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會出全力
大理寺,啟國最高審判機關。
何振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活著走一遭大理寺,更沒想過他能被獄丞領著進入大理寺牢獄,且還不是進去坐牢,是去參與他發現的案子的調查審訊過程,從旁做輔。
聖人離京後,長安城內最忌有亂。
而何振這次發現的亂子可不簡單,現場留有屍體十三具,且除過那個即便骨骼被矯正後依舊言語不得的瘋子,現場隻找到兩個活口.……
而這兩個活口中唯一有些理智與意識的還身中劇毒,渾身遍布細微的黑色紋路,開口便是哭訴自己有多痛苦,多難受。
至於另一個,下體已經是糜爛的不成樣子了,別說兩枚傳家寶,就連子孫根都已經沒了形狀,如今正暈厥,且無論如何都喚不醒。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若隻是普通的幫派鬥毆,那麽還用不著上報大理寺,隻需知會左右武侯鋪,最多最多再上報到金吾衛,這就已經是頂天了。
但奈何,何振與他的兄弟們在那五虎幫的屋子中的一處暗室裏頭,找到了強弩十把,鐵甲兩副,戰刀二十,以及一副極為細致的長安輿圖……
東西是中午搜出來的,五虎幫的另外四虎是下午抓到的,連帶著與五虎幫親近的幾個幫派,如今大多都關在大獄之中,這輩子想要出來可難得很。
而等到把這五虎的資產一整合,大理寺發現,好家夥!搜出來的裝備儼然已經能夠湊出整整十名全裝甲士,三十名持弩士,就這,其他零碎也能夠一氣武裝出接近兩旅士卒。
這些東西加上輿圖,就算換個太平年歲,也能讓長安殺的人頭滾滾。
趕上這時候,若不是如今還需審訊,那這城內早已是血流成河。
即便如此,如今的長安城也是進出兩難,左右武侯鋪正把諸多不良人當牲口用,要他們一日之內遍查長安任何與地痞幫派有勾連的人。
不良人滿城搜索抓人,別的不說,如今長安大街上所有的街溜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金吾衛已經接管了長安內外的主要布防,原本的守軍現在也正在對內肅清徹查。
而何振之所以能被請到大理寺,原因很簡單,即便他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已經將全部的見聞一字不差的表述出來,法曹依舊不相信他。
畢竟鐵鳥相助什麽的,實在是過於荒謬,至少對法曹來說是這樣的。
飲一口涼水,何振實在了沒了法子,頹然的坐在地上,任由那個瘦削的法曹用他那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神審視。
從旁做輔是騙人,要審他才是真,難怪要進大獄。
好在這法曹雖然冷麵,但卻講理,沒有對他上刑具,隻是一位的想要從他嘴裏套話,交流半天,時不時便是一個坑擺在何振麵前等他跳。
這讓何振本就一肚子的火氣更憋屈了,他本就沒有任何虧心之處。
做了半輩子匪的何振吃下第一口官家飯後,便成了一個活脫脫的官迷,一心隻想正兒八經的謀一個能說得出口的官身。
除此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心思,這幾年那是勤懇敬業,不敢有半點疏忽,甚至因此連女人都不怎麽想了,婚也沒成。
而如今這法曹似乎打定主意他藏著掖著了,要搞清楚他到底是與五虎幫有仇,還是與那怪人,或是怪人身後的存在有些聯係。
雖然很想提著那法曹的領子嘶吼兩聲,好讓他明白自己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但何振不敢。
他不動,那法曹卻是從他那死沉沉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來,落在何振眼中,冷的可怕。
“何振,何林山,歲三十一,關中金州人氏.……何林山,你可知曉你為何能變成一個不良人,而不是直接送去兩市砍了腦袋?”
“某家不知!”偷偷使個白眼,何振雖是不敢對法曹動手,但不怎麽待見他還是可以的,畢竟不良人嚴格來說算不上正兒八經的職位,且管理他們的也不是刑部,乃是兵部。
“聖人入京時,此地的典獄起了騷亂,前朝司法官領典獄共十二人與逃脫的賊人相戰,雖是沒有一人走脫,但有賊人亂逃,入了存放卷宗的屋子.……
這賊人極為聰明,從眾多卷宗中找到了記錄自己罪行的記錄撕了下來,而後又是在騷亂的最後主動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而城內安定後,這賊人又極為好命的沒了苦主來告,加之沒有參與逃獄,沒多久便被大啟兵曹征發了去,充作不良脊爛。”
法曹不緊不慢的述說,何振頭上臉上也漸漸起了冷汗,那法曹見他如此,笑容更是顯露,接著道:“如今卻是巧得很,那前隋的司法官落了等,變成了法曹,但是那賊人,卻是搖身一變,有模有樣。”
何振臉色一白,牙關緊咬,正欲說話,那法曹卻是不給他機會:“賊也喜歡當官,實在是好生滑稽,你說是不是,何林山。”
“確實.……滑稽。”
何振艱難開口,內心卻是慌亂。
他能成為不良人的主要原因,便是在長安易主改姓‘啟’之後,隻有他自己知曉他先前到底是犯了什麽罪。
卷宗沒了,苦主也沒了,而一般不計入卷軸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大理寺的牢獄也並不是專門用來處理大案的,總有例外。
比如在宵禁時在大街上晃悠被金吾衛的人逮到,也會被關進大理寺。
心中一團亂麻的何振徹底慌了神,表情肉眼可見的複雜起來,而那法曹見了,卻硬生生從那冰冷的麵孔上擠出和藹。
“隻是不良帥這個職位,就能填了你的心?不良脊爛,不良脊爛,不良人想要出頭可難得很!”
何振麵色一愣,陡然又像是意識到了些什麽。
“而今長安戒嚴在即,你是接觸那現場最為直接的人,知道的多,身上的嫌疑也是最大。
這等潑天的大事,落在我頭上,都能讓我頸子發涼,而這事發生在你的轄區,你又是揭發之人……
無論如何,你都脫不了幹係,以你那點小聰明,稍有不慎便是人頭落地!”
法曹仿若智珠在握,而何振卻不得不變作盤中魚肉,隻能是咬咬牙開口回道:“法曹有事差遣,直接說就是了!”
法曹擺擺手道:“我可不敢差遣你,相反,我會將我這一府得來的消息全部給你,幫你渡過難關。”
何振起身半跪叉手,沉吟片刻後道:“為何?”
“你想當官,想活下去,所以你必定會出全力,最重要的是,我不信你沒有藏。”
何振抿抿幹裂的嘴唇,苦笑道:“那法曹就當我是藏了吧。”
“那最好!你聽好了,我府乃是最先接觸這起案子的,兩個傷者,其一身中奇毒,不能正常言語,諸多方法均不能解,其二下體糜爛,乃是受鈍器大力摧破所致。
而那些屍體,身上的傷口均不算致命,皆是死於與第一個傷者同樣的奇毒,我等取其血送與家畜,不出一刻便會暴死!
而最為關鍵的,擺在五虎幫院子正門前的箱子,其底部有一處用血墨書寫的‘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