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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六章:新喪

  第兩百一十六章:新喪

  意識忽遠忽近,夢境忽明忽暗,像一團濃鬱的霧氣籠在周身,叫人朦朦朧朧看不清環境,也辨不明自己身在何處。


  聶霜紫覺得仿佛有一塊石頭壓在自己心頭,令自己昏昏沉沉的渾身難受。她想掙脫這壓著自己的物什,卻在這掙紮裏越掉越深,直至掉進了一場熊熊燃燒的烈火裏。


  那衝天的火焰,將人重重包裹,頭頂是不見天日的黑夜。竹林,院落,屏風,床榻,視線所及盡皆被焚為灰燼,滾滾熱流,人影綽綽,還有四麵八方傳來的嘈雜聲。


  一切的一切,似要把人撕裂,置身其中隻能感覺到絕望。


  烈焰之中,有道瘦弱的身影屹立其中,蒼白的麵上淚如雨落,可無論周遭人如何呼喊,她始終一動不動的站在火裏,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


  漫天的火海裏,她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又近在咫尺的響在耳邊。


  “三小姐!你走吧!你救不了我的。”


  “殺人償命,我殺了主母,殺了王妃的娘親,就算我走出這場火我也活不了了!”


  “我不後悔,我隻想為我的孩子報仇。我死便死了,再不能拖累你,你快走吧。”


  “三小姐,你是好人,但願有下輩子,妾身能將欠你的都還給你。”


  “謝謝你,還願意救我。”


  那一聲悠長的歎息,轟然倒塌的房梁和千鈞一發之際將她推開的手猶如悶雷落下,而後炸響。


  “!”


  聶霜紫猛的睜開眼睛,一陣頭痛之後,她揉著腦袋從床上坐了起來。


  日光照亮著整個屋子,窗外依舊是蟲子們嘰嘰喳喳的吵嚷聲,細碎的讓人頭疼。一切仿佛都沒變,但聶霜紫知道,終究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采衣。”


  她朝外麵喊了一聲:“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阿紫姑娘,現在是未時了。”


  推門進來的人微微一笑,聶霜紫十分詫異:“隴雲,你怎麽會在這裏?”


  “屬下是跟王爺一起過來的。”


  隴雲走到近前扶她下榻,聶霜紫一個激靈差點沒掉下來:“王,王爺?他來幹嘛??”


  “阿紫姑娘,昨夜相府失火,你就在火場裏,差點受傷,知曉這個消息,王爺又怎麽會不來?”


  “他怎麽會知道?”聶霜紫剛這麽問出口,心下就了然了,丞相府發生大火又能瞞得了誰呢。


  此刻必然是全城都知道了。至於他們為何會知道她就在現場,想來應該是時影說的了。


  於是她又換了一個問題問:“王爺現在人呢?”


  隴雲道:“在前廳。”


  “為何在前廳?”


  聶霜紫很意外,王爺大俠可不會是坐下來喝茶聊天的人啊。


  “王爺是外男,登門拜訪自然在前廳候著了,此處是姑娘閨房,豈能說進來就進來。”


  隴雲跟在她身後出了房門,一邊走一邊回答:“雖然王爺已向陛下請求賜婚,朝野皆知,但到底聖旨還未下,姑娘和王爺也未完婚,當然還是要避嫌的。”


  聶霜紫匪夷所思的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得好像王爺大俠沒有夜探過她的閨房似的。


  兩人來到院子裏,時影和采衣都在。采衣在盯著布置喪禮的下人將院中的紅燈籠換成白的,時影埋頭坐在小石桌上仍在研究著怎麽做好她的鞋子。


  昨夜一場大火,死了兩個人,唯有她還能像沒事人似的專注於自己的事。


  聶霜紫抬頭看著院子中新掛上去的東西,那些招魂幡和白燈籠迎風招展,原本還算熱鬧的相府憑添了一股森然。


  這些東西提醒著每一個人,有人死了。而人死了,所有過往都將煙消雲散。


  徒留下放不下恩怨消不去悲痛的身後人。


  “小姐,你醒啦?”


  采衣瞧見她出來迎了過來,有些擔心的打量著她的臉色。


  聶霜紫應了一聲,詢問道:“我讓人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四小姐都準備好了,馬車和靈柩都停放在後門,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嗯,那我們走吧,先去前廳。”


  聶霜紫點點頭,舉步往前廳走去。采衣和隴雲自是跟著,但時影不喜人多,自個先去了馬車處。


  路上入目所及都是喪白,遠處傳來喇嘛的誦經聲,隱隱約約還有持續不止的哭聲。聶霜紫走到一半停了停,又換了個方向往就近的定春閣而去。


  二夫人的靈堂,就設在定春閣。


  定春閣裏,哭聲陣陣,誦經聲禮樂聲響成一片,繞梁而上。院子裏跪著的,站著的,來來往往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喪服。


  聶青芙也已換上了喪服,頭上簪著幾朵白色絹花,正站在院子裏和付叔低聲交談著。


  聶霜紫走了過去,插話道:“付叔,青芙。”


  “三姐,你醒啦。可休息好了?身子有沒有什麽不適?”青芙見她來了停下說話,很關心的問起她的身體。


  聶霜紫搖了下頭,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我跟付叔在談葬禮的具體事宜和所要宴請的賓客名單呢。我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怕能力有限,有不周之處,所以想跟付叔再三確認。”青芙歎了口氣。


  “抱歉。”聶霜紫輕聲道:“我本該留在家裏和你一起處理的。”


  “三姐,你別這麽說。我沒事的。你就放心去吧,五姨娘她……”聶青芙說著黯然低下了頭,難過道:“也該有人去送送的。”


  聶霜紫不提這個,轉頭四顧道:“大姐呢?”


