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過年
這個年果然大半個安夏誰也沒能過好，冷颯是踩著十二月底的尾巴乘船回雍城的。
她回到雍城的時候距離除夕夜已經只有三天了，整個雍城都沉浸在濃濃的過年喜慶氣氛之中，與冰冷肅殺的西南山林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回到家裡冷颯顧不得去見傅督軍，匆匆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衣服就去看兒子去了。
傅家提前知道了冷颯的行程，因此一大早冷二夫人就將小石頭送回了傅家。起居室里地上早就鋪上了柔軟的地毯，小石頭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裳，頭上戴著個可愛的小老虎帽子，正在地上爬來爬去自得其樂。
為了保證小公子的健康，還特意在房間里的地毯上另外鋪上了一張軟墊子，如果他要爬出這個範圍旁邊的人立刻就會將他給抱回來，或者是拿著玩具引誘他換個方向玩兒。
不過玩具對小朋友的吸引力似乎不是很大，往往他都只是隨便看上幾眼就默默扭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石頭。」冷颯走進書房就看到小朋友坐在沙發邊上的墊子上，兩隻小手抓著沙發正在試圖站起身來。聽到叫自己的聲音，小石頭立刻扭過頭看向門口。望著冷颯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張開小嘴笑了起來，然後轉身朝著冷颯爬了過去。
冷颯上前幾步走到軟墊旁跪坐下來，朝著小石頭伸出手，「小石頭，媽媽回來了，還記得媽媽嗎？」
小石頭好奇地打量著冷颯，卻並不排斥地伸出小手來，「媽媽……」然後咯咯笑了起來。
冷颯眼睛不由得一熱，小心地扶著他站起來，看著他邁著小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十個月的小寶寶才剛學會走路沒多久，正是對這個感興趣的時候。被媽媽扶著小石頭便邁著步子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冷颯，然後一頭撞進了冷颯懷中。
冷颯連忙伸手將他抱在了懷裡，香香軟軟的媽媽跟外祖母和小姐姐們完全不一樣，小石頭很是高興地抓著冷颯的手指，睜著漂亮的大眼睛望著冷颯，「媽媽。」
「小石頭還記得媽媽呀？」冷颯將兒子擁在懷中，柔聲問道。
小石頭高興地啊啊說著什麼，站在旁邊的蘭靜笑道，「小公子不僅記得少夫人，還認得大少呢。冷夫人天天拿著少夫人和大少的照片教小公子叫爸爸媽媽。」
不過蘭靜覺得小公子夠嗆能認得出來大少，畢竟讓一個十個月的小寶寶區分照片和真人還是有點難度的。小公子倒是對少夫人十分親近，上次回來也是完全沒有陌生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母子血緣吧？
「辛苦娘了，小石頭養得真好。」冷颯低頭親昵地碰了碰小朋友的額頭，小朋友更是興奮地抓著冷颯的手，「媽媽，啊……」
「你還知道我們辛苦？」冷二夫人從外面進來，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冷颯沒好氣地道，「一出去就是幾個月，你就該慶幸小石頭還小，要是再大幾歲你看你回來他理不理你？」
冷颯抱著孩子從地上起來，原本小小的一團如今抱在手裡竟也有些沉甸甸的了，「娘，辛苦你了。」
冷二夫人有些無奈地看了看她，嘆了口氣道，「你啊…有沒有受傷？」
「沒有。」冷颯連忙搖頭道，「我好著呢。」
冷二夫人神色稍緩，「鳳城這是過年也不回來了？」
冷颯搖頭道，「不僅是他，現在在西南西北的，誰也回不來。」
冷二夫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自然知道女婿忙的都是大事，伸手摸摸外孫的小臉嘆氣道，「你們都忙，就是可憐的小雲起才剛出生沒多久，爸爸媽媽就都看不到人影。」
「爸…爸爸！」聽到自己熟悉的詞，小石頭在冷颯懷中拍著小手叫道。
冷颯含笑親親他的小臉，「小石頭，乖。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
「該！」小石頭高興地道，只是發音不太準確，不過他自己並不在意。
冷颯眼神柔軟，看向冷二夫人道，「娘，這場戰事很快就會結束，以後我們就能夠好好陪著小石頭了。現在做完這些，總比等他長大了面對的還是一個亂七八糟的世道好一些吧？不然，說不定將來就該我站在這兒跟雲起的媳婦兒說這些了。」
