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來我身邊吧,聶笑笑。”林以墨看著笑笑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財富、權勢、受人敬仰、無拘無束的生活,你永遠都不再需要再仰人鼻息,我能讓你成為高高在上的女皇,整個世界都將在你的腳下——隻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斜斜地靠在床上,麵色蒼白,說話聲音有些中氣不足,卻無比認真,笑笑隔著他大概有一米遠,清晰地看著他說話時將秀麗的下頜微微抬起,神態高傲高貴,美麗而乖懨,不由得發起懵來。這個人是誰?她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他明明擁有著小墨的皮囊,為何卻如此陌生?那個有點嬌氣任性卻不失可愛的小墨到哪裏去了?這個美麗的少年怎麽可以這樣瞬息萬變?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笑笑突然覺得冷,又隱約覺得自己像是懵裏懵懂一腳踏上獵人隱秘布置機關上的動物,竟然機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高等病房裏的燈光,柔和明亮,靜靜灑落在他們身上,一霎那間,整個空間寂靜如水,靜謐而危險。
過了好一會,笑笑終於輕咳一聲,神態怪異地掀了掀眉毛:“小墨……你在說什麽呢?嗬嗬,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沒有半點玩笑!”林以墨冷冷打斷笑笑的自欺欺人:“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是,也許你家裏是有點錢,可你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你還靠著家裏養呢——我們不現實的,而且我有男朋友的。”
“我的中文名很少有人知道,但是LF集團應該對Chris林不會陌生——因為那是他們的下任總裁,現任總裁林萬山,是我的祖父。”
笑笑目瞪口呆,她對自己說這是個天大的笑話,應該一笑置之,更或許該像平常一樣去拍拍林以墨的頭,讓他洗洗睡吧,不要再胡思亂想。可是周圍的一切,讓她生生止住了聲音:她班主任的丈夫是政府部門官員,級別相當於副市長,曾經生病住院時,全班都過去探望,可即使那樣的高幹病房也沒有這裏豪華寬敞。還有頭先那個欲言又止的精練女郎,一望而知是個人物,輕描淡寫之間便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慌亂得人仰馬翻的狀況平複,這樣的人卻對林以墨俯首貼耳。這些說明了什麽?
她不由得仔細回憶和林以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了,錯不了,林以墨出現的時間正是LF在她們學校做大型招聘會的日子,難怪第二天還有女同學興奮地談論起LF那個“躲在主席位後麵不說話,美得像明星一樣的少年”,原來那個少年就是他!難怪他對自己的身世從不肯多說,難度他篤定會有人來救他們。
一切都像一場夢,卻是真實的夢,真實得讓人難以接受。這個她一直疼愛著的弟弟竟然這樣騙她,笑笑心中掠過一絲尷尬,這算什麽啊?把他當作一個落難的孩子,甚至抱著因為擁有朋友和愛人就覺得自己比他幸運的感覺,而更加嗬護他。她突然覺得疲憊,世界原來是這樣的,一個看似青澀的孩子都能輕而易舉地欺騙她……她真是苯到家了。
笑笑沉默了下去,麻木地回答:“就算你是LF的繼承人,那又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她想了想,不抱什麽希望地說:“雷雷進了你們公司的複試,你有沒有辦法安排他一份工作?——看在那碗麵的份上。”
林以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是不是還沒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既然要和你在一起,又怎麽可能還讓康雷插在我們中間,他當然不能留在這裏,必須讓他離開!”
笑笑震驚了,無措地抓了抓衣角,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他不可能在這個城市裏找到任何工作!”
“為什麽?這跟他有什麽關係?”笑笑覺得自己一直崇尚的真善美幾乎要在瞬間崩塌,卻猶不死心,掙紮著追問。
“因為我愛你。”林以墨理所當然、毫不羞愧地回答:“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就必須滾開,你們當然得分開!我身邊的確需要一些年輕、忠誠、敏捷的人,不過你們學校的學生已經全部落選了——一想到你以後會跟這些熟悉的人打交道,我就不高興。”
怎麽可以這樣堂而皇之地做卑劣的事情?小墨怎麽會是這樣荒誕的人?瘋狂,太瘋狂了!笑笑被驚駭得嗤笑一聲:“就因為你所謂的愛,所謂的不高興,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破壞其他人的前程、掠奪別人的成績?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世界上不止你一家公司有職位!”
林以墨開開心心地回答:“我不在乎他們去哪,隻要不在你身邊就好了。”
他向她伸出手,用近乎蠱惑的聲音說道:“來吧,笑笑,你不過來麽?你向往的是什麽?龐大的財富、忠貞的愛情,不受拘束的生活,我可以實現你所有的夢想,來我身邊吧。”
停頓一下,他又不屑道:“至於你嘴裏那個男朋友……他能給你什麽?相信我,他的愛情是可笑而靠不住的!你難道傻到要為一個靠不住的男人去捱窮麽?也許五年以後你們還住在出租屋裏買不起屬於自己的房子,也許你要跟著他遠離家人,更或者……”他忽然輕蔑地笑了笑:“算了,不說了,暫時你不應該知道這麽多。”
笑笑怔怔地看著他,心理的感覺除開陌生還是陌生,她忽然歎了口氣,慢慢說道:“真是一個誘惑呢,小墨,你不知道這對一個貧窮的女孩是一個多大的誘惑。我——比誰都想過好日子,真的,我希望能中彩票、有屬於自己的家,可以像別的女孩子一樣買好看的衣服,不再寄人籬下,不再看人臉色,更不怕隨時被人趕出去。我有時侯也會想,大家都是人,為什麽婉怡就可以活得那麽舒服,而我卻這麽辛苦……”
她把眼睛遠遠地望到前方,繼續輕輕說:“我念高中的時侯,學校附近不通公交車,用不了月票,隻能搭小巴,往返要四塊錢,為了省錢,每天都要騎兩個小時的自行車。平常還好,但是遇到大風大雨或者下雪的天氣,那簡直覺得是非人的折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路上那個很長很長的陡坡,路邊有個小麵包店,為了上那個坡,經常都要在那裏買一個便宜的麵包來啃補充體力。冬天結冰路滑,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每天都要在那摔好幾次,還不能跟家裏訴苦,因為他們一定會說我太嬌氣,吃不了苦……每次爬起來就想,他媽的,我聶笑笑遲早會有出頭的一天,到時候每天開車來回十趟這個該死的坡,就不信壓不平它!你看,我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所以,我真是比任何人都想要過有錢的日子……”
“可是,”她回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即使這樣,我——也不能答應你。”
“我不知道你從小受到的是怎樣的教育,也不清楚你的生活方式,到現在我甚至已經看不清你的人,不過很明顯我們的人生觀有很大差距——我今天才知道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則,既然與康雷盟約在先,就不能再喜歡別人!言必諾,諾必達,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我雖然是個女孩子,這點還是清楚的。”
她拿起自己的小包,頭也不回地走到門邊,手指搭到門把手上,腳步方才微微停頓:“小墨,很謝謝你對我的厚愛……不過,我覺得……你處事的方式應該改一改,人,不能為所欲為。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看,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麵吧。”
林以墨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輕輕將門帶上,不發一言,良久,慢慢將身體平躺了下去。
他覺得有些累,闔上眼睛,心想:好吧,笑笑,既然你不肯來我身邊,那麽——我就隻好過去了。或許到達你身邊的路上會有障礙,不過,我會一一清除幹淨的!任何有可能絆到腳的小石頭,都必須清除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