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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蛇皮

  真是奇怪,將軍府位高權重,長公主更是擁有私兵,令皇帝都忌憚無比,妖邪要衝陸執下手,姚翝倒也可以理解。


  但姚家有什麼?

  自己只是神都城中一個區區六品指揮使,長子姚若筠常年讀書,還未入仕,只算一介白身。


  姚婉寧生有先天之疾,纏綿病榻,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妖邪之力如此大費周折的沖她下手呢?


  種種疑惑困纏於姚翝心中,他已經開始考慮最壞的結果,以及如何利用自己如今手中的線索,獲取助力,借勢解決姚家的麻煩以及姚婉寧的危機。


  而另一邊,柳氏還在說話:


  「我在想,能不能使個方兒,將這孫神醫,救出刑獄司呢?」


  柳氏為人不壞,當時衝動犯了錯,此時發現自己誤會了別人,害別人蹲了大獄,家產充公,便有心想要彌補。


  「不可!」


  姚翝卻越聽越是心驚,連忙一聲大喝:

  「這件事我要好好的查詢一番。這姓孫的醫者究竟哪裡來的藥引,我也要查清楚。」


  莫名其妙就入神都,再來就是送出的這味神葯,聽柳氏形容,便知非凡物,卻在醫館空門大開的情況下仍沒能被人拿走,彷彿專為她特地準備的。


  「這姓孫的大夫,來歷我也要盤查清楚!」


  一開始他心虛自己找人鬧事,再加上從案子明面上看,孫神醫與此事無關,他便將案件的重點放在了張樵、劉大的身上,倒將這姓孫的忽略了。


  姚翝神色十分嚴肅,將所有線索串連之後,許多答案浮出水面,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不知為何會是針對姚家做這樣大一個局。


  他喊聲一落,柳氏怔了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就聽外頭有聲音傳來:

  「爹,您可能查不到了。」


  說話的正是姚若筠!


  他大步進了庭院,身後跟了六奇以及兩個帶刀的官府差役,臉色有些難看:


  「他們說,那姓孫的大夫已經死了。」


  「什麼?」


  姚翝一下站起身來,力量大得將桌子都撞歪了。


  桌上擺的茶盞撞動,發出『哐哐』聲響。


  兩個衙門的差役上前,姚翝認出來都是昔日兵馬司的自己弟兄。


  「我剛從婉寧屋中出來,就聽到府里守門的人回話,說是有官差來了。」


  姚若筠雖然不知道父母之前說了什麼,不過他既然特地提到了『孫大夫』的存在,說不準這兩人的來意就是跟那姓孫的有關的。


  果不其然,他接著說道:


  「他們說是來尋爹你的,我便問了一下。」


  說到這裡,他比了個手勢,示意兩位差役來說。


  二人有些尷尬,沖著姚翝握手作揖:

  「大人,實在對不住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人說完,另一人便接話道:

  「昨夜刑獄司的孫大夫死了,他臨死之前舉報大人您指使地痞鬧事,有意要陷害他,為的就是想要暗算世子……」


  「什麼?」


  一旁的柳氏聽聞此話,臉色大變:

  「孫神醫怎麼會……」她一開始本來想說孫神醫怎麼會死了,繼而反應過來,又吃了一驚:「這麼說?」


  明明她昨日才去見過他,當時他還好端端的,看起來十分精神,不像是會突然暴亡的樣子。


  更何況在此之前,這孫大夫半分沒提過往恩怨,完全看不出來他對姚家心懷惡念。


  可這會兒兩位差役說的話,卻是要害姚家性命的。


  姚翝找地痞鬧事雖說有罪,但罪卻不大,最多吃些苦頭,卻應該無性命之憂。


  不過案件一旦涉及謀害世子,那麼問題便大了。


  柳氏想起孫神醫救了自己女兒性命,有些不信: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懷疑是刑獄司有人看不順眼姚翝,故意編了個方兒害死孫神醫,再栽贓陷害姚家,想要姚家人的性命罷了。


  兩名差役神色尷尬,說道:

