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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鶴鳴無法兒,囑咐宛娘先睡,自己套了件衣裳出去了,到了前頭見著來人,交割書信,讓隨喜兒帶他下去管帶酒食安置下,自己在燈下展開書信細瞧,這一看,真如從天上掉下塊大石頭直砸在頭上一般。


  跟宛娘私下裡的話兒不過戲言,哪裡想到,竟讓自己一語說中,若宛娘是延平侯府的貴女,便是安鳳宣那小子指腹為婚的妻子,先撇開延平侯府不說,只安鳳宣,自來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心眼比個婦人還小。


  說起兩人的恩怨,也不過是小時第一回見他的時候,抱著那小子親了個嘴,就被那小子記了仇,這又哪裡能怨他。


  安鳳宣生了那個不男不女的模樣兒,又穿著一件女孩兒的衫裙兒,頭上兩隻抓髻上還系著粉色墜貓眼兒的流蘇,從哪兒瞧都是個丫頭,誰曾想是個小子,再說,親個嘴也不會少塊肉,過後知道他是個小子,自己還不爽呢,說下大天來,不過小時的烏龍玩笑罷了,不想那廝一記恨就是這麼多年。


  好在兩家有通家之好,雖記仇,長大了,少見面,不過話,不共事,也就誰也礙不著誰了,可誰想到還有這等事,他竟是宛娘的未婚夫,本來還說,終是滿天烏雲散,眼瞅著就看見了舒心日子,平白卻又來了風雨。


  梅鶴鳴在書房裡獃獃坐了半天,才回了內宅去,宛娘已睡下,梅鶴鳴撩開錦帳,把燭火掌與帳內,低低頭細細端詳宛娘。


  想是剛頭被自己一番折騰的累了,這會兒睡的極熟,側著身子,一手拖在腮邊,一手垂與身側,因怕熱,未穿中衣,只著了一條大紅軟絹褲兒,藕色肚兜,頭上釵環盡卸,濃密青絲散落枕畔,趁著一張小臉愈發白皙可愛。


  梅鶴鳴最愛宛娘這一身細皮嫩肉,若羊脂白玉精琢而成,毫無瑕疵,如今想來,這些恐承繼與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娘親吧!


  以前曾聽祖母說過些,延平侯這位夫人在家做姑娘時,乃是相府掌珠,千金貴女,自然藏於深閨內院之中,能見著面的,也只平日來往的內眷夫人們,但凡見過,沒有不贊的,后逢太后千秋,宮中設宴,陳相夫人帶著女兒去宮中給太后賀壽,太后見了,贊一聲道:「滿京城的女孩兒,都被這丫頭比下去了。」自此便有了第一美人之稱,后許嫁延平侯,曾生一女,聞聽三歲夭折,誰曾想,過了這麼多年,又道人沒死,只被拐賣的不知去向,涉及家醜,只得推說夭折。


  周存守信里寫的明白,他的宛娘便是這位貴女,梅鶴鳴伸手攏了攏宛娘散落的鬢髮,輕嘆一口氣,也不知自己心裡是怎樣一番滋味,原先他也真想過,若宛娘有個適當出身,娶她家來也容易的多,可如今這出身有了,卻又過於顯赫,顯赫的他都夠不上了,便是如今自己尚未娶妻,恐也難以攀附延平侯府的高門貴女,念頭至此,忽又搖搖頭,什麼延平侯府貴女,便是公主與自己什麼相干,他只認她是宛娘,他的妻,腹中的子嗣便是見證,好容易弄在手裡,藏於心上,誰來了,也別想跟他搶,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木已成舟,管她什麼延平侯,安鳳宣,他還就不信,宛娘如今懷著他的孩子,安鳳宣會執意守著那勞什子婚約,便他樂意守,讓他守一輩子去,宛娘還是自己的。


  想得通透,便捻熄燭火,摟過宛娘在懷裡睡了,次日起來,兩人在外間的炕上吃早上飯,過了三個月之後,宛娘的孕吐消失,胃口漸次好起來,就著粥吃了足一個荷花餅,放下筷子,卻見對面梅鶴鳴眼前飯食動都沒動,仔細瞧他的臉色,見眉間仿似堆著些愁煩,想起昨夜他接了周存守的信,便問:「可是青州府的鋪子,有了什麼不妥當嗎?」


  梅鶴鳴搖搖頭道:「有掌柜的在,哪會有不妥當。」忽的起身坐到宛娘身後來,摟著她道:「宛娘,過去爺對你做的那些事,你如今可還記得嗎?」


  宛娘不禁看了他一眼,明知故問的道:「你做的哪些事?」梅鶴鳴訕訕的道:「呃,就是過去強你使的哪些個手段……」說到這裡,又急急的道:「為了你,爺腿也斷了,還挨了家法,命都去了大半,這些也抵的過那些錯事吧!宛娘你心裡也是有爺,也捨不得離開爺對不對?」


  絮絮叨叨啰嗦了甚多肉麻話,底細聽,仿似有些患得患失,這哪裡還是那個霸王一樣的梅鶴鳴,宛娘心裡不由一片溫軟,梅鶴鳴過去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恐這一生也忘不了,只若底細想想,宛娘又覺,遇上自己也是梅鶴鳴的劫難,這個時代的男人風流算得什麼大事,兩人經的那些事,面上看去他強橫無比,暗裡卻是一退再退,生生成了現今這個樣兒,除卻梅鶴鳴,她還去哪裡找第二個這樣的男人。


