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青糜嶺主峰接近600米,是笑笑住的市裏一座小有名氣的道家名山,山下有江水如玉練般圍繞,山頂則有一座道觀,修得非常富麗堂皇,從主路到達半山便有300餘階陡峭的石梯,可以蜿蜒而上。


  笑笑帶著林以墨一路向前,看看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忍不住說:“小墨,你這麽少曬太陽,怎麽有機會運動呢?年紀人,多參加戶外活動才好,踢踢球、爬爬山,別天天悶在家裏。”


  林以墨默默地低頭不語,隻是慢慢跟著她的身後,腳步逐漸緩慢起來。


  他們這天下午才到達目的地,前來爬山的人已經基本都在返程,其中不乏有熟麵孔,笑笑一邊跟他們打著招呼,一邊探聽前方情形,不多會轉頭對林以墨說:“得快點呢,下山的人說看見山頂有烏雲,估計要下雨了。”


  這麽一望她心裏不由得一驚,林以墨本來就白皙的皮膚現在已經不見了血色,喘息也明顯粗重起來,她連忙快步走到他身邊:“怎麽了?”


  林以墨一手搭在她的腕上,喘了一會回答:“累……”


  “才到半山腰呢,怎麽就這樣了?”笑笑頓感無力,到底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幾步山路都不能走,可是察覺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已是汗水涔涔,哪裏還有心情笑話他,隻好把他帶到路邊一個小亭子裏坐下來,又拿來水給他喝。


  林以墨坐了半晌方才緩過氣來,呼吸慢慢恢複正常,又拉她:“走了。”


  笑笑一把拉住他:“你老實說,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感冒了還是怎麽回事?不許逞強!”


  林以墨撇了撇嘴,淡淡說:“我沒事……走了。”


  笑笑打量他一會,實在分不清他話裏的真假,但是直覺這種小山出不了什麽大問題,想了想伸手把他的背囊攬到自己背上:“那我們慢慢走,不急,上到哪裏算哪裏。”


  林以墨卻道:“走快點,不能讓他們贏了。”說這話時,眉尖又微微的挑起來,慣常任性的表情又跑了出來。


  笑笑歎了口氣,牽起他的手:“跟著我,我來控製節奏,ok?”


  林以墨驟然被她牽住手腕,頓時往後一縮,似乎極不習慣這種親昵的舉動,不過瞬間又放鬆下來,乖乖地點點頭:“嗯!”


  他們一路緩緩前行,笑笑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林以墨聊天,說起自己童年的傻事,忍不住笑個不停。


  “我和婉怡就是這樣認識的,後來又碰到了雷雷,結果那個傻瓜問了和婉怡一樣的問題,都問我小時候出門是不是騎駱駝……搞笑吧,好像新疆的交通工具就隻有駱駝。”


  林以墨慢慢回答:“那證明他們的思維方式很接近,很契合。”


  笑笑得意道:“那當然,他們一個是我的死黨一個是我男朋友,都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如果不契合就糟糕了。”


  “他們很重要麽?”


  “很重要!”笑笑認真地回答:“非常重要。”


  “那我呢?”


  “你啊……”她嗬嗬笑起來:“你當然也重要了,你是我的小弟嘛。”


  林以墨瞧了她一眼,冷冷說道:“你撒謊,他們比我重要。”


  笑笑停下腳步,安慰地揉揉他的頭發:“我認識你多久,認識他們多久啊,不要那麽貪心嘛,我已經很疼你了。”然後又吃了一驚:“小墨,你怎麽這麽高?我以前都沒留意呢,總覺得你是小孩子,你比我高好多。”


  林以墨賭氣地甩開她的手:“別碰我。”


  笑笑愣了愣:“怎麽了?”


  他一字一句說道:“聶笑笑,我隻做‘最’重要,不做‘也’重要。”


  “那怎麽行,你以後會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才能成為你的‘最’啊。”


  “那是我的事。”


  幹燥而悶熱的秋風在他們身邊打了幾個旋,刮落了樹上幾片橙黃的葉子,笑笑歎了口氣,抬頭看看天色,決定不再理會他的任性,直接把話題跳過:“真的能繼續?那我們不停咯,爭取在下雨之前到山頂。”


  林以墨明顯還在暗暗生悶氣,不肯再讓笑笑牽他,嘟著嘴往後退了一步。笑笑伸出的手落了個空,有些沒趣,於是教訓他:“男孩子怎麽會有像你脾氣這麽壞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林以墨賭氣道:“那你別理我好了。”


  笑笑玩笑著拿手點他的額頭:“你說的啊,我一個人走了,把你丟下不管了哦。”


  林以墨驟然發怒,忽然一把將她推開:“要走就走,我不稀罕!反正你們都喜歡丟下我!”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推用了幾分力氣,竟然讓笑笑趔趄了一步,她頓時也惱了,這小孩也太胡鬧了,仗著她寵他就翻天了,真是不教訓下不行,於是一頓足:“那我先走好了,你要是還想跟著我就慢慢上來,不願意的話就自己原路返回!”


  笑笑頭也不回地前行了約十分鍾,聽不到後麵有腳步聲,到底不放心,又回頭張望,蜿蜒的石階下能看到林以墨的身影,他還留在原地不動,孤零零的身影在秋風中顯得單薄而寂寞。


  她能看到他在抬頭張望,似乎在猶豫是前進還是後退,當看到笑笑停下了腳步,便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拔腿猛衝了上來。笑笑心裏忍不住一陣得意:“小子,就知道嘴硬,還不是得乖乖過來,看你還皮不皮。”


  正在她得意洋洋之際,疾跑的林以墨忽然停住腳步,抓住胸口衣服慢慢彎下腰去,笑笑大吃一驚,臉色頓時嚇得發了白,飛快地三步並兩步趕了下去,一把扶住他:“小墨,怎麽了?那兒不舒服?”


  已經半跪到地上的林以墨不住劇烈幹咳,麵色由白變成了青色,大汗淋漓,呼吸也明顯艱難,笑笑嚇得手忙腳亂,隻得把他摟到地上坐好,手指探到他胸口,發現他的心在瘋狂地跳個不停。


  笑笑正式進登山隊之前,接受過兩周的培訓,對一些野外的基本護理常識略懂,卻幾乎沒有派上過用場,這一刻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又不敢大聲說話怕嚇到林以墨,隻好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放柔聲音問道:“小墨乖,不要怕,我在你身邊呢,告訴姐姐,你是不是心髒有問題?藥帶在身上沒有?”林以墨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一手抓住笑笑:“不許走……”


  笑笑連忙說:“我不走,跟你鬧著玩呢,你乖,快告訴我,藥在哪裏。”


  “那……你說……我是最重要的……”


  笑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林以墨的麵上已經有一層紫氣浮了上來,一望而知是缺氧的症狀,他竟然還能在這個關節上計較這麽芝麻綠豆點大的事情,她一疊聲地回答:“你是最重要的,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跟你比,行了吧?快把藥拿給我!”


  聽到回答,林以墨這才心滿意足地指了指褲子口袋,笑笑手忙腳亂地掏了一管噴劑出來:“哎,你這小魔星,怎麽之前不告訴我你有哮喘!嚇死我了!”


  林以墨用了噴霧劑之後停頓了一會,精神似乎好了些,有氣無力地回答:“我說了……出事你要負責的……”


  笑笑看他麵上紫氣慢慢變淡,心中一鬆,嘩一下就哭了出來:“小兔崽子……要是真出事,我拿什麽負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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