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0-1
這年的寒假對笑笑來說,是個糟得不能再糟的寒假。
天氣陰冷、心情陰冷,連考試成績也糟糕得一塌糊塗。雷雷果然回了老家不久後便帶隊去了尼泊爾,走之前給她發了一封Emil,寥寥數語,要她好好休息,他大概會在開學之後才能返回,不必擔心之類,但是信末有幾句話,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人和人,本來是不相識的,也並不需要對方,可是在經曆了一些事情以後,有緣分的人終究會在一起。我不奢望你能相信,可是真正的愛情,或許就是相信所不能相信的事,我不想辯解什麽,但是請你最少要等我回來,作為一個男人,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笑笑坐在書桌前發呆,心中百轉千回,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會在回來之後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交代?婉怡……又該怎麽辦?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人生裏的愛情、友情同時受到了莫大的考驗。
林以墨卻對此嗤之以鼻:“什麽交代?你憑什麽等他的交代?他在做選擇題麽?”
笑笑大怒,一把將電腦關掉:“不許你偷看!”
林以墨悻悻地說:“真正的愛情隻有單選,哪有多選的。”他眨巴著眼睛看著笑笑,像隻忠心耿耿等待主人獎賞的小動物:“我就不會多選。”
笑笑歎了口氣,繞開話題:“你不是要去遊樂場玩,還不快點準備,穿多點,別著涼了……圍巾要記得係好……”
圍繞在身邊的愛情,像即將飄散的縷縷輕煙,雖然還在縈繞,卻已經逐漸稀薄,即使想努力抓住,也已經力不從心。笑笑不覺得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線,平安夜的那一幕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這樣的背叛對年輕女孩來說是不可磨滅的恥辱和傷害。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婉怡,所以即使知道她出國在即,也勉強不了自己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去噓寒問暖,從兩個人相識開始到現在已經十幾年,她們開始了第一次尷尬的冷戰。
冷戰的理由這樣可笑,隻是為了一個男人……有時候想一想,或許這就是人生,溫存快樂總是有限,心酸苦澀卻是無邊,笑笑覺得自己倏忽間老了許多。
所幸這個寒冷孤獨的冬日裏還有個林以墨,鬧騰得笑笑手忙腳亂,甚至有時讓她將自己悲涼的心事丟到一邊。他回了趟美國,過兩天又神出鬼沒地殺了回來,因為連續奔波,時差倒不過來,暈頭轉向地在床上躺了幾個鍾頭。笑笑接到CINDY的電話趕到酒店時,被他煞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她有些心疼,拿手指戳他的額頭:“你瞎跑什麽啊!”
林以墨掙紮著爬起來,從身邊的袋子裏掏了個抹茶蛋糕出來,討好地遞給她:“我買了個蛋糕送你,它和你很像,很相配……不趕過來,要過期的……”
笑笑不可置信地噎了一下:“你為了個和我很像的蛋糕,搭了十幾個鍾頭的飛機?你是豬吧,我是人,怎麽可能像蛋糕?”
“是很像啊,這個顏色,草綠色,很清新,和你很像的……”
笑笑瞪了他一眼,一把把蛋糕抓過來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像你個頭,快躺下。”
林以墨委屈地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睡了下去,又牽著她的衣角不肯放:“你不要走哦。”
“我不走。”
他滿意了,合上眼睛,過一會又悄悄睜開一點瞄一眼,眼裏光芒碧波瀲灩,笑笑一巴掌拍到他臉上:“還偷看!”
麵對林以墨炙熱而執著的追求,笑笑手足無措,她和康雷是一種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愛情,在遇到林以墨之前,她天真的以為世界上所有的愛情都應該是這樣按正常的軌道發展,可是林以墨卻讓她的世界變得混亂起來。
“不管怎麽拒絕都不行,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笑笑無奈的想。
林以墨的追求方式很古怪,像一個孩童似的狂熱執拗,看到像她的蛋糕會買來送她,看到好看的餅幹盒子也會買來送她,理由是盒子上的小姑娘和她很像。有次他站在一家寵物店門口發呆,笑笑頓時很緊張:“你不會覺得那條小狗和我很像吧?”
林以墨遺憾地搖了搖頭:“眼睛是有點像……不過我對動物毛有些過敏,可能會咳嗽,隻能放到戶外養。”
笑笑一把將他拖走,他還在猶自掙紮:“要不交給Cindy養,我們每天去看看吧。”
他不喜歡人多嘈雜,對商場混濁的空氣也敏感,於是不依不饒地把笑笑叫來酒店陪他,又拿隻筆在雜誌上勾勾畫畫,笑笑奇怪了:“在幹嗎呢?”
“這件衣服你穿好看……這件也不錯……還有這個……”
他把Cindy叫進來:“劃勾的這些,按照笑笑的尺碼都拿來。”
笑笑大吃一驚:“我不要!”
“為什麽?”林以墨不解。
“我有衣服穿!”
“就是這件藍色的羽絨服?你整個冬天都穿這一件。”
笑笑被激怒了,少女心中的羞愧讓她惱羞成怒,大聲回答:“我就是窮人家的女孩子,怎麽樣?你覺得丟臉就別來找我!”
林以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難道你敢說你不喜歡麽?你明明很喜歡好看衣服的,我沒有覺得丟臉,是你自己覺得丟臉來著……我喜歡你,送你喜歡的東西有什麽不對?為什麽要生氣?”
笑笑長久以來堅強維持的自尊被擊垮了,她有些無力:“不能這樣,小墨……唉,你怎麽不懂呢?”
“我不懂,反正我要送給你。”
“反正我不要!”
“我偏要送!”
“我偏不要!”
兩個人爭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Cindy已經開始給百貨公司打電話,等他們偃旗息鼓的時候,床上已經擺滿了大堆的衣物。林以墨瞬間忘記頭先的爭吵,心花怒放地推她:“去試,去試,我喜歡這件。”
笑笑跌坐到凳子上,她越來越看不清林以墨這個人,有時成熟得可怕有時又天真得可愛,明明有一雙纖塵不染的清澈眼睛,但是當他深深凝視別人的時候,又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笑笑開始懼怕與他對話,他的一針見血總是將她包裹在身上的厚厚盔甲殘忍地劃開——那是一種令人戰栗的天真的殘忍。
她忍不住問他:“小墨,你到底是不是這個星球上的人?你是外星來的吧?”
結果他偏頭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不是!”
笑笑想要抗拒這個美麗古怪又任性的少年,可是越抗拒,他就離得越近,粘得越緊,他的一切,已經像繞住大樹的藤條,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