  想到此,不禁微微點了下頭,梅鶴鳴一見歡喜的不行,頓時掃去滿心愁煩,摟著她便要親嘴,被宛娘推開,瞄了眼帘外,輕道:「好生吃你的飯吧!大暑天里,也不嫌熱。」


  梅鶴鳴瞧了外頭一眼,如今暑熱,屋內早撤下厚重幔帳,換了透氣的輕軟紗簾,卻遮擋不住什麼,他們在屋裡做什麼事,外頭的婆子丫頭瞧的一清二楚,依著梅鶴鳴,便是當著下人幹事也無妨,卻知宛娘臉皮最薄,遂呵呵輕笑一聲,老實的坐了回去。


  一時飯畢,讓人撤下,端了茶上來,宛娘只吃了半盞,便覺有些汗意,許是如今懷孕的緣故,些許禁不得熱,執起手邊的團扇,扇了幾下,也未覺涼快,低頭瞧了瞧自己這一身,輕薄白衫兒,下頭雖只一條絹絲裙兒,卻長及腳踝,美則美矣,熱上來卻也難受,裡頭只穿了半截褻褲兒,已是不得了,在家穿穿罷了,若出門,裡頭還得套上一層,其實這樣的紗絹料子,穿在身上也不覺得涼快,反覺燥熱,忽想起自己原先穿的那藍布衣裳倒好,便喚了吳婆子進來道:「尋些粗棉布,讓丫頭下頭燒烙鐵備下。」


  吳婆子勸道:「今兒一早上便熱的人受不得,想是天燥悶雨呢,奶奶消停的歇著吧!等哪天涼快了再做這些。」


  梅鶴鳴見她熱的那樣,隨手接了她手裡的扇子,坐在她身後,一邊給她打扇,一邊道:「媽媽說的是,多少衣裳穿不過來,這會兒巴巴的做那些幹什麼?」


  宛娘便道:「這些絹紗料子,穿在身上越發燥的慌,不過塗個好看罷了,哪如那些棉布舒服,我是想裁做一身在家裡頭穿,橫豎旁人也瞧不見,自己舒服便是了。」


  梅鶴鳴聽了,倒不禁嗤一聲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那些窮苦的老百姓倒會享福,成日穿著粗布衣裳,這些絲綢倒不好了,真真你這小腦袋裡,成日惦記的什麼,怎就如此怪異。」想了想又道:「那些棉布一色青黑,穿在身上不好看,我記得老太太哪裡有一種料子,叫懷素紗的,若裁了衣裳穿在身上,暑熱天里,如水之波,如木之理,滿身活文,最是輕薄涼爽。」


  對吳婆子道:「你讓常福兒回府里跑一趟,要一匹來,給宛娘裁些衣裳家常穿。」吳婆子不禁有些為難,這樣的好東西,她是知道的,那可是老太太壓箱底兒的寶貝,如今萬金也難買得來,巴巴的去要來裁家常的衣裳,這個嘴如何張的開去。


  梅鶴鳴見她臉上有些為難之色,便道:「你只管讓常福兒去,也莫說做什麼,只說爺要,老太太再不會吝嗇的。」


  吳婆子聽了,倒不禁失笑,可不是嗎,爺自小讓老太太寵著,便是收著什麼好東西,也都便宜不了別人。


  便出去吩咐常福回府跑了一趟,倒是快,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回來了,倒拉來半車的布料,喚人搬了進去,跟梅鶴鳴回道:「老太太哪裡讓把這些一總都搬來,讓爺瞧著裁做衣裳,缺什麼也別去外頭邁去,只管回府里拿,這些也有舊年存下的,也有爺去蘇杭買來的,老太太那裡收著,就等著爺的好日子上用呢。」


  梅鶴鳴笑道:「倒是老太太想的周到,爺就想著娶媳婦了,這些事卻沒理會。」


  宛娘臉一紅,梅鶴鳴尋出那匹懷素紗來,指給宛娘,宛娘摸了摸,也不知什麼織成,觸手清涼滑爽,心裡喜歡,算著尺數,讓丫頭扯著裁了,足縫了一日,至晚間,方成了。


  想著是家裡頭穿的,宛娘便做了個件外頭穿的對襟兒紗衣,裡頭襯著玉色抹胸長裙兒,腰間鬆鬆系了條碧色絲絛,便覺清爽無比。


  梅鶴鳴打量一遭,也道:「這樣一身綠,瞧著倒真涼快多了。」一語剛落,便見隨喜兒匆忙奔進來道:「爺,外頭延平侯爺跟夫人的車架到了咱們莊子大門前了,說要接他們姑娘家去呢!」


  梅鶴鳴聽了,不覺暗暗嘆口氣,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卻也不敢怠慢,起身整了整衣裳,回頭瞧著宛娘,頗有幾分可憐兮兮的道:「宛娘,你早上應爺的話,可還記得,這一生都不離開爺身邊兒的,這會兒你再應爺一回,爺這心裡不踏實呢。」


  宛娘不禁白了他一眼,見他巴巴的瞧著自己,又覺著實有些不忍,便輕聲道:「只你不負我,這一生我也不負你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兒腦子裡賊亂,先更新三千吧,剩下的明兒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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