  “在裏頭。”聶青芙目光投向靈堂裏麵:“從昨夜開始就一直坐在裏麵守著二娘,不吃不喝不說話,也不讓人進去打擾。”


  “三姐,這都怪我。”聶青芙看著滿目的白,除了悲傷便是濃濃的自責:“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叫大姐到我那裏喝茶談心到深夜,二娘和五姨娘也不至於……”


  “看到大姐現在這個樣子,我便覺得,我很對不起她。”


  “又怎能怪到你身上呢?”聶霜紫寬慰了一句,轉頭對采衣幾人道:“你們在外頭等會,我進去看看。”


  她進了靈堂,駐足看望。新落成的靈堂,新做好的牌位,其上朱紅的字眼冷沉沉的回視著看著它的人。


  聶霜紫收回目光,抽了三支香點上,而後進了後堂。


  後堂停放著棺柩,聶映雪背對著門就跪在棺柩前。她還是昨夜衝進火場裏出來後的那副狼狽的模樣,連衣服也沒換過。釵發皆亂,裙擺被燒,稍微收拾一下也無,完全沒有她平日裏的端莊得體。


  聶霜紫又掃了一眼聶映雪拚了命搶救出來的二夫人的遺體,整整齊齊,倒是被收拾妥帖了。


  掀裙正打算也跪下來磕兩個頭,聶映雪冷沉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要為她收屍?”


  聶霜紫的動作停了下來,點頭道:“是。”


  “嗬。”聶映雪未曾回頭,聲音冷的如三九臘月裏的冰雪:“你要去給害死我娘的人收屍,又有什麽資格來這裏給我娘磕頭?”


  聞言,聶霜紫直起了身,也不打算磕頭了,隻平靜的道:“你讓人把五姨娘的屍體丟出聶家,不許任何人幫她料理後事,不許她的牌位進聶家祠堂。別人都怕你不去管,可這事,總得有人來做。”


  “好,好,好啊,從來最高尚是你!”聶映雪冷笑幾聲,回頭瞪著她,那已經哭的再流不出淚水的眼紅的嚇人:“那我算什麽?我死了娘,還刻薄歹毒,殘忍無情嗎?”


  “她殺了我娘,難道被丟棄亂葬崗,被野狗分食不是她該得的下場嗎?”


  聶霜紫秀眉微皺:“人死百罪消,你又何必跟一個屍體過不去?”


  “消?你告訴我怎麽消?憑什麽?憑什麽我娘隻是害沒了一個沒出世的孩子被打了五十個板子還不夠,還得拿命去償?”聶映雪抬手指著棺柩,恨得不能自抑:“當初呢?當初她也沒了孩子,為什麽沒有人給她的孩子償命?”


  “聶映雪。”聶霜紫看著語無倫次,竟然提起舊事來的她,語氣也重了些:“我娘已經死了,你別忘了,我也差點死過。”


  “嗬嗬,那又怎麽樣呢?”聶映雪的手癱了下來,表情欲哭欲笑:“根本不夠的。你說得對,別人的痛不是痛,隻有自己的才是。所以我們的痛不落在你身上,你是永遠也不會懂的。”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恨,有多後悔?如果我沒有眼睜睜的看著我娘被打板子而是替她求情的話,她何至於連跑都不能跑?如果我沒有離開她的身邊的話,那個女人又如何會找到機會下手?”


  “大姐……”


  看著她這悲慟的樣子,聶霜紫卻是再說不出讓她理智的話了。可事已至此,再多自責又能如何呢?


  “大姐,人死不能複生,該去的恩怨就讓它去吧,放過死了的人也放過自己。”聶霜紫不會安慰人,也知道聶映雪現在這個狀態不是好好說話的時候,淡聲道:“我不是來征得你的同意的,我馬上就要出發了。我過來是想著可能趕不回來送二娘了,所以想拜祭一番,你不喜歡那便也罷了。”


  “我決不原諒。”聶映雪複又回頭對著棺柩,恨聲道:“你最好把她埋遠些,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若見到,必將她挖出來挫骨揚灰!”


  聶霜紫抿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也沒有再說什麽了,轉身出了後堂。


  剛踏出定春閣的院子,就看到她爹聶丞相領著蘇垣和祁王往這裏走。丞相府幾生波折,一夜之間,本來還算精神的聶丞相仿佛都頹喪了許多。


  聶霜紫停了腳步,剛好和抬眸的蘇垣望了個正著。


  她揚唇對他微微一笑,卻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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