冷二夫人也很無奈，「希望快些結束吧。」
生在這樣的世道，又能如何呢？他們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有錢有地位，南六省安定富足，跟那些正在經歷戰亂的人比起來幸運了何止百倍？
冷二夫人年紀還小的時候也是見識過戰亂的，所以她也希望等外孫長大的時候，面對的是一個已經真正太平的盛世。
抱著分別幾個月的小石頭，冷颯一刻也捨不得放下。
小石頭真的是個脾氣特別好的乖孩子，即便過了好幾個月他已經不太認得冷颯了，卻還是一點兒也不認生，彷彿天然就跟媽媽無比親近。
就連平時最喜歡的外祖母都被他拋在了腦後，氣得冷二夫人捏著他的小臉罵小沒良心的。
小傢伙也不難受，被外祖母捏著小臉蛋也還是揚起頭來笑得開心，呀呀啊啊地向外祖母說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話。這乖巧的小模樣，看得冷二夫人心也不由得一軟，又將小傢伙抱在懷裡一陣揉搓。
傅督軍派人來請冷颯過去，小石頭還抓著冷颯不放，於是冷颯只能抱著小傢伙一起去書房見傅督軍了。
看著被包得只能看到一張小臉的孫兒，傅督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個什麼模樣？」
冷颯有些無奈，「我娘怕外面冷著了。」將小傢伙從厚厚的避風小斗篷中放出來，小傢伙顯然也是鬆了口氣，揮動著小手小腿活動，還踢著小腿要下地。
傅督軍連忙伸手去接，雙方扶著小石頭讓他能站在地上，「不錯，前兩天聽親家說已經會走路了。來，走兩步給爺爺看看。」
冷颯笑道：「他倒是很感興趣，不過得扶著東西才行，自己走還要差點。」
傅督軍小心翼翼地放開小石頭，雙手卻還是護著他兩邊以防萬一，「來，小石頭，到爺爺這裡來。」小石頭歪著小腦袋打量著傅督軍，他當然是認識爺爺的，以為爺爺在跟他玩兒，便張開小手裂開小嘴笑著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噗通——
傅督軍還沒來得及高興，小傢伙就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了。
傅督軍也沒想到會這樣，反應不及竟然沒來得及扶住他。
不過小石頭也不哭，只是睜著大眼睛看看冷颯再看看傅督軍，看看傅督軍再看看冷颯，然後祖孫倆一個坐著一個蹲著面面相覷。
「噗嗤。」站在一邊的冷颯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傅督軍書房外面會客室的地上也鋪著厚厚的地毯，坐下去倒是不疼也不冷，不過冷颯還是上前俯身將小石頭抱了起來。
或許小石頭也意識到自己丟臉了，一頭扎進媽媽懷裡不肯出來了。
傅督軍站起身來，看看他這小模樣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石頭這模樣可比他爹小時候活潑有趣多了，傅督軍雖然沒怎麼關注過長子小時候的模樣，倒也記得好幾次過去探望小孩子都安安靜靜地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曾經一度他還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問題來著。
逗過了小朋友，兩人才各自落座說話。
小石頭依然被放在沙發邊的地上，他如今正在學走路的時候，精力旺盛自己扶著沙發蹭著走來走去也能自得其樂。
傅督軍唯恐孫兒碰到哪兒，乾脆讓韓冉將沙發前的茶几給摞得遠一些。
冷颯將西南的事情說了一遍，她離開西南的時候西南的戰事依然還在膠著之中。雖然傅鳳城說郭懷已經有些動搖了，但動搖和真正下定決心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傅督軍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才道，「郭懷這個人我倒也見過兩次，老大想要留下他倒也可行。他要是真的鉚足了勁兒要跟咱們你死我活，只怕也夠讓人喝一壺的。」
冷颯問道，「爹覺得郭懷會同意嗎？」
傅督軍笑道，「孫良會讓他同意的，郭懷是重情重義，但他不傻。孫良把自己的心腹和兒子派過去協助他，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說到底…西南要是沒了，孫家肯定會倒霉，郭懷卻不見得。這樣，孫良怎麼可能會放心？」
郭懷沒參與過跟大胤尼羅或者其他小國勾結的事情，甚至因此跟孫良鬧得很不愉快。也沒在西南地域以外的地方打過仗，這表示他跟各方勢力都沒有矛盾也沒有仇。