  「這位孫大夫說出了當日鬧事三人的身份,那日巡邏的兩位弟兄已經被帶走,鬧事的麻三等幾人此時都在刑獄司的大牢之中。」


  也就是說,刑獄司早就已經有所準備,直至此時來拿姚翝,令他無法逃避。


  刑獄司一出手,幾乎將姚翝的後路切斷了。


  對於自己入獄一事,姚翝早有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他才剛從姚守寧口中得知線索,推斷出案件原委,卻又立即要被帶入刑獄司,落入楚家手中,彷彿有意要令他有口難言一般,讓他心中一沉。


  「大人,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柳氏有些著急,還欲說話,姚翝則是一舉手,將她未來得及說的話止住:


  「你們先出外等我片刻,我與內人、長子交待幾句家中瑣事,便即刻跟你們走。」


  他以往在兵馬司人緣不錯,眾人也並不相信他真的謀害世子,猜測他可能是得罪了人,遭人整了,對他也十分同情。


  此時見他好說話,便也不願為難,相互看了一眼,都接連點頭,忙退出了庭外去門口等候。


  等他們一退出去,柳氏正心中惶惶不安之際,卻見姚翝十分冷靜沉著:

  「你將那姓孫的裝藥引的藥盒給我拿來,我要好好瞧瞧。」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不關心自己下場,也不怕自己即將要進刑獄司,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卻偏偏提起了孫神醫的藥盒。


  柳氏心生疑惑,卻又見丈夫神色嚴肅,不像是與她開玩笑的樣子,雖說不明白他這樣說的原因,但她仍是點了點頭。


  還未轉身,便恰巧見曹嬤嬤從後方打了帘子出來,猶豫的喚了一聲:

  「太太?」


  她先前與逢春避了出去,留了空間給這對夫妻聊天,中途看到了姚若筠領了兩個官差進來,便心中感到不安,又有側房進屋,繞到了後頭,直到兩個官差被暫時打發,才出來喚了柳氏一聲。


  從曹嬤嬤的表情看,她應該也聽到了姚翝剛剛說的話。


  柳氏只覺得又累又不安,沖曹嬤嬤點了下頭,有氣無力的道:


  「老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去將那東西拿出來。」


  曹嬤嬤看她臉色不好看,忙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這樁事情是她與柳氏同時辦的,最後那藥盒也沒有扔,是由她小心存放著,此時自然知道去哪裡取。


  柳氏坐回椅子上,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


  「是不是你也覺得,婉寧這葯有問題?」


  姚翝看了她一眼,她神情說不出的疲憊,昨夜忙了一宿,她守著大女兒,應該是沒有睡的。


  此時眼睛下方全是青影,額角烏青,有氣無力的說著話,看起來少了以往的強勢,增添了幾分脆弱之感。


  「我不好說。」姚翝有些艱難的開口。


  他不願騙柳氏。


  如果孫神醫真有問題,那麼柳氏的舉動,無疑確實害了姚婉寧,正如他跟姚守寧所說,這個世界上,若說誰最愛姚婉寧,無疑就是柳氏。


  要是知道她愛女心切導致姚婉寧出事,柳氏是最受傷害,也最不可能原諒自己的人。


  「不好說是什麼意思?」


  柳氏有些茫然的開口,姚翝嘴唇動了動,還沒說話,就聽到后屋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太太……」


  曹嬤嬤跌跌撞撞的出來,逢春替她打起珠簾,她邁過門坎沖入堂屋,手中捧了一方軟巾,裡面裹了什麼東西,她慌慌張張的道:

  「那,那藥盒不見了。」


  她的到來打斷了柳氏與姚翝正在說的話,柳氏聽清楚了她的喊話,有些吃驚的起身:


  「怎麼會不見了?」


  「我也不清楚。」


  曹嬤嬤說道:

  「當日我們取了藥引回來之後,我便將藥引一直鎖在內室廂房的紫檀木櫃內。」


  那柜子是當日柳氏的嫁妝之一,平日就裝一些柳氏貴重之物在內。


  「自昨晚取了水回來后,我親自將那藥引拿出來,當時將空盒子又裝了進去。」


  因孫神醫說得此藥引十分珍貴,曹嬤嬤連盒子也不敢隨意亂扔,取了藥引之後便將那盒子再鎖入櫃中,以防姚婉寧若吃了葯不見好,還要去問孫神醫好歹的。


  「當時您也親眼瞧見了,我上了鎖,鑰匙一直隨身攜帶,從沒有丟失。」


  姚家人口簡單,內院下人也不多,出入柳氏房中的,除了姚翝以及兒女之外,只有逢春與曹嬤嬤這兩個親近之人,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丟過東西。


  「剛剛姑爺說要看那藥盒,我才去取,哪知,哪知……」


  曹嬤嬤因太過激動,連對姚翝當年的稱呼都喊出來了,說話都有些口吃:


  「哪知我打開柜子一看,卻發現那盒子竟不翼而飛。」


  包著盒子的錦緞倒是還在,但裡面的黑色盒子不見了,僅留下了一段十分古怪的黑色軟皮。


  「您瞧瞧,就剩了這個包在裡面。」


  說完,她將東西遞了過來。


  姚翝就著她攤出來的雙手,也看清了被包在那緞布裡面的東西,是一塊約碗口大小的黑皮。


  他神色凝重,不等柳氏伸手去取,便率先大步上前,將曹嬤嬤手中捧著的東西一併抓進了自己掌心。


  將那外層包裹的綿緞丟掉之後,姚翝把那碗口大的黑皮抓進掌心。


  那皮頗細,入手陰涼,細看之下像是有古怪的鱗紋,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味,令人望之略感不適。


  「你確定就是用這帕子包著藥引盒子的?」


  他搓了搓,問了曹嬤嬤一句。


  「十分確定!」


  曹嬤嬤很是肯定的點頭:


  「紫檀箱子里裝不了多少東西,除了衣物、首飾,便是房契、銀錢等。」


  她專門清理了一角出來放這藥引盒,特地用緞布包裹,不可能離奇消失。


  一旁逢春聽到此處,臉色煞白,連忙擺手:


  「不是我,我沒有翻過太太的箱子。」


  姚翝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怪你。」


  他又問曹嬤嬤:


  「鑰匙可曾丟失?」


  「沒有!」曹嬤嬤賭咒發誓,「從事情辦完之後,鑰匙一直掛在我的身上。」


  「鑰匙不曾丟失,家裡又沒遭賊,那藥引盒自然也不可能憑白消失。」


  姚翝這話音一落,柳氏便急道:


  「可是……」


  「這個東西不可能是自己人拿的。」


  姚翝向妻子送出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著急,拿出辦案時的敏銳,解釋給她聽:


  「家裡都是自己人,從來沒有丟過東西。」


  曹嬤嬤年紀大了,有時記憶不好,時間一長東西放失也有可能。


  但從昨夜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曹嬤嬤不會記錯的。


  不是自己人拿的,鑰匙也未遺失,自然不可能是家中進了賊。


  再加上昨夜姚守寧睡在柳氏屋中,屋裡人又多,若有賊進來,不可能沒人發現。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有賊進來,也不可能只拿一個無用的藥引盒,而不拿錢財、首飾是不是?」


  姚翝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眾人都點了點頭,曹嬤嬤也介面道:

  「除了藥盒,我點了其他東西,都未遺失。」


  她是柳氏十分信任的乳母,對柳氏的家底都十分清楚,紫檀木箱子中裝了什麼,她印象深刻。


  發現藥引盒子不見之後,她也很是慌張,深怕家中遭了賊,把所有東西都點了一遍,卻發現僅有藥盒遺失。


  「既非自己人拿錯,也非進賊,那你的意思……」


  柳氏有些不安,也摸不清丈夫這話的意圖,說到這裡,頓了片刻,就聽姚翝接著道:

  「藥盒並沒有遺失,它就在這裡。」


  「沒有遺失?」


  柳氏一臉迷糊,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姚翝的意思,她下意識的去看曹嬤嬤,卻見乳母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這就是藥盒。」


  姚翝十分篤定的看著妻子說道。


  「什麼?」柳氏聽了他這話,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又斷然反駁:

  「這不可能!」


  她這話一說完,姚翝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道:

  「有兩種可能。」他看著妻子,「一是此事有鬼,恐怕有妖邪作祟,使藥盒變成了這張黑皮。」


  他一提『妖邪』二字,便犯了柳氏忌諱,見柳氏雙眉一皺,正欲發火,他連忙又道:


  「二嘛,就是你跟曹嬤嬤都記錯了,包藥引的本來就是這張黑皮,不是什麼藥盒子。」


  姚翝深知妻子性情,知道自己若是強調有妖孽作怪,她肯定不信。


  此時他只一口咬定妻子記錯了,她說不準反而懷疑其中有邪異。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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