裏?”


  清亮的女聲響起在背後,蘇垣執傘回頭,看向那個同樣拿著傘站在雨中的白衣少女。


  “你怎麽起來了?”


  “我不起來,你不就走了嗎?”


  少女臉色蒼白,穿著白衣的身子單薄如紙。她拿著傘走近,抬頭仰視著他。


  “你還沒回答我,蘇垣,你要去哪裏?”


  蘇垣淡道:“出去辦點事。”


  “辦事?”少女蒼白的臉上劃起一抹嘲諷的笑:“是去辦事,還是去找她?”


  蘇垣皺眉:“錦戈。”


  “蘇垣!這算什麽?”錦戈的目光冷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有鋒利的神色:“我為了你幾經生死,身負重傷,你卻隻心心念念要去見另一個女人?”


  “蘇垣,我不瞎不聾,你在鳳城做的好事我一到這裏就知道了。”


  “你負了我,愛上了別人,你要娶她為妻!”


  雨水打濕了兩人發梢,他們就這樣在雨中站著對峙,久久的看著對方。


  良久,蘇垣轉過了身,淡道:“你該休息了,回去吧。”


  “蘇垣,你不許走!”


  錦戈飛奔上去,轉身攔住他之時,雨傘在雨中濺開了一圈雨花。


  “你逃避什麽?你為什麽不回答?你是可憐我身上有傷還是可憐我喜歡了你這麽多年?”


  “哎,你們這是做什麽?”


  歐陽阡急急跑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劍拔虜張的場麵,連忙湊上來打圓場。


  “有什麽話不能在屋子裏說?非要在外麵頂著大雨?”他沒拿雨傘,冒著雨一手拉一個,往屋裏拖,邊拖邊道:“好好的別搞得跟吵架似的,錦戈身子還沒好,不能受涼,有事我們回屋裏坐下好好說。”


  誰知,誰也沒有被他拉動,也沒人理他。蘇垣和錦戈還是冷冷的注視著對方,誰也不肯讓步。


  歐陽阡不好說錦戈一個姑娘家,隻好衝蘇垣喊道:“你說個話啊,這麽大人了能不能別鬧脾氣?錦戈可不是外人,你能別這麽折騰嗎?”


  “錦戈。”蘇垣的平靜和錦戈的激動簡直天差地別,他像打破一個多年的美好夢幻般,輕聲道:“本王從來沒有對你承諾過什麽。”


  “有的!你有的!”


  錦戈捏緊了雨傘,眼睛漸紅,控訴道:“你忘了嘛?你曾經說過要給我一個清平盛世,讓我和我爹一世長安,再也不受欺淩,你忘了嘛?!”


  “本王未忘,這個承諾至今有效。”蘇垣淡道:“給你一個清平盛世並不代表會娶你。”


  “可我要的清平盛世就是嫁給你啊!”


  錦戈哭喊了出來:“你說要護我一世,卻不要我,這多可笑?你都不要我了,就算你打下萬裏江山送給我又有什麽用?”


  “錦戈,你先冷靜一下。”歐陽阡也顧不得自己被淋成落湯雞了,勸解道:“蘇垣現在根本談不上娶不娶誰的問題,他的情況你還不了解嗎?如果沒有血菩提,他都活不長。”


  錦戈紅著眼,冷道:“是啊,所以我才不要命的去找血菩提,而且我已經找到了。我昨天還在多麽的慶幸,我終於找到了。”


  “我都聽說了。太好了,我們回屋去,你趕緊把血菩提拿出來吧。我們先治好蘇垣的傷再談其他的好不好,來日方長有事我們慢慢解決。”


  “我不!”


  錦戈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歐陽阡不解了:“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呢?”


  錦戈轉目掃了他一眼,又看向蘇垣冷聲道“除非他答應取消了跟那個女人的婚約,不再見她!不再愛她!”


  “錦戈!”


  蘇垣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一絲怒火,錦戈怒極反笑:“怎麽了?生氣嗎?我很想知道,你是要命還是要愛她。”


  歐陽阡也不高興了,急道:“錦戈,你怎麽這樣?怎麽能拿蘇垣的命開玩笑?”


  “怎麽不行?我拚了命拿來的東西我有權做主。憑什麽我不顧性命救來的男人要便宜別的女人?”


  “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他死。”


  錦戈的聲音散在風雨裏,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


  歐陽阡被噎的無話可說,正想轉頭勸勸蘇垣,讓他妥協一下得了,卻聽他道:“好。”


  歐陽阡和錦戈都愣住了,蘇垣淡道:“本王現在可以走了嗎?”


  錦戈臉色仿佛又蒼白了幾分:“蘇垣……”


  “錦戈,你昨天傷重要本王留下,本王留下了。不是本王愛你,是本王欠你。”蘇垣的聲音冷了幾度:“你的命比本王的命重要,你想要本王的命本王就會給。”


  “但本王希望你認清,在本王這裏,什麽也比不上她。”


  蘇垣轉身走了,歐陽阡和錦戈站在院子裏像兩塊石頭般相顧無言。


  突然,錦戈丟了雨傘,蹲下來抱頭痛哭。


  “嗚嗚嗚,為什麽?你們這些人是怎麽辦事的?為什麽?為什麽沒有看好他?”


  “嗚嗚嗚,怎麽能讓他把心給別人。”


  “他的心給了別人了,我怎麽辦?”


  “我怎麽辦啊……”


  “嗚嗚……”


  天高地闊,人世不歇,所有悲喜都將被淹沒在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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