更重要的是，他有本事。
這樣的人，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會想要主動去動他。
所以如今的情況是，郭懷有退路，孫良卻沒有。一旦郭懷有了反心，孫家直接就能萬劫不復。
這樣的情況，別說只是兒女親家，就是孫良他親爹也得防著。
冷颯點了點頭道：「既然爹也這麼認為，我們心裡就有底了。」
傅督軍揮揮手道，「這一年你跟著那混賬小子也辛苦了，回來過年就好好放鬆休息幾天，也陪陪孩子，這些事情就讓那混小子去操心吧。」
冷颯笑道：「謝謝爹關心，我也沒怎麼操心。」這倒是真話，需要動腦筋耗費心神的事情一貫都是傅大少在操心，冷爺只負責動手。
操心太多老得快啊。
傅督軍輕嘆了口氣道，「老大和老四都在西南，今年一家人也沒法子團圓。明年就好了，明年大家一起過個大團圓。對了，過幾天你們母親會來雍城看看雲起，老大不在家到時候你去接一下吧。」
冷颯有些驚訝，「母親要過來？什麼時候？」
傅督軍道，「年三十內閣有個年會，說是初一的車，初三晚上就能到。」
冷颯點頭道，「父親放心，我到時候會去接母親的。」
傅督軍點點頭，卓琳來雍城肯定不會住在傅家，她在雍城有自己的房子。她是以私人的身份來的，傅督軍肯定也不可能親自去接她，算來算去也只能是冷颯這個兒媳婦去接人了。
即便傅家大少和四少都不在家過年一切從簡，但傅家畢竟還是傅家，新年還是相當熱鬧的。
回來這幾天冷颯除了處理一些必須的事務，其他時間全部用在了陪伴小石頭上。沒有孩子之前冷颯總覺得以自己的性格多半是沒什麼耐性照顧孩子的，但是當你將這白白胖胖的小包子抱在懷裡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有無限的耐心。
冷颯固然恨不得天天抱著兒子不撒手，傅督軍也說讓她好好休息，但身為傅家大少夫人冷颯的事情卻還是一點兒都不少。
抱著兒子玩了兩天，年三十下午，冷颯就陪同傅督軍一起出席了南六省軍政官員的除夕酒會，初一上午參加傅氏集團主辦的南六省商界新年聯誼會。
關於這一點，冷颯就不得不佩服張少了。
雖然這幾個月張少都在嘉州，傅氏集團的事情卻一點兒也沒有耽擱。就連過年回來不過幾天，都能和南六省商會聯合主辦商界聯誼會。
比起忙成陀螺依然效率驚人秀髮濃密的張少，冷颯深感自己還是有些懶惰了。
初一下午，冷颯陪同傅督軍探視南六省軍將士，晚上又跟著出席南六省官方主辦的新年晚會和焰火晚會。
總之這個新年雍城百姓們還是過得跟往年一樣熱鬧的，整個雍城一片歌舞昇平之象絲毫沒有受到西南西北戰亂的影響。
只是在今年的新年中，人們都敏銳地注意到了跟隨在傅督軍身邊的傅少夫人。
不可否認冷颯在整個安夏的名聲和人氣都很高，甚至比最出名的女明星的人氣還要高。她身份不凡，容貌出眾，還有一身不遜男兒的本事，更有傅家大少對她一心一意，這樣的人自然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但是往常所有報刊雜誌上刊登的傅少夫人照片，除了少數幾張英姿颯爽的制服照片，其他大多是在各種晚會或者陪同傅大少出席一些場合的照片。
而冷颯又很少出席這些場合，所以照片其實並不多。
總的來說，給人的感覺就是一位很美麗很厲害很得寵的傅家少夫人，終究脫不出傅鳳城和傅家少夫人這個標籤的。
但這兩天她跟著傅督軍出席各種場合的時候，站的卻是原本屬於傅鳳城的位置。
人們這才真正意識到，她並不是傅家大少的陪襯，並不僅是傅家大少夫人。
她還是南六省第一軍特勤教官、顧問，南六省軍總司令部作戰參謀，正經的上校軍銜。沒錯，冷爺剛剛升職了。
另外，她還是傅氏商業集團董事長，剛剛當選的南六省商會副會長。
這些身份無論哪一個即便是放在男人身上都是天之驕子，更不用說還是在一個才剛剛年過二十的女子身上。
但傅督軍和南六省上下的態度也都表明了，這位傅少夫人已經真正成為了讓南六省軍政上下都一致認可的，傅家除了傅督軍和傅大少以外的第三號人物。
默認和真正認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傅督軍眼中，這個兒媳婦直接越過了自己除了長子以外的所有兒子女兒，可以參與南六省和傅家所有的大小事務。
如果當初傅大少重傷的事情發生在現在，哪怕真的好不了了也絕不會出現有人心思浮動想要支持傅四少的事情。因為即便傅大少真的殘疾了，傅家大少夫人也依然可以跟他一起撐起整個南六省。
甚至可以說哪怕傅大少死了，她的地位也不會有太多的動搖，她依然會是傅督軍最看重和信任的人。
於是，從初二開始，上門來給傅少夫人拜年的人絡